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传第九十五回：另一种可能
触电般收回了手，库洛洛低头掩面。他差点也成了掐下鲜花的人。
枯坐半晌，库洛洛重新向着凯茜伸出手，手指落在眉心。
在你的考验中，你正在经历着什么呢？望着凯茜平静的面容，库洛洛忍不住想。是他以为的那样吗？亡者的怨念捕捉到这瞬间的渴望，库洛洛的眼前再度闪起白光。下意识运气防御，但是白光并没有将他包围，一个圆圆的光球悬浮在凯茜的头顶。
没有犹豫太久，库洛洛的指尖触碰光球，海量的画面在眼前飞速闪过，库洛洛的眼睛越睁越大。
听到奇怪的台词后，凯茜被拉进了一个幻境，一个充斥着不详的念力气息的逼真幻境。睁开眼睛，首先注意到的是视线矮了一大截。凯茜伸手握拳，小孩子的手带点婴儿肥，大约七八岁孩子的大小。手心的纹路很陌生，明显不是她的手，她不仅变成了小孩子，还换了个身份。抬头看向周围，她坐在一个不太好用语言形容的小房间里，总之，是个非常破旧的房间，也可能就是个小号的集装箱。
从床边站起，原地跳了两下，着重感受了一下目前的身体状态。她该感慨一下难度吗，这个身体，也太弱小了。握力、弹跳力、肌肉的爆发力都是普通孩子的水平，流星街的小孩这么没有危机感可不行啊。
不需要走出房间确认，这种“装修”风格一看就是流星街外围所有的，还有那遍布空气中的各个角落的微妙腐臭，凯茜肯定这是在流星街外围的某处。在这种背景下，给她一个初始数值这么抱歉的身体，这可真是……不过考验嘛，难是正常的。虽然不知道墓穴的主人设置的考验要考验些什么，只能先尝试一下了。
将小房间内部探索了一番，从很少的个人物品里，判断出她的身份设定是一个好学，爱干净的小孩。床边的纸箱里摆放着几本书，通用语的词典、玛雅语的游记、天堂语的史书，还有印着她也不认识的文字的连环画。这些书都有被很珍惜的使用，已经发黄发脆的书页被压得平平整整，像是普通人家收藏着的旧书一样。
将能收集到的情报全部整理好，凯茜推门而出。灰色的天空率先映入眼帘，然后是矗立在街道尽头的垃圾山，再往下，并排着的集装箱改装的房屋，泥泞的土地上孩子们精力旺盛的跑来跑去。
有孩子注意到她站在门口，投来了好奇的视线，凯茜挤出一个笑容。
……
画面中的他的躯体里应该是凯茜的意识，他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四处跟其他孩子搭话。大家似乎对他的性格变化感到吃惊，但还是像以前那样待他，他笑着全盘接受了。接下来是各种背景下他在收集情报的场景，其中穿插着他在房间内锻炼体能的画面。他变得结实了起来，熟悉的脸上挂着陌生的表情，他开始拒绝其他孩子们的邀请。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子，更多的锻炼日常后，体型大变样的他还是站在了舞台上……
指尖因为震惊而滑落，满头雾水的库洛洛做出思考专用的动作——一边膝盖支起，手指交叠拖住下巴。他得先缓一缓，整理一下思路。
带着震惊的情感将刚刚看到的画面回想了一遍，心情愈发不能平静。这已经完全没有逻辑可言了吧？他倒是能猜到凯茜的想法，但是，这样竟然也行！？
流畅的画面中并没有重复的部分，意味着凯茜并没有遭遇失败和重开，一进入幻境就重开了好几次的库洛洛不知该作何表情。如果说凯茜完美的扮演了他一切都好理解，但那已经完全不是他了啊！原来他还有成为肌肉男的潜力吗？要是个子再高一点，都可以去跟窝金称兄道弟了！更为诡异的是，他的脸竟然一点没变，除了表情很陌生。也不能说是陌生，他的认知里凯茜确实是那副自信又冷淡，看起来略微欠揍的表情，但那表情出现在他的脸上就很不对劲！
难道说，根本并不存在所谓的剧情？可是他那边明明就……库洛洛决定继续看下去，并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更令他吃惊的画面做好了心理准备。
“跟着我念，……，这个词的意思是……，现在再读一遍。”凯茜手拿小木棒，带着孩子们一个一个学习木板上的词汇。教堂的牧师发现他能看懂多种文字后，喜出望外，诚恳的拜托她在定期集会时教导其他孩子们知识。“知识的力量是伟大的。”牧师这般告诉她，凯茜稍微想了想就答应了。
“接下来我们复习上次学过的部分，……”虽然不需要计较教学成果，凯茜教的非常认真。她就是这种性格，身处虚假的幻境，也不会令她改变行事作风。合理的教学规划，再加上可靠助教的协助，孩子们的学习进度理想。
起初，只有很少一部分孩子愿意跟她学习，对学习不感兴趣是一方面，觉得很难而退缩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在牧师的宣导下，走进礼堂听课的孩子变多了，开始有捣乱的孩子出现。这时，可靠的助教登场。窝金将那些故意进来吵闹的小鬼们拎了出去，告诫他们不想吃拳头的话就别再做这种事。
“窝金你也不喜欢他的吧！为什么要帮他？”
“哈？我才没有在帮他，我是在帮你们这群笨蛋！”
知识可以改变命运，最近开始，牧师将这句话挂在嘴边，几乎逢人便说。牧师是值得大家信赖的人，他那么认真告诉大家的话一定是正确而有意义的。不想懂的笨蛋永远都不会懂，窝金不觉得自己是那种笨蛋。
“如果没有行动，理想就只是空想。”库洛洛对他说过这样的话。然后库洛洛就发生了改变，在很短的时间里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还不懂库洛洛所说的行动是什么，但他知道库洛洛不是在空想。
“哟，玛奇你们来了！”
“嗯！”萨拉萨欢快的将手里的篮子递给窝金，“牧师要我们把这个发掉。今天还有捣乱的人吗？”
“已经没有了，大家都是想学习才过来的。”窝金表情自信的用拇指擦了一下鼻子。
“喔，窝金变得越来越可靠了！”萨拉萨拉着希拉走入礼堂。库洛洛笔挺的身姿出现在眼前，注意到她们的到来，库洛洛瞄了一眼，然后继续用大人般的语气讲课。原先的库洛洛善良有礼惹人恋爱，现在的库洛洛虽然看起来完全不一样了，但萨拉萨知道库洛洛还是个好孩子。
凯茜知道自己变成了库洛洛是在进入幻境的好几天之后。
与她一样拥有黑发黑眼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很多，虽然没有多到一抓一大把，但这不是什么罕见的特征，凯茜完全没想到自己的身份会是儿时的库洛洛。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跟她第一次见到时相差很大，完全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虽然在她的努力下现在也看不出来是同一个人了。
总之，一开始被其他小孩喊为“库洛仔”并没有引起她的关注，她以为那就是这个身体的名字。被名为窝金的大孩子挑衅的时候，凯茜也只觉得是同名的另外的人，因为她见过的窝金也不长这样。
在这个世界里，库洛洛是独居的状态，不像其他孩子有养母照料，所以直到教堂的牧师吐字清晰的喊出库洛洛这个名字，并问他怎么最近今天都不来了的时候，凯茜才发现这件事。在那个时刻凯茜是有点吃惊的，库洛洛和窝金以前是这个样子吗？但也就是有一点吃惊，吃惊过后还是做她自己。幻境中的事未必百分百与真实情况一致，她和库洛洛的性格差别很大，她不可能假装得来。而且，跟库洛洛相熟的孩子们也没有不接受现在的她。所以应该没问题，凯茜决定以自己的方式找到通过考验的方法。
……
表情由僵硬到凝固。库洛洛感觉自己要不认识自己的脸了，虽然身材早就已经不认识了。他可能不仅不认识自己，也不认识窝金，芬克斯，玛奇……在停止思考，把画面中的人当做变成男孩子的凯茜和长得很像他的同伴的人之后，库洛洛淡定起来。
讲台上的人变多了，开始有其他的孩子站上去成为老师。教学的内容逐渐变化，从语言到学科，从文化到体能训练——凯茜和窝金示范着挥拳踢腿的动作，坐在下面的孩子们齐刷刷的跟练。
画面中的剧情向着无法预知的方向发展。库洛洛索性将自己代入讲台下其他孩子的视角，心情慢慢宁静下来。
“给动画做配音？”凯茜有些意外的看向侠客。
幻影旅团的其他人凯茜两年前见过，阅读过他们的个人情报，大概知道是什么样的性格。在幻境中依次遇到并识别出他们的时候，凯茜觉得除了玛奇的成长还算正常，其他人的变化都挺大的。在发现侠客也住在片区域的时候，凯茜还愣了愣。她与侠客只有过一面之缘，对他的性格为人完全不了解，是通过名字和变化不大的长相认出他来的。难怪库洛洛说不是新人。原来幻影旅团的大家都是儿时的同伴，在当时发生事故的时候侠客应该是碰巧没在。
“是啊！”侠客举高手中的录像带，“虽然大家在学习不同的语言，但果然还是用通用语配音看起来更过瘾吧？而且配音好之后，更小的孩子也能轻松看懂，一起享受看动画的乐趣！”
“嗯。”侠客说的很有条理，凯茜忍不住赞同，这确实是个好点子。“那么来找我是？”
“我整理出了一部分的台词，剩下的部分想要拜托库洛洛。顺便也想请你参加配音。”
在侠客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派克诺坦、玛奇、信长等人的脑袋从转角探出，跟侠客一起期待的看向库洛洛（凯茜）。
“唔，我考虑一下吧。”凯茜没有立刻答应。
“好，你好好考虑。窝金和芬克斯也说想来，库洛洛你也参加的话就只差两个人了！”
凯茜微微挑眉，“你说的只差两个人，该不会是想让我去邀请萨拉萨和希拉吧。”
“嘿嘿，被你看出来了。”侠客调皮的吐着舌头，没有因为被说穿而心虚。
“知道了，我先看一下台词的部分。”凯茜赶苍蝇般挥挥手。侠客将录像带和一个小本子塞给她，跟藏在墙角的其他人一起嘻嘻哈哈的走了。凯茜听到他们在说，一定会成功，一定会大受欢迎，之类的话。
11岁的凯茜肯定不会做给动画配音这种事，因为她11岁的时候已经在给元老院卖命了，身上背负着很多东西的她没有做小孩子的资格。在这个世界，她变成了小时候的库洛洛，不需要背负那些沉重的东西，可以稍微做个孩子。在思考之后，凯茜答应了侠客的邀请，并且帮忙将萨拉萨和希拉也拉入伙。
……
那么离谱的过程也能导向这个结果吗！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剧团的建立非常自然，演出也如他记忆中一般大受欢迎。但是这个发展果然太奇怪了，简直称的上是神转折。他都已经做好凯茜接下来以他的身份建立政权，带领大家走向富强的心理准备了，结果竟然回归到组建剧团的剧情？
库洛洛忍不住带回到自己的身份，试图推敲出凯茜所在的幻境的逻辑。或许，撇开没有Game Over这点，两边的设定本就是不一样的。凯茜这边的设定可能是，无论“他”做出怎样的选择，剧情都会按照历史发展。认识需要认识的同伴，组建剧团，演出大受欢迎，然后……想到接下来的剧情走向，库洛洛深吸一口气，马上就要迎来结局了吧，他调整好心情，继续观看画面。
“最近，附近常常出现一些看起来就很危险的家伙。大家尽量不要一个人活动。” 窝金听牧师讲最近发生了几起儿童被绑架的事件，于是在集会的时候向观众们提出倡议。
孩子们闹哄哄的讨论了一会，然后有人说，“没关系啦，我们已经变强了。”
要把已经有事件发生这种事说出来吗？窝金有点犹豫，又有点恼火。这时，库洛洛站上台子，几句话就说服了大家。
“各位，那些危险人物是外来的不法分子，这不是我们内部的小打小闹。那些人手里可能有枪械，我们也许能战胜枪械，但那会有很多人受伤。不想看到同伴们白白流血的话，就不要乱跑，给大人们添麻烦。”
凯茜的话成功让孩子们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悄悄旁听的牧师也暗中点头，决定将这番话转告给男人们，让他们加强巡逻，看好自家的孩子。
见库洛洛一下就将大家说服，窝金一面敬佩一面不甘心，呜哇，那家伙也太受欢迎了！这就是长得帅的好处吗，明明大家都是肌肉猛男，库洛洛的人缘尤其是女人缘比他强好多。
“萨拉萨等等，我送你回去。”
“没事的啦，我住的很近。”
“嗯，不会耽误多少时间，走吧。”
“……”
“莫非，你想一个人悄悄去哪里？”
“嘘——库洛洛你小声点啦！”
“真没办法，就带你一起去吧。”
凯茜无奈的跟着萨拉萨走进森林。这丫头胆子可真大，都说了最近很危险，竟然还想一个人跑到森林里去，还好被她给发现了。
“嘿嘿，我之前在那边的商业垃圾堆里见到过好多录像带。要是能找到后续的内容，大家一定会吓一大跳！”萨拉萨哼着歌儿，心情很欢快，“在找到之前，库洛洛你不可以把这事说出去哦。”
“好，我会保密的……”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凯茜拉住萨拉萨，“有人在跟踪我们，跟我来！”
库洛洛屏住呼吸，紧张的看着眼前的画面，生怕错过任何一幕。他看到自己拉着萨拉萨在森林穿梭，后面的黑衣人紧追不舍。就要被追上的时候，他突然把萨拉萨塞进树洞里，主动向追击者的方向跑去。
“小鬼很敏锐嘛？”
“真是的，我不想被同伴看到我杀人的样子啊。”虽然这样说着，凯茜还是把这群黑衣大叔解决了。确认身上没有沾到血迹，凯茜才回头找萨拉萨。
萨拉萨抱着膝盖坐在树洞里，看到库洛洛（凯茜）的瞬间脸上由阴转晴。
“我们先回去吧。”凯茜向萨拉萨伸出手。
【考验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