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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樱鬼(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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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正好,适合逛街。

将被褥清洗了拿去暴晒,又陪龙之介洗完了衣服,刚好趁着他帮芹泽先生买酒的时间去街上散散步。

刚走出屯所就碰上了神色间十分匆忙的平助。

“你们俩看见总司了吗?”

二月摇了摇头,龙之介却神色恍惚,“发生什么事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从刚才起就没看到他的人,今天轮到他巡逻了啊。”

“被土方先生抓到就惨了,我再去找找他!你们也帮我留意一下哦!”

这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然而直到夜幕降临,冲田总司仍是不见身影,四处找人的平助也被土方抓了个正着。

嘴上说着要严惩擅离职守的冲田,但土方的眉宇间尽是担忧之色。即便对总司的身手有信心,但京都不比江户,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想要一个无名浪士组的队士消失实在太简单了。

龙之介正在房间里□□部们问话,这事好像和芹泽有点关系,为了避嫌的二月就默默地坐在门口等人。

晚风带着刺骨的凉意,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而随着这股不详的气味越来越近的,是缓缓从远处的黑暗中走来的人影。

曾经靠在墙边漫不经心说着话的少年似乎变了,那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他身上的气息变得很危险,明明在笑,态度散漫,但整个身体都紧绷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暴起伤人。

“嗯?可爱的姬君怎么坐在门口?”

二月的目光从他沾染了血的衣裳移到他的微笑上,“我在等你啊。”

“哈哈哈。”他笑得更开了,“这还真是不胜荣幸。”

仰着头和人家说话实在不便,二月站起来,发现还是只能仰视,十分沮丧。

她苦着脸问道:“你刚刚杀了人吗?”

冲田原本笑眯了的眼睛缓缓睁开,碧绿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二月,“嗯。你……”

“那得赶紧去洗个澡啊,血腥味太浓了。”

他本来想问什么?

你害怕了吗?

可是他又听到了什么?

居然……让他先去洗澡。

那语气理所当然得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

有趣的孩子。

冲田哈哈大笑起来,伸出头想揉揉她的头发,但手上还残留着砍人时飞溅的血迹,便停住了手。

“大晚上在外面吹风很容易着凉,快些进去吧。”

说完,他就先行一步走进了屯所,正好碰上平助,被大声喊了名字的冲田只好站住,无奈地接受盘问。

“你到哪里去了?”

“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你有没有受伤?”

啊,平助这家伙,平时就吵吵闹闹还有些可爱,这种时候就太过聒噪了啊。

“血是别人的,放心吧。”他懒洋洋地回答。

平助的大嗓门显然也惊动了土方他们,一行人急冲冲地从室内跑出,就看见一身血的冲田和在他旁边念叨着的平助。

“总司。”土方习惯性地皱眉。

“哇土方先生的表情好可怕——我没干什么坏事,只是砍了个不长眼的家伙罢了。”

冲田慢悠悠地脱了鞋,踩上光滑的木质地板,准备回房,走到一半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说:“对了,殿内他切腹了。”

理由呢?

冲田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打算,他自顾自离开,口中还嘟囔着“衣服脏了要洗好麻烦”之类的话。

大家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从冲田这一身血和殿内莫名其妙的切腹就容易就能推断出事实——冲田杀死了殿内。

他杀死了同为队士的同伴。

但他们没有考虑殿内是不是该死,而是为作为杀手的冲田突然之间的转变而担忧。

二月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与前几个世界的不同。

在这里,人命不值钱。

在重重暮色的裹藏下,任何杀戮都是被允许的。

土方已然抑制不住从心底涌上来的怒气,他那一头黑长秀丽的头发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脚步重而快地朝着与冲田所行截然不同的方向奔去。

那是通往芹泽居室的方向。

“阿岁!”

土方先生这么生气的样子,龙之介也是第一次见。他刚出卖了一波情报,此时也清楚土方就是去找芹泽麻烦。

而二月还是一脸状况外的天然表情。

“跟上!”他拉起二月的手就一起跑去追土方先生,后头平助似乎喊了他们一声,然而龙之介却没有半分回头的意思。

“龙之介?”

二月一头雾水被拉着跑。

“就算他救了我们,春,我还是认为芹泽先生很差劲啊。”

“是他挑拨冲田先生斩杀了殿内。”

“……我都看到了。”

说实话,二月并不在意芹泽是什么样的人。在她眼中,芹泽只不过是她能够名正言顺留在屯所的工具人罢了,年纪也大了,长相也不合她口味,虽然能够提供一部分能量,但还有一大堆更优选择,土方、冲田、平助、原田,还有一位沉默寡言的斋藤。

因此龙之介此时在她面前说芹泽的不是,她也无意维护,更没有了解的需要,前提是,芹泽不会影响到她的目标们。

“你到底准备做什么!”

两人气喘吁吁地跑到时,土方正揪着芹泽的衣领子,表情十分可怕,他桔梗色的瞳孔中清晰地映射出芹泽的脸,混合着不可磨灭的恨意。

凭自身爬到高位的芹泽也不是吃素的,他紧紧卡住土方的手腕,用力到指尖都有些发白。

“所以说,你们这些人都太天真了。”将土方拽着他衣领掰开,他面露不屑地看向这位年轻人。

“从江户千里迢迢上京是为了什么?如果连这点觉悟都没有,还谈什么武士之道,早点回乡下去种田好了。”

土方没有再动,只用狠狠的目光注视着芹泽,而显然在气势上更胜一筹的芹泽就渐渐放松了下来,他的动作显得游刃有余,坐下,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闷下。

“殿内对近藤出言不逊还留有二心,冲田只是斩杀一个怀有二心的队士而已。”

他原本就没打算以此设圈套,让冲田那小子因斩杀同伴而切腹自尽,只是这群年轻人太天真了,遇事也难免心慈手软,京都可不比江户,倘若连手染鲜血都痛苦万分,又怎么可能长久地行走于武士之道上。

“近藤就是心太软了,但总有一个人得出来扮恶人的。”

土方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而芹泽的话兴许也带给了他不一样的触动,他眸光闪烁不定,似乎在体会其中的深意。

没有为方才无礼举动向芹泽道歉的打算,他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去,视线瞥见躲在门外偷听的两人,心中微微一动,又毫不犹豫迈着步子走开。

龙之介“呼”地松了口气,双肩瘫软下来——土方先生的视线也很逼人啊。

“在外面躲躲藏藏的干什么!给我进来!”

两人作乖巧状走进芹泽的居室,芹泽正一口接着一口喝酒,停都不停顿一下,而二月每次见到他,他都在喝酒。是酒瘾吗?每次看到芹泽喝酒的模样,二月总有一种错觉——芹泽生了病,而酒却是唯一能够治好他的药。

他用力地倒了倒酒瓶子,最后一滴酒水从瓶口缓缓落下。

“没酒了!喂,野狗,快给我去买酒来!”

龙之介似乎早已习惯了这个羞辱至极的称谓,他在心中认定了芹泽就是这样一个心坏的家伙。也懒得再去纠正、反抗,草草应了一声,就照他的吩咐去买酒。

喝喝喝,喝死算了。

他又一次骂骂咧咧地走了。

二月留下了,她将土方来时弄乱的榻榻米复位,安静地坐下。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

“劳您费心了,一切都好。”

“也对,土方他们再怎么样也不会欺负一个女人。”

顶多当她是空气而已。

“他们人很好。”

“确实。”芹泽哼笑了一声,“近藤的确是个老好人,就是有这样优柔寡断的领袖,这一群人才会这么不成气候。土方倒是还可以……”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仿佛在沉思什么。

“您刚才同土方先生说,‘总有一个人得出来扮恶人’。那……您是所谓的‘恶人’吗?”

芹泽的视线缓缓扫过二月,少女低垂着眉眼,娇小的脸蛋十分惹人怜爱,表现得很乖顺。他仿佛被她的问题逗笑了,“不,我是个纯粹的恶人。”

低沉的笑声在居室里响起,芹泽笑了一阵便开始赶人。

“我睡了,你退下吧。”

合上纸门,房中的蜡烛被吹灭,只剩一室寂静。

二月守在门口,买了酒回来的龙之介被告知芹泽已经睡下,又忍不住抱怨起这个任性妄为坏事做尽的家伙。

庭院中有几缕偷偷溜进来的晚风,有些凉,却奇异地让人的心情变得十分平静。坐在走廊,刚好能看到天空中悬挂的明月,清清冷冷,模糊得像一个梦。

芹泽他是恶人吗?

这个问题,二月也是很久以后才明白。

他是恶人,但他做恶人做的太辛苦了。

辛苦到用自己的命来为那群年轻人筑起高楼。

不惜命的人,都傻的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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