感情
第十九章
浴房中,热气腾腾。
顾九奚站在池中,大半个身子都沉浸在热泉当中,舒服得很,他享受着这一刻的温暖,回眸看向舜华,她正站在池边低眸看着他。
少年勾唇:“你也来,很舒服。”
舜华笑着看他:“看样子你也没什么事,没事的话你先舒服泡着,我回去睡了。”
说着她起身要走,顾九奚顿时恼怒,愤愤道:“姚舜华!你现在要是敢走,那我……”
“那你怎么样?”
舜华无奈地抱臂:“顾九郎,我没办法让你事事如意,虽然是夫妻,但夫妻也得慢慢熟悉才能做那种事,你明不明白?”
说到底她就是察觉了他的用意,才不肯配合。
顾九奚:“还要怎么才算熟?你对我是有不满?”
女皇赐婚,她哪敢不满,她只是还不全信他。
见她沉默,少年已是怒极:“那就是不信我了?”
舜华闻言,向前一步:“徐冉的死,是你的手笔,对吗?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你借由我做掩护,就是醉酒那日,为什么?”
顾九奚:“……”
他奉命做事,当然不能说。
舜华:“那日在宫里,你撞见我的那日,是故意为之,还是不经意遇见,你乃郡王府遗珠,非要下嫁姚府图的什么?”
顾九奚:“……”
舜华摊手:“你看,咱们相识才多久,我能待你好些,但是说我现在就喜欢你,你信吗?同样我也不信你喜欢我,你尚且不能对我坦诚相待,却偏偏缠着我生孩子,恕舜华确实难以接受。”
顾九奚的确是有私心,什么事都是先做了再说。
这婚事是他费心换来的,生孩子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他说不出花言巧语,自然无言以对,舜华知道问不出所以然,转身走了。
浴房中烛火跳跃,一人下了水,只剩舜华的影子还站着。
假山的暗影处,齐齐冒出三个脑袋来看着这一幕。
宝玉一手揽着小石头的颈子,如歌还捂着他的嘴,才一放开,小石头差点跳起来,又被那两个按住了,三人回身蹲下,挤在了一处。
小石头双手拢在袖子里,还懵着:“你俩按我干什么?”
宝玉一巴掌招呼在他的后脑勺上面:“你猜我为什么把屋里的灯都吹了?”
如歌很是懂他:“月黑风高夜~”
小石头顺口接下去了:“手起刀落,杀人刚好?”
他差点又挨一记,后仰躲开了宝玉的袭击,宝玉瞪着他:“你就能想到那些事吗?”
如歌捧脸:“氛围氛围,要的就是氛围,漆黑的夜里,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郎君娇弱些,小姐才多些心疼,你懂不懂?”
小石头满头问号:“那现在呢,咱们在这干什么?”
他本来是以为九郎不舒服,追着九郎出来的,是宝玉在后面拖住他,才把他按住的。
宝玉压低了声音:“咱们能干什么,等着就行了,浴房是什么地方,干柴烈火的一触即发,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有小公子出生了,到时候咱们轮番看孩子,不好吗?”
九郎的孩子?
小石头想起九郎小时候那模样,也睁大了眼睛:“好好好,我可以教孩子拳脚功夫。”
不过他心里想的是,等夫人生了孩子,最好是能去母留子,然后他和九郎带着孩子回山里,到时候叔伯们有了安置,才不回京里。
三个人正围在一起幻想,脚步声又起,紧接着舜华出了浴房,往院里去了。
她在叫小石头:“石头!小石头!”
小石头一下奔了过去:“夫人,我在这里!”
宝玉和如歌没敢动,舜华站在婚房门口,对着小石头招手:“九郎在浴房呢,你拿件衣服过去,他有些凉着了,你多留神。”
她嘱咐稳妥了,回房睡觉。
石头赶紧去了,剩下宝玉和如歌面面相觑,很显然她家小姐没上道。
如歌低声叹着气:“郎君长得这么好,小姐怎么能无动于衷?”
宝玉一起叹气:“身外之物什么都舍得,但到了关键时候就不愿碰他,看样子就是不喜欢。”
如歌:“怎么看出来的?”
宝玉白了他一眼:“什么怎么看出来的,喜欢的话当然事事主动,不喜欢所以都不碰他,那就是不想跟他生孩子啊,瞎子都看出来了!”
他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就站在了他们面前。
舜华躺下后,也就片刻光景,顾九奚就回来了,他身上裹着大氅,衣裤上还滴着水,周身都是凉气,很显然他没等小石头送衣服去就湿身出来了,小石头帮他擦着头发,他则坐下来捧着姜茶喝茶。
宝玉和如歌一到他面前就跪下了。
顾九奚目光如刃:“说说吧,瞎子都能看出来的事,我想听听。”
宝玉立即伏身:“郎君饶命,宝玉胡说的,宝玉信口胡诌郎君别放在心上,我们小姐怎么可能不喜欢郎君,郎君是我们主君,是宝玉的天是宝玉的命……”
他是万万没有想到,在背后说的话会被人家听见,联想到那些关于郎君的传闻,吓个半死。
如歌平时就憨,此时更是直直地跪着,帮宝玉求着情:“郎君恕罪,郎君和我们小姐刚成亲,小姐对郎君不熟,没那喜欢也正常……
宝玉回手推了他一把,打断了他的话:“我们都盼着郎君和小姐好,真没有别的意思,不信问小石头,刚才小石头还在的。”
小石头给九郎擦头发,听他们把自己招出来了,手一抖,实话就说出来了:“我可不是故意去的,我看见夫人扶着你,以为你病了才跟过去,一过去就被他俩按住了,我可什么都没说。”
宝玉眼泪都吓出来了:“郎君可以问他,我和如歌还盼着小姐快些有小公子,没有别的意思。”
如歌被推倒了,刚爬起来着急了:“我刚才好像说错话了……”
舜华在里间听见,不由抚额。
她多少猜到了一些,不得已披上外衫出来了。
宝玉和如歌一见到她,就像见到了救星一样,都两眼泪汪汪的:“小姐!”
两个人齐齐跪着,舜华看见,当即皱眉。
“怎么回事?”
她一过问,宝玉立即落泪:“我在书房回来,发现郎君合衣睡着了,就吹了灯,想着小姐回来能怜惜怜惜郎君……没想到小姐带郎君去了浴房,就……就跟在后面了……”
舜华走过去,也坐下了:“说重点。”
宝玉抹着眼泪,红着眼道:“都是宝玉的错,我看小姐从浴房出来,多嘴说想必是小姐不喜欢郎君,不愿意和他生孩子,让郎君听见了……”
舜华看向顾九奚:“是多嘴了,都是我平日惯坏了,实在不该说那些话,九郎想怎么罚他?”
顾九奚喝了姜茶,才觉得暖和了一些。
他垂目冷冷地瞥着宝玉:“怎么,我要罚他的话,你要插手?”
舜华低眸看着地上水渍,让石头去拿干净的里衣:“内宅的事,我不该插手,你进了门就是主君,他的确不该非议。但是你罚他的话,轻罚我没有意见,若是太重了,我真的会不喜欢这样的郎君。”
顾九奚满腔的怒意,正无处发泄,只是冷冷地瞥着她:“你这是威胁我?”
小石头很快回来了,舜华起身:“我能威胁你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能留在我身边的人,都是我亲人一般的。他们是真心盼着咱们好,盼着快些有小公子的,怎么可能故意奚落你,你好好待他们,我当然就多些欢喜。”
说完,她也不回的走了。
舜华回去继续睡,小石头还捧着干净衣服,看着九郎。
宝玉和如歌连连磕头,直说下次不敢了。
顾九奚沉吟片刻,摆手让他们走了:“罢了,祖母说的对,山里来的野小子,京中没有人会喜欢。”
他换上干净的里衣,也准备回房歇下。
里间漆黑一片,很显然,这一次舜华没有给他留灯。
少年凭着感觉走到床前,他刚躺下,舜华一手揽住他腰身,扯着被子就将他盖住了。
顾九奚还冷着:“别挨我。”
他身上都是凉气,舜华靠了过来,直接将他里衣带子扯开了:“这么凉,我给你暖暖。”
“不必了, ”暗夜当中,他似乎能看见她的脸,少年擒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怎么?没有重罚他俩,这是你的谢礼?啊!你掐我干什么?”
舜华听他胡说,一把掐在他的脸上。
“别胡说,不是所有的事都是交易,什么山里来的野小子,其实我蛮喜欢你这样的野劲,大胆又刺激。”
“用不着骗我,实在过不下去就别勉强,和离了事。”
“你都是我的人了,和什么离?”
她没有说的,其实更多的还有心疼。
二人依偎着一起,慢慢的,顾九郎暖和了些,他没有动,任由她抱着自己,总算消些气了。
舜华:“暖过来了吧,睡吧。”
顾九奚满心不甘,有些话还是要说的:“教养爹爹说刚成婚的夫妻,几乎是日日同榻,上次若不是我算计你,怕是到现在都清白着。宝玉说的没错,你确实是不喜这婚事,也不喜我才是……”
舜华叹气:“都不怎么熟的两个人,虽然成婚了,但也得有个过程才能有感情,感情的事怎么能靠算计,都是从喜欢一点点开始,积少成多的你知道吧?我说要慢慢开始,你总得给我点时间……”
山里哪有那多规矩,有的妻主全靠抢,抢到才有家。
顾九奚:“那怎么开始,什么时候开始算熟了?”
可能他一直认为,做的多了就熟了,就有感情了。
他就像被困住的小兽,不理解又有些委屈,舜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一手抚着他的后脑,才在他唇上轻轻吮了两口:“比如现在,你做些让我欢喜的事,我自然想与你亲近,亲近也不是非要怎样,也可以是亲吻,就是简单的喜欢。”
这样?
九郎学得快,在她刚要躺回枕上时,也挨了过来,学着她的模样照做了。
只是舜华并非没有感觉,几乎是下意识的,她回应了他。
可能有些事就是这样,这婚事不管怎么开始的,谁都没办法真正完全掌控。就这样你回一下他接着也回应一下的,反而还停不下来了。
算了,最后沉沦前,舜华想,也许他说的对,次数多了两个人就有感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