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四十九回：五花八门的赠礼
“凯茜大人。”艾伦站在凯茜的身后，有些犹豫地开口。
凯茜转过身，将视线从窗外灰暗的天空挪至艾伦的脸，暗藏疑惑的眼神代替嘴巴发出询问。
艾伦低下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他低声说道，“属下办事不利，还请大人责罚。”
看到艾伦用头顶对着自己，凯茜感到十分疑惑，艾伦有做错事情吗？“你做错什么了？”她轻声问道，语调微微上扬。
艾伦的头垂地更低了，“属下没能看住莉莉丝小姐，辜负了大人的信任。”
低着头的艾伦没有看到凯茜因为吃惊而变大的瞳孔，凯茜愣了几秒，她没觉得这件事有多严重啊。再看看艾伦快要埋进胸膛的脑袋，她便问，“你觉得我该怎么罚你？”
凯茜只是随口一问开个玩笑，但艾伦心里正沮丧着，完全没有听出凯茜话语间的逗趣。“不论大人如何责罚，属下都不会有怨言。”结果艾伦的回答是这样的。
“咳咳……”凯茜假咳两声，对艾伦的认真有些无奈。她是那种会随随便便就惩罚下属的人吗？艾伦这小子认识她也不算短了，咋都听不出她在开玩笑。“抬起头来，我没要罚你。”见艾伦没有抬头的打算，凯茜只得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艾伦抬起头，小心地打量凯茜，发现她的表情的确没有怒意，反而像是在郁闷。“大人，您不生气吗？我没有完成您吩咐的事。”艾伦说这话倒不是多希望自己被罚，只是觉得自己没有把事情做好，心里觉得羞愧。
凯茜叹一口气，以前感觉艾伦这人蛮随性的，现在看着怎么那么死板。“莉莉丝要是铁了心要做一件事，就是我也拦不住的，更何况是你。我让你看着她，是不想她稀里糊涂地跑出去被人暗算，并没有限制她自由的意思。”莉莉丝又不是需要看护的小孩子，她那样一个精明能干的人，艾伦他们看不住一点也不让凯茜觉得奇怪。
听了第一句话，艾伦感到吃惊，竟然连凯茜大人都看不住莉莉丝小姐吗？再听到下一句，他又有了新的疑问，莉莉丝小姐就是个搞研究的，凯茜大人不会担心吗？
艾伦脸上显而易见的疑惑被凯茜看在眼里，她很大方地问到，“你还想问什么？”
艾伦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开了口，“属下确实有个疑问。您不担心莉莉丝小姐出事吗？属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问道一半，艾伦自己都觉得这话说得不对，忙做出补救，却被凯茜打断了。
“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凯茜摆摆手，示意艾伦不必紧张，然后笑着对艾伦说，“担心自然是有的。但莉莉丝并不是没有自保能力的弱者，作为朋友，我相信她的能力。”
艾伦恍然，在凯茜大人的心里，莉莉丝小姐从来就不是需要保护的弱者，而是需要关心的朋友。大部分人都喜欢以武力值来衡量一个人的强弱，他也习惯于这样做，但事实上并不是只有武力能用以杀人。莉莉丝小姐能够悄无声息地放倒杰妮，然后扮作杰妮瞒过所有人出了门，这样的能力可不一般。更别说莉莉丝小姐在用毒方面出类拔萃，还有那毒死一屋子人都面不改色的冷静头脑，他多加担心的举动根本就毫无必要。“抱歉，是属下想岔了。”艾伦的声音里带着歉意，他原先把凯茜大人和莉莉丝小姐之间的情谊看得太肤浅了，朋友之间应是平等互信的。
对于艾伦的歉意，凯茜只是笑笑。她并不介意艾伦的刨根问底，相反的，她乐于见到艾伦对莉莉丝的事情如此上心，“我很高兴你这样关心莉莉丝，这样我在方面也放心了。”说起放不放心的问题，凯茜又想到了亚尔维斯几人，之前她私下和几人谈过，发觉他们对现在的任务一点积极性都没。此次莉莉丝的偷跑算是给他们一个下马威，他们该知道这份工作也不是那么容易了吧。
艾伦脸上一热，还不来及脸红，就被凯茜将再次离开的消息砸傻了。“您又要离开了吗？”即便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还是不死心地向自己深深憧憬着的人再次确认。
凯茜点点头。她见艾伦的表情似是深受打击，沉默片刻后才继续说话，“过几天我就要走了，怕是短时间内都不会有回来的机会。莉莉丝她，就只能拜托你们了，至少让她按时吃饭睡觉。我不希望下次回来的时候看见她瘦了一圈。”话一出口，凯茜自己都觉得难度有点大，要让莉莉丝那种研究狂记得吃饭实在是……
“属下会竭尽全力完成大人的吩咐。”艾伦对凯茜吩咐的事情一向就十分上心，此次也豪无例外地拍着胸膛保证。艾伦打量一下凯茜，有些不好意思地多嘴道，“凯茜大人您也要注意身体才是，比起莉莉丝小姐，您要清瘦多了。”
凯茜低头看着自己一眼能直接望到鞋子、上上下下都没有多余脂肪的身材，潦草地“嗯”了一声——她不想和艾伦谈论这个话题。是不是身高长得太快了，所以其他地方跟不上呢？她从安娜和莉莉丝的嘴里不止一次地听到“飞机场”这个词，作为一名女性，凯茜也是介意自己的身材的。
……
1月6日，天气“晴朗”，凯茜告别十三区的一干好友，再次乘上元老院特派的飞艇离开了呆了不过短短一周的“家乡”。
飞艇内的凯茜透过玻璃窗看向外面，看着屋顶上的人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她才默默坐了下来。
坐在凯茜对面的美娜发现凯茜的手指上涂了黑色的指甲油，不由得看直了眼。这次出来，她依旧被指派为凯茜的跟班跟随凯茜一起行动。当然，说她是传声筒或者监视器也是可以的。
凯茜注意到美娜的视线，低头一看便知美娜看的是什么了，她微微一笑并不作声。这是昨晚莉莉丝亲自给她涂上的可以检测毒物的指甲油，虽然颜色太过显眼不是她喜欢的类型，但这是莉莉丝为了她熬夜研制出来的东西，剩下的部分她很珍惜地收在了箱子里。凯茜看看脚边那个颇为巨大的行李箱，心里既无奈又有些开心。上次从十三区离开的时候她走得匆忙，就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此次回来也是两手空空，想不到走的时候却多了这样大一个箱子。除了莉莉丝赠送的常规药品，安娜打包给她一堆华丽礼服，其他人也送了很多东西给她。
那些礼物的种类五花八门，其中更有一些让她很是无语的东西。例如李亲手缝制的若干套常服包括一沓内衣裤，她很想知道是哪个混蛋透露给李她的尺码的；还有赛巴斯送的一册关于营养搭配的书籍，她翻开目录竟然在里面看到丰胸系列被红笔圈了出来。其他还有些让她吃惊的礼物，像是艾伦一脸郑重地放在她手心的一瓶维生素，杰妮送的一小瓶据说有魅惑作用的香水，凯茜觉得他们关心的未免太过了。凯茜在心里默默吐槽着，脸上浮现出一抹罕见的微笑也不自知。
美娜见凯茜没有给自己解释的意思也懒得发问，尽管她真的十分好奇。只见凯茜一会看看自己的手一会看看脚边那个箱子，脸上还带着微笑，美娜的心里像是有只猫爪子在挠着。凯茜平常给人的感觉虽然可靠，但那冷淡的神色总让人觉得难以接近。瞅瞅眼前这个周身萦绕着轻松氛围的女人，美娜不想破坏这难得的美景，努力保持沉默。
时间在两人的沉默中悄然流逝，直到吃过午饭，凯茜的表情才恢复“正常”。一路上都在憋话，美娜随便找了个话题作为开头和凯茜闲聊起来，一开始只是随便地聊聊新年里发生的事情，慢慢就转到了正事上。
“猎人测试的资料有准备吗？我看一下。”凯茜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美娜动作流畅地从包包里抽出的一叠文件，低头翻看起来。
美娜又从小背包里拿出一个小本本递到凯茜面前，“这是给你办的居民证，身份证也夹在里面。因为凯茜你的年纪太小，所以稍稍修改了出生的年分，凯茜你说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日期就随便填了一下。”
凯茜蛮不在意地点点头便接过那本外观并不陌生的小册子，翻开来首先看到的是她的一寸照，当看到姓名的时候她皱起了眉头。“凯茜·雅格特……”这个姓氏和她真正的姓氏只差了一个音节，是巧合还是，故意的？
先前就看过那本小册子的美娜马上反应过来凯茜说的是什么，她以为凯茜不喜欢那个姓氏，忙笑着说道，“那是道格拉斯大人随便选的，若是您不喜欢，可以……”
凯茜摆摆手打断了美娜的话，“没有必要，就这样吧。”动作似是随意地把到手的居民证揣进了口袋，表情平淡，留在口袋里的手掌却不动声色地紧握。也幸亏她一向就没什么表情，不然此刻的拙劣伪装可骗不了人。姓氏只差一个音节可以是巧合，但连出生日期都……一年365天，怎么可能随便写一个日子就是她真正的生日！道格拉斯那个老家伙绝对查出了她的来历了，他这个举动的用意是什么，想威胁她吗？思绪几番波动，最终凯茜缓缓抽出了手，拿起一边的资料继续查看。低垂的头颅恰到好处地掩藏了眼里的杀意，如果对方贪得无厌，她不介意多杀几个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又如何，现在的她在外面的世界已经没有牵绊了。
虽然凯茜的举动并无异常，但女人强大的直觉告诉美娜此时不宜搭话。探究的眼神滑过凯茜微垂的脑袋，美娜在心里默默思索：那本居民证她有看过，没发现什么不对啊，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了凯茜的不满？气氛，好沉重，美娜低下了头不再看凯茜那边。刚刚凯茜她的确是生气了吧，那杀气虽然短暂但冰冷彻骨，让人想要远远逃离。
“美娜……美娜？”凯茜叫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她抬头看向对面，发现美娜一动不动地呆坐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思绪迷蒙间听到一点声音，美娜愣愣地抬首，就见凯茜眉头微皱正看着自己。“对不起，不小心发呆了，凯茜你刚刚说了什么？”美娜有些紧张地说道，脸上带着因为尴尬而升起的红晕。
凯茜看着美娜棕色的眼睛逐渐对准了焦距，一脸呆相地和自己说话，先前那些不悦沉到了心底。不论道格拉斯是什么意思，那老家伙现在也没别的举动，她只需保持沉默认真履行交易内容就好了。意识到自己影响到了美娜，凯茜微微扯动嘴角，放缓了表情。她朝美娜扬扬手里的文件，“这个你看过吧。看测试的内容难度也就是中上，每届都有几人进入最终测试，但将近十年的时间里竟然一个合格者也没产生。猎人协会真的有收新人的意思？”耐力、敏捷、格斗技巧还有意志力的考验，都是些很常规的测试内容，虽然考察方式新奇了点，但核心内容一眼就能看出。只是那些项目竟然长期没人通过，猎人协会在故意耍人玩吧，凯茜想。
美娜没有参加过猎人测试，对它的了解仅限于情报部门所提供的资料，不过之前她认识的一个人也被派去参加过这个测试，倒是得到了一些有趣的信息。美娜想了想，然后对凯茜说，“是因为最近几年都没有好苗子吧。”
凯茜眉毛一挑，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每年报名参加的人都有五位数，通过了初步筛选最后参加正式测试的人也有三四百之多，总该有几个过得去的吧。”就是在外面那种相对和平的地方，也是会诞生一些特别的人才的啊，猎人协会的要求到底有多高啊。
“当然，”美娜点点头，继续往下说，“元老院之前派人参加过几次猎人测试，能被派出去的都是千挑万选才选出的精英，基本都顺利进入了最后一关。至于为什么那些人都没有通过最后的考试，我觉得，只是我的猜测啦，是因为身上的气息太黑暗了。我说的那些人里面有一个曾经一起工作过，因为好奇所以向他了解了一下。他说参加最后的测试的时候，他感到考官的态度不太对劲，似乎在排挤他。您也知道的吧，我们这些生活在黑暗中的人在外面有多不受待见。就算有意隐藏，被发现的概率也还是很高的，不被猎人协会接受也不出人意料。”说着说着，她的脸庞上现出几分苦涩。曾经她厌倦了终日只有杀戮的生活，想要去外面的世界定居，但现实如此残酷：已经被黑暗浸透的人是无法生活在阳光下的，最终她只能退到二线做些监视、保护之类的任务。
凯茜理解地点点头，猎人测试中常有安排考生对战的环节，考到后面剩下的都是心狠手辣的人倒也正常。猎人协会的宗旨还蛮正面的，好像是维护社会秩序吧，于是就在最后一关把那些不能收为己用的人全刷了。想到这里，她有些无奈地摊摊手，“这样看来我也不会通过测试吧，道格拉斯最好别抱太大希望。”或许从实力上来说她是比之前被派出去的那些人强，但品格方面就……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流星街的人。
“您会通过的，您那么温柔！”美娜收起黯然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对凯茜说，也不知是在说服谁。虽然凯茜杀起人来干脆利落，心情不好的时候也给人一种可怕的威慑感，但凯茜和其他流星街的人比起是不一样的。或许和凯茜在流星街生活的时间不长有关，但她更愿意相信那是凯茜的本性使然。凯茜进入流星街的时候不过八岁，两年的时间对一般的孩子来说已经足够影响他们的一生了。美娜觉得像凯茜这样身在流星街还能保持本心的人真得很难得，和凯茜一起行动的感觉很好，至少大部分的时候是那样的。
凯茜很想说自己并不温柔，但看美娜那样她就知道说了也是浪费口舌，美娜已经认定那个“事实”了。刚刚她注意到资料里说猎人协会会雇佣一些人对考生进行筛选，于是便问，“现在我们去哪里？能直接去考场吗？”
“我们要先去猎人测试的引导员那，他会给您带路的。”美娜见凯茜的表情有些不以为然，笑着给她解释，“之前我们的人帮过那人的忙，所以他才愿意给我们带路。猎人协会找的人可没有那么容易收买到。”
“这样啊。”凯茜点点头，随即又一脸不在乎地说，“只要测试结束后你能找到我就好。我的东西就交给你保管了。”
所以说您关心的就只有那个大箱子吗？问题在嘴边转了一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美娜对凯茜保证道，“您就安心参加测试吧，我会等着给您庆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