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疫发生
元婕妤摆明是过来邀宠的,既如此,安云初就成全她,于是以身体不适为借口说要离开。
以往皇帝不会强留她,但这次皇帝却说:“现在时辰尚早,皇后不妨稍后再走。”
清懒的语气中透着些许玩味。
“啊?”安云初的目光再次呆滞。
元婕妤还在继续她的输出:“皇后娘娘是不是不喜欢嫔妾?都是嫔妾的错,皇后娘娘不要生气啦~”
说话间,宣德炉内的青烟缓缓自女子眼前飘过,安云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正想说句话,却听皇帝一边批阅着奏折一边随口道:“当然是你的错。”
安云初:嗯?
不用于其他嫔妃对皇帝的诚惶诚恐,元婕妤却没有当即跪下请罪,而是道:“皇~上~你干嘛这样说人家~人家可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呀~”
安云初要裂开了。
姑奶奶要走!再这样下去老娘把你吃了!
安云初瞪着应轩。
养心殿的灯火泛着些柔光,照暖了天子那双漆黑的眼。
应轩坐在灯下,习惯性将批阅好的奏折放到一旁。他手指一顿,末了转头看向她:“你走吧。”
……原来他是在逗我!
看着挺正经的居然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安云初无语地收回眼神,敷衍地行了个礼,正打算走,下一秒天子的声音从面前传来,应轩放下奏折,缓声问道:“皇后生气了?”
若是在以前,安云初还会说点场面话,但是现在安云初脾气见长才懒得忍。
她破罐破摔,抬起头来看他:“是。”
养心殿中,天子嘴角微翘:“天气渐冷,恐有时疫泛滥,皇后要多多注意……退下吧。”
这次声音却显而易见地温柔。
元婕妤惊讶地看了安云初一眼。
安云初走后,元婕妤还想要说话,但是她刚夹两个字,皇帝就抬头看了她一眼。
元婕妤陡然揪紧手帕。
皇上那一眼,好像将她的所有都看透了。
元婕妤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说话,只老老实实坐在一旁玩花。
……
安云初回坤宁宫没多久就得到消息说有人染上了时疫,安云初马上派人将其隔离救治。
但是时疫来势汹汹,随后又有了好几个病例,古代时疫很难治,连太医院也束手无策,正在协理六宫的淑妃等人跑去宝华殿焚香祷告。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安云初十分无语,瘟疫凶险,淑妃却不问苍生问鬼神,无非就是想糊弄蒙事,安抚人心以免皇上追究,她自己心里信不信这一套还两说呢!
安云初此时充分使用自己皇后的权力,先是命令太医院加班研制药方,同时让宫人们戴上面罩,及时做消杀,保持安全距离,少聚集,减少不必要的社交。
穿到这里这么久,安云初第一次忙了起来。
宫中处处能够见到安云初戴着面罩的身影,奔跑在各处指挥防疫工作,安顿病人。
这一次皇帝处理完公事从勤政殿出来时候,就看到皇宫里的所有人都戴上了面罩。就连常喜德的面上也蒙了一块布。
“皇上,请用酒水洗一下手。”常喜德端着龙洗侯在一旁。
“这是何时的规矩?”应轩淡淡道。
常喜德笑道:“是皇后娘娘昨夜刚定下的,皇后娘娘本来要禀告皇上,但当时皇上正在和大臣们商议国事,皇后娘娘不忍打扰,便做主了。”
应轩嗯了一声,手伸进铜盆里洗了洗手。
他和大臣们商议国事的时间是在午夜子时,那时候皇后居然没有睡觉。
“也给朕找一个面罩。”应轩又吩咐道。
一人有病染及一室,然后是一宫,马虎不得。
“嗻。”
见皇上要出去,常喜德马上吩咐宫人们准备肩舆,应轩摆了摆手:“不必了,非常时期,一切从简。”
应轩忙了一夜,这个时候他本来应该睡觉的,但是时疫来势汹汹,每次突发时疫的时候,宫中总会一团乱,他必须要巡视指挥一下。
应轩先是去往内务府,沿途的宫人都戴上了面罩,身上都有酒味,一切井井有条,沿途还有宫人对他做指示,说哪些宫殿正在隔离不能去,被隔离的宫殿都会贴上标志,能进去的只有太医,和一些穿白衣的人。
应轩眉头一蹙,“那些是?”
宫里穿白衣服很不吉祥。
“回皇上,那些是专做防疫工作的宫人,皇后娘娘说太医院人手不够,派一些手脚麻利,聪明机敏的宫人去帮太医院的忙,帮他们照顾病患。”沿途的一个总管回答。
应轩看了眼那些人脸上的神色,并没有恐慌和焦虑,都带着专注和认真。
“他们不害怕?”
总管笑道:“皇后娘娘每天都会来这里巡查,皇后娘娘都不怕,咱们也没什么好怕的。”
总管的口中带着由衷的敬佩。
时疫来袭,后宫各嫔妃都避之不及,只有皇后娘娘站了出来,冲在前线,这极大地安抚了他们焦虑的心。
一般被隔离的人基本上都是等死,皇后娘娘却派了太医过来帮他们治病。
“此外皇后娘娘还会巡查其他宫殿,指挥宫人各司其职,指挥太医院……”
听着宫人絮絮叨叨的话,应轩忽然想到,能在一夜间把防疫工作全面覆盖整个皇宫,皇后定然是没有休息的。
这一夜皇后也没睡。
应轩巡视了皇宫各处,每个地方都井井有条,只是有人神态上不可避免略微的慌乱,但是工作活动都相当有条理。
到宫门口的时候,应轩遇到了安云初,她也戴着面罩,正和太医院的院判说着话,见应轩过来,正要行礼,应轩免了她的礼。
“皇后在做什么?”
安云初只露出了一双眼睛,桃花眼很漂亮,仿佛带着笑意,眼瞳是温暖的黑,清明且从容,没有其他人身上的煞气和慌张。她纤细而单薄的身子立在雪中,如同严寒中盛放的一只梅花。
“臣妾想派个太医在这里轮值看着,一旦遇到可疑的病患就拉去隔离。”
一路过来,应轩听说了安云初做的很多事,眼神微闪,“皇后有心了。”
这次安云初没有说客套话,而是道:“疫情必须要得到管控,如今皇城人心惶惶,我们必须要采取措施。”
应轩缓缓点头,“皇后的防疫方法甚好,朕会让负责此事的官员仿照皇后制定好计划在全国实施。”
安云初现在正满脑子想着缓解疫情,没时间和皇帝聊天,只喃喃自语:“如今,最重要的事是研制出治疗时疫的药方,不然死人会越来越多。”
话音刚落,肩上一阵温热。
应轩把自身的鹤氅披在了她的身上,安云初鼻尖都是淡淡的龙涎香。
“皇后忙碌,也该照顾自己的身体。”
安云初抬头,不经意望进应轩的眼瞳,里面是雪地中自己错愕的小脸。
……
未央宫。
杨贵姬拿着一个包袱过来,不由分说塞到了静妃的手里:“静妃姐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拿去救急吧。”
静妃感动地看着她,紧紧握着她的手:“好妹妹,等风波过了,姐姐一定加倍还你!”
杨贵姬摇摇头:“姐姐平日就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即使日子艰难,也不轻易开口麻烦妹妹,如今有报答姐姐的机会,妹妹怎么会不乐意呢?”
静妃神色担忧:“父亲下狱了,我很有可能成为罪臣之女,宫中的后妃都对我避之不及,也只有你愿意帮我。”
她这两天为父亲的事焦头烂额,眼中是深深的疲倦,眼周还是红的,肯定是哭过了。
杨贵姬伸手捏着帕子,轻轻给她按眼周:“周大人是因为什么事下狱的?”
静妃想着想着,眼睛又红了:“贪墨。”
杨贵姬震惊地看着她,静妃皱起眉头:“我父亲虽是一个小小的都察院经历,但是从来谨小慎微,廉洁奉公,我实在不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
静妃属于没落贵族,在先皇时期还有点势力,到现在已经大不如前。
杨贵姬点点头,“事情还没有定论,皇上自会给周大人一个公道。”
话虽这么说,杨贵姬心里还是打鼓。
就算她的父亲问心无愧,清者自清,但是她的弟弟为了救父亲却是确确实实贿赂了朝廷官员,这次不管怎么样,周家都要去半条命的。
杨贵姬想了想,抓住静妃的手:“姐姐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为你去向皇上求情,只是朝政上的事情,咱们未必插得上嘴。必须要找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静妃静下心神,垂下眼睑:“此案的主审是宜順仪的父亲,皇上必然会过问,只是让一个四品的官,出面力保一个六品的官,太过显眼,万一……”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但是杨贵姬知道。
万一静妃的父亲真的犯罪了,宜順仪的父亲就成了包庇罪犯,欺瞒皇上。
“若是我去求宜順仪,她定会想办法不见我,前朝之事牵扯的利益众多,根本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静妃冷静地分析,“而且,万一此事牵扯到大案,宜順仪的母族也会被连累。”
杨贵姬张了张嘴,想提一下皇后,但是又想到以静妃的性子,会认为求皇后就是归于皇后一党,到底还是没有说出来,捂着嘴接连咳了几声。
静妃扶着她的肩膀,蹙起了眉:“你没事吧?”
杨贵姬摇摇头:“没事,老毛病了,每次天气变冷都会咳。”
静妃:“最近时疫汹涌,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给你的药记得喝。”
杨贵姬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