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

早幸警惕起来，开始慢慢往放着浴巾和衣服的池边退，那个影子动了动，随之一个柔弱的嗓音响起：“那个……请、请不要害怕，小姐，我是城主的女儿凯瑟琳，我们曾在舞会上见过的……”

那位曾经穿着白裙在舞池中与梅提欧翩翩起舞的少女绕过石山淌着水走了出来，此时她身上只裹着浴巾，不知道是水汽熏蒸还是她过于害羞，白皙的脸颊和泡在水中的躯体一样通红。

早幸停住了动作，迟疑地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少女道：“我、我一直想和您聊聊天，但总找不到机会。刚才在旁边的池子听到了您的声音，觉得这真是太巧了就、就翻过墙到了您这边……”

早幸有些不知道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一阵风吹过，她和少女都打了个哆嗦，于是她只能道：“总之我们先泡回水里……？”

两人沉默地又把自己埋入了水中，并排坐着彼此间隔着一两米的物理距离，不知道这位小姐刚才是怎么有翻墙的勇气的，早幸小心地用余光偷看她，然后就很尴尬地和也在偷看自己的道朗小姐眼神撞上了。

“额……”

“您……”

又是沉默。早幸终于忍不住了：“什么事都请直说吧。”再泡下去两人怕是都要晕了。

“您是要跟着殿下他们一起去魔境吗……？”

“是的，不出意外的话。”

“哇……”凯瑟琳两眼亮起来，身体也往早幸的方向挪了一点，早幸忍住没往反方向撤。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去魔境冒险的贵族女子，您好厉害，”凯瑟琳的话匣子打开后交谈就变得丝滑很多，“历史上虽然也有很多闯入魔境的公主或女爵的故事，但您是第一个我可以目睹到走出关门的，您是怎么说服家人允许您做这么危险的事的呀……”

“你想去冒险吗？”

“不不不，”凯瑟琳慌忙摆手，没有手揪着她裹住身体的浴巾很快在水中散开，“我只是很好奇，毕竟我不会剑术也不会魔法，但我父亲光是听我说起想要和您聊聊魔境冒险的事就呵斥我了，”她捧起一掬温泉水抛起，水花落到前方，“他也不准我召见其他女性冒险家来城堡的茶会，真是的，以前还敷衍说我不能过于和平民接触，明明是他在魔境的事情上太过保护了……”

“你为什么……这么在意魔境？”早幸对于她裸露的躯体有点不知该把眼睛往哪儿放，只好盯着她在水中飘舞的浅色发丝说话。

“啊，因为您要去那儿所以我以为您很清楚呢，”凯瑟琳微微瞪大了眼睛，用一只手半掩着嘴说道，“您是异国之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呢。魔境在这里被称作‘奇迹之地’、‘有去无回之地’，北地的很多童话和传说都是围绕着魔境展开的，最出名的就是三代勇者的故事了吧，我从小听着这些长大，怎么可能对它不感到好奇呢？”

早幸有些想打破沙锅问到底，但又怕自己露馅，于是道：“我倒不知道……居然是这么危险的地方吗。”那为什么自己队伍里的都是些身份尊贵的人？他们的监护人真的不担心失去他们吗？

“是的，但是风险与收获并存，从魔境成功归来的冒险家常常会带来新的魔咒或是宝物，所以进入那的冒险家总是络绎不绝，不过为了不让没有准备的人贸然进入我们设置了关卡，只有A级以上冒险家可以申请，并且会告知许多注意事项并提前签署遗嘱与知情书呢，”凯瑟琳将头倾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小鹿一样的眼神看向早幸，“您有殿下做担保所以没有走这些流程，想必您拥有相当强的实力不用在意这些，对于殿下的队伍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一员吧。”

这可真是难以回答，早幸只能闭上眼睛装出高深的样子。

“可以的话，您能告诉我您去魔境的理由吗？”少女进一步靠近了早幸，手都快触碰到早幸水面下的部分了。

已经问了这么多问题，早幸也不好意思保持沉默：“……因为魔境就在那里？”

这是什么破理由啊，说出来她就后悔了，赶忙改口：“我也是出于对那个地方的好奇。”

“是吧，是吧！”凯瑟琳看起来有些奇异地兴奋，“虽然侍女们都说您是为了殿下才去的，但我就觉得世上一定还有和我一样对魔境感兴趣的女孩子的。真好啊，您拥有能前往奇迹之地的实力和支持您的家人，等您回来了，请务必再来铁松堡做客，和我说说您的奇遇吧。”

“好的，”早幸好奇地问道，“你真的很喜欢魔境，但没考虑过自己去吗？从培养实力开始。”

少女有些失落地拨动着水面：“我只被教授过舞蹈和音乐，父亲连一位剑术老师都不愿为我请来，也不准我去骑士们的演武场。虽然我知道他很爱我，但他给我的爱只会把我送去做一个幸福的新娘，而不是他眼中低贱而朝不保夕的冒险家。”

她的目光从水面又回到了早幸身上：“但我知道了有其他和我相似的人在实现着我的梦想，不是童话书或是古老的记载，而是现在就发生着的事，这就够啦。”

泡的时间有点久了，两个女孩坐到了岸边仅将脚泡在水中，取了新的浴巾裹在身上，分享着瓜果点心又聊了一会儿。这时隔壁池子门口传来了女仆的呼唤，凯瑟琳慌忙站起来道别：“一定记得再来找我！也祝您旅途顺利！”

早幸见她准备翻墙回去连忙跟着下去帮忙托举，一边道：“好的！我叫早幸，林早幸！”

凯瑟琳只来得及点点头，慌张而不熟练地翻了过去，噗通一声水花声响起，早幸听到女仆慌忙跑过去的脚步声。

……她没磕着吧。

泡过澡后早幸在城堡里度过了舒适的一夜，琳达夫人为她准备了一间豪华得过分的寝室，她悄悄用枕头被子在床上搭出了一个小小的“窝”后才睡得香甜，但第二天被侍女们叫醒时不免有些尴尬，只能强行解释为她祖国的习惯。

另两人果然喝得醉醺醺的，但还是勉强跟着她在向城主辞行后爬上了马车，一道下了山回旅馆，不过下山过程可以说是惨烈。

“别吐啊要吐的话停下来去路边。”早幸心惊胆战地看着他们酱色的脸。

“不能……在小姐面前……失仪……”梅提欧憋下了一个干呕。

“我觉得在车上吐出来会更丢脸，放心我会背过去蒙住耳朵的，你们有需要请下车。”这马车看着也挺贵的，早幸摸了一下绸缎面料的座椅愈发担心。

“没问题我可以……”霍兹扶着车窗也在忍耐。

车轮遭遇了一块小石子，一个颠簸。

“唔……”

“呣……”

“我觉得你们硬撑的样子已经够难堪了……”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