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请你代替我
“什么最后的话，可以救回来的，不要自己吓自己。”洛薇猛然顿住。
玛奇娜胸口的伤正在愈合，可是已经结起的疤痕上却布满黑色的粘稠物质。
“看到了吧，就算把我救回来，我也要变成死灵了。”玛奇娜抬起手抚摸着洛薇的脸，她眯着眼，心一横用沾着自己血液的拇指抹过洛薇的嘴唇。
咸腥味在口腔里蔓延，玛奇娜的暴食之力开始在这一小片空间汹涌翻腾，然后涌进了洛薇的身体里。
和让人望而却步的“暴食”之名相反，这股力量如同阳光一般，暖洋洋的照进了洛薇的灵魂之中。
“我和贝姬小姐聊天的那次，你果然都听到了。”洛薇感受到怀里逐渐变凉的身躯终于安静下来，她接受了，也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是啊，谢谢洛薇做我的朋友，我现在很快乐也很轻松，因此面对死亡我也毫不畏惧。”玛奇娜笑着靠在她的怀里，她已经很累了，最后几句话含糊的像是梦呓，“洛薇，不要让我变成死灵，请你代替我，用这份力量将我吞噬吧。”
洛薇抱着怀里的女孩，她的身体随着女孩最后一缕呼吸缓慢缩小。
我会的。
如果这是你的愿望。
“洛薇！”
望和由良还是从主会场那边赶了过来，慎言回头想说些什么，观景台上那团黑色的圆茧就开始被抽丝剥离，里面的情况逐渐暴露在众人眼中。
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跪坐在地上，她披着不合身的衣服，手里抱着一件绣有不规则图案色彩鲜艳的礼服。
“洛薇？”慎言试探性的唤到。
女孩微微偏头，过了一会儿她才缓缓起身，面向大家。
“我在。”
永夜地。
莎兰的脚踩在那片土地上时，才缓缓的舒了口气。
“任务，失败了。”
将自己隐藏在斗篷下的少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身后，他语气淡然，把一句疑问句说成了陈述句。
“少主大人真是稀客啊，怎么，出来迎接我吗？”莎兰微微一愣，很快又笑了起来，“还是您着急跑来兴师问罪？”
“要兴师问罪的不是我。”被唤作“少主”的人沉默了一下才回答，一只白色的小猫从其他的斗篷里探出小脑袋，嗲嗲的叫了两声，他用手顺着猫咪油光发亮的皮毛接下去道，“机械师因为作品坏了，他，很生气。”
“不过就是个改造人，有什么好生气的。”莎兰对那对破铜烂铁不屑一顾，能让她提起兴趣的可不是这个，“您以前可是从来不参与这些事的，是成为魔王后想要活动胫骨吗，不过我觉得是为了找您那个念念不忘的小青梅吧？”
这句话像是戳中了少年的什么敏感点，他抬起头，即使被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也无法减弱那份锐气。
莎兰后退半步，所幸“少主”没有追究的意思。
“巫女，太吵的话，舌头可是会被剪掉的。”他的身后出现一个黑色的十字星，然后张开成了传送门，丢下这句话后，“少主”抱着小白猫转身迈入门中。
“对了，别忘了去和君主复命。”
“好，没什么问题，我想只要让小洛薇适应适应这个体型就好了。”由良收手，包着洛薇的绿光淡了下去直至不见。
洛薇身上裹着被子，整个人都埋在了里面。
她很疲惫，垂着视线不知在想什么，就连慎言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会哭吗？”慎言原本想问她还好吗，又改了口。
洛薇摇了摇头，她看着慎言，眉心微蹙嘴唇也抿了起来。
她在忍着。
“那我们先走了，望仔明天再把衣服送过来吧。”由良敲了敲轮椅，其余人很快收到暗示，跟着一起出门。
洛薇呆愣着坐在床上，听到关门声后就这么顺势躺了下去。
她把脸埋在被子里，放声哭泣。
第二天洛薇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她的眼睛肿的厉害，还有些发疼。
洛薇不打算去医疗部，她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爬起来想去弄点东西吃。
房间里还有一套买给诺玛的衣服，当时因为拆包装不小心把袖口扯开了线，就想补好了再送过去，现在正好她可以穿。
换上衣服出门，她就看见门边的架子上摆了一盘用保鲜膜封好的餐食，下面一层还有两套小孩尺寸的女仆装。
一张纸条夹在托盘下，是望留给她的。
——即使没有胃口，也请尽量吃一点吧。
洛薇把东西都搬进房间，吃了两口饭好像就饱了，她把餐具放在桌子上躺回床上。
小孩的身体可真不方便，而且一点力气都使不上。
洛薇闭上眼，身体随着思想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使得衣服不合身，她的手脚全都缩在了里面。
也难怪，毕竟是男款。
她懒得再换衣服，又睡了过去。
三日后。
“洛薇已经三天没来工作了。”慎言在结束巡逻工作后找到望，“望小姐有见过她吗。”
望擦拭手里的银质餐盘，神色担忧的摇头：“我只会每天把饭菜送到她的门口，可她吃的很少，还有几顿根本就没动过。”
“望小姐可以想想办法吗，我……很担心她。”慎言说。
“其实只要她还愿意吃东西，我想问题就不大。”望放下手里的东西，从裙子的口袋中掏出一个信封递给慎言，“这是今早送到管理所的信，你可以把它交给洛薇，说不定会有用。”
慎言接过，看到了信封角落的署名——苍染。
“他回来了？”
“嗯，据说是高分结束培训，明天乘坐的渡船就到港口。”望把餐盘收回橱柜，向慎言鞠躬，“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就拜托慎言大人了。”
“你是真不怕我生气啊。”慎言俯身，看着白发的女孩，后者只是笑着让他没了脾气，站正后捏着信，“我知道了，我这就送过去。”
洛薇听到敲门声时原本不想去开门，可又怕有什么急事，爬下床后有些踉跄的过去开门。
“是慎言大人啊，找我有什么事吗？”洛薇看到来人后缓了一会儿才说，“不过我身体不是很舒服，急事的话还是找别人吧。”
“我来看看你。”慎言不太习惯洛薇这幅小孩的样子，揉了揉她的头发后把信交给洛薇，“努力好起来吧，你拿着玛奇娜的魔力，要代替她好好活下去，她没走完的路，你也要想尽办法帮她走完，不然她会伤心的。”
“谢谢你安慰我，我会的。”洛薇点头，她这三天想了很多，也慢慢走出来了不少，“我想再过两天我就能工作了，相信我吧。”
“好，那个叫诺玛的小子和福利院的那位小姐也很担心你，到时别忘了去见见他们。”慎言说。
“我知道了。”
洛薇拆开信封，看到信上的内容眸中终于亮起一点微光。
苍染的语气依旧很温柔，他说自己终于结束了培训课程，寄出这封信的当天就搭上回程的渡船，如果洛薇有空希望能在码头见到她，他给洛薇带了伴手礼回来。
想见到我吗？
洛薇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毫无血色的人，犹豫了一会儿后开始梳理头发。
苍染搭乘的是客船，因此码头挤满了接亲的人，他站在船头很容易就找到洛薇。
洛薇穿着女仆装但没有系围裙，整条黑色的裙子不知怎么看上去像是丧服一般。
当然，慎言在昨晚用传令鸟把玛奇娜的事和他说了，他一开始还以为洛薇不会来了。
“苍染大人辛苦了。”洛薇等他过来后帮他接过行李。
“额，你还好吗？”苍染看着她的脸，憔悴到有些吓人。
“好多了，谢谢关心，请先回管理所吧，洗个热水澡然后我给您准备一些饭食。”
回到管理所后，洛薇去厨房弄了一些简餐，虽然大部分女仆都是普通人，厨房里依旧有专门提供的小号厨具，洛薇用起来十分顺手。
“洛薇？”
洛薇听到有人叫自己便回过头，发现莫妮站在门口，她身上换上了管理所统一的女仆装，脸颊染着一丝薄红像是害羞。
“莫妮怎么过来了？”洛薇问。
“福利院的运营已经上了正轨，孩子们的身体和精神也都恢复了，因为洛薇邀请过我所以……”莫妮揪着裙角，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她，“你还愿意让我到管理所工作吗？”
“当然，只要你想。”洛薇走过去抱了抱她。
或许有莫妮的帮助，洛薇很快做完食物，端去给苍染时他大概是刚洗完澡，身上穿着底衣，头发也略带潮气。
“让您久等了，因为仓促就简单做了一些，还望不要嫌弃。”洛薇进屋后把盘子一样样放在桌上，“您吃完把这些直接摆在门口然后就休息吧，我会来收拾的。”
“这个倒不着急。”苍染拉住她的手腕，很纠结的吞吐了一会儿才说下去，“我看收获祭的场地还没完全拆除，你要是有时间我们一起去走走？”
洛薇回想了一下市场那边，还有些店铺打算将为收获祭准备的商品售完，并没有拆除搭建的商铺，东区的街道还残留着节日气氛。
散散心也不错。
“好啊。”她点了点头，笑着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