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那怕在被长老揭穿前，艾米也知自己并非是个多么有天赋的人。
在替身的帮助下，她充其量不过是记忆好了点，甚至还远远称不上聪明。
就算得到了关键信息，搞不好也没有独立解决的能力。
像主角那般，一眼便能发现漏洞、锁定关键问题的敏锐直觉。对她而言，简直是跨越了另一个维度的才能。
既然如此，不如选择公开一些，寻求大家的意见。
于是艾米思考了片刻，用一个包装好的“谎言”，讲述了梦境主人透露给自己的“预言”。
她观察两人的反应，小心翼翼地透露消息。
“她说在不久的未来，会有一场同样的灾难袭来，我们必须要做好准备……”
听完艾米的话后，屋内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你能为这句话做出保证吗？”
长老严肃地问道。
“我愿意以火红眼为证。”
艾米认真表示。
对窟卢塔族而言，这是级别最高的誓言。
“我知道了，今天的谈话你们不要透露给任何人，先回家休息吧。”
过了半响，长老叹了口气。
他需要时间去消化其中的内容，这并非关乎信任的考量，如此重大的事件不能草率决定。
在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步行。
“艾米……你之前说谎了吧，关于那个强盗的事情。”
酷拉皮卡犹豫了一会。
两次讲述存在冲突，所以她为何要在最初欺骗自己呢？
“是的，我在最后杀了他，但开始不想让你知道。”
艾米痛快承认。
“理由？”
酷拉皮卡眉毛都快皱成一团。
比起欺瞒，他更难过于艾米的不信任。
为什么不能告诉自己？他们难道不是可以相互信赖的同伴吗？
“在这之前，酷拉我想问你，你是怎么看待我的呢？”
艾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到了另外一个话题。
“我杀了人，那怕只是在梦中……但我很敢肯定，那怕换做现实，我也同样会下手。”
酷拉皮卡的品性可以称得上高洁，那怕在面对血海深仇的窝金，也给出过用情报换取性命的选择，对旅团的杀心甚至不如小杰对猫女的烈度。
但艾米的想法不同，血仇只能用血来洗清。
矛盾开始显现。
酷拉皮卡陷入了沉默。
艾米将其理解成默认的反对，她叹了口气。
现在没经历灭族的酷拉，道德底线只高不低。那怕是面对敌人，同样否定杀人的行为。
两人的理念有着本质的冲突，那怕现在不挑明，以后也会爆发出来。
“这不是什么必答题，不回答也没关系，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艾米体贴带过这场话题，两人忽略这场难堪，还能维持表面的和谐。
酷拉皮卡罕见地陷入不安。
今天的艾米和以往不同，如果说平时带了一层厚厚的保护面具。
直到现在，她似乎才勉强露出面具下的一角。
酷拉很清楚，对方平时并未对他真正敞开过心扉，那怕看似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实际却是另一种形式的疏离，谁都没法更靠近对方一点。那怕他从未掩饰过内心的想法，艾米也清楚自己的喜好和苦恼。
他有预感，如果不好好处理这个问题，两人将再也无法打破中间的隔阂。
“我并不是同情他，如果我同情恶人被杀，但那些被他所杀害的无辜人呢？谁又来同情他们？比起为族人复仇的艾米，我并没有资格说些什么。那一定是段相同痛苦的经历。如果我也拥有同样的力量，是不是就可以变得更可靠点，一起帮助更多人……”
酷拉沮丧地说道。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
艾米突然开口。
“？”
酷拉皮卡疑惑地看过来。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好，去杀强盗也不是出于什么正义之心，不过是因为他是梦境核心，只能通过破坏他来安全脱离梦境……要是换做现实，我说不定早就被吓得狼狈逃跑。”
艾米故作轻松地回答。
“面对危险，害怕是人之常情。但你最后还是选择回去帮助他们，无论目的如何，结果都是相同的。”
酷拉皮卡没被话语逼退，而是转过头来反驳对方。
“这不一样，我或许将来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艾米叹了口气。
“我认为这是一样的，而且我相信你绝不会抛弃同伴。”
酷拉皮卡坚定地回答。
在他看来，能冒着生命危险拯救自己，能为陌生族人合眼的艾米，内心一定比想象中的还要柔软。
他相信自己选择的同伴，那么这份感情无论如何都不会动摇。
“我不知道你那来的信任……酷拉你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搞不好其实我一直以来都是在演戏，你认识的我都是虚假的。”
艾米看向前方，面无表情。
“不是……我……”
酷拉皮卡急着插嘴。
艾米没理会他，继续往下说。
“真实的我只是一个自私懦弱的小人，只要到绝境，就会为了生存无所不至，变成比那个强盗还要堕落……”
为了生存，搞不好自己真的可以抛下一切。
她从不低估自己的卑劣。
还没把话说完，男孩不耐烦地凑过来，用手捂住她的嘴巴。
他双眼明亮，认真地看着艾米。
“叽里呱啦说了这么多，我想明白了，你其实一直在想办法推开我吧。”
艾米像是被戳中死穴，眼神开始闪躲。
是的，她确实抱有这种私心。
比起意外暴露可耻的原型，她宁可从一开始就袒露本性，不被人所期待。
没错，她害怕同伴失望的表情。
“先听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承担。就算你说的是实话，在面对绝境时是个彻头彻尾的胆小鬼，对我来说都没什么区别。”
酷拉皮卡停顿了一会，神色平静且严肃。
“那怕我现在还很弱小，但我以后一定会变得厉害起来！不会让你沦落到那种程度，就算你真的因此变成十恶不赦的罪人，我也会重新把你拉回来。”
“……”
艾米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酷拉皮卡是个何其敏锐的人，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安。
她自以为情绪掩盖地很好，结果根本就没有料到，平日的蛛丝马迹早已落入他人的眼中。
这其中即便有因为信任而放松的缘故，但又何尝没有自我的傲慢？相信没人能包容真正的自己，将内心封闭在狭小的空间。
可是……真的有人可以接纳她吗？【鲸鱼】的记忆回荡在脑海中。
艾米露出胆怯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
却没想到，被人突然握住双手。
“总之，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你，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愿意以火红眼为证。”
酷拉皮卡认真承诺。
艾米低下头，安静地凝视着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