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
深夜，窗户外的风还在呼呼的刮。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只有那一片望不到头的黑。
但是这一片黑色永远侵蚀不到医院，楼道里的灯很暗。
但是躺在床上的人依然睡不着。
明明是那样的困，又那样的累，但是一闭上眼，面对着无尽的黑暗，且就不知所措，无法再次睡入。
江兮淮忍不住转了个身，侧躺着，看着楼道里所透出来的一点光。
微不足道，却那样的刺眼。
江兮淮忍不住眯起眼睛，伸出手挡住外面的光亮照射进来。
好像是属于那沉默的泪没有流下来，而在这一刻，哗哗的流。
仿佛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阻挡。
那场梦结束了…………
江兮淮才真真正正的感觉到五官带来的痛觉，还有这泪流下的感觉。
好想停止……可是却怎么都无法停止，慢慢的泪水湿进了半边枕头。
可能是哭累了，江兮淮迷迷糊糊的闭上眼，慢慢的睡了过去。
梦里很乱，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反正也没关系，只要想来，都会消失，只要能醒来的话，这场能什么都不会记住。
江兮淮在第二医院，祁钴则是在市中心的医院，有些距离。
江兮淮揉了揉脑袋，看了看外面的天，阳光很刺眼，照射进来。
忍不住低头打字。
删删减减的，最终也是只发送了个“在”
……
一分钟两分钟……
十分钟……
二十个小时后。
那边始终没有发来消息。
江兮淮并不觉得烦，有耐心，或者说是眼睛盯着那里，但思绪却已经飘向了别处。反正就是这一个动作，在这二十小时的时间里，一直没有变过。
直到半小时后，手机自动熄屏，江兮淮才将思绪抽回。
在想什么，自己不知道。大脑一片空白……
江兮淮本身也没有什么大碍，直到第二天的时候，也就出了院。
出院那天是个雨天。
刚开始雨很小，慢慢的，这场雨变得越来越大，甚至加着雷电。
刮着呼呼的风。
不过还好，江兮淮跟她哥刚好卡点在雷雨交加的时候刚好到家。
咔嚓！
是开门声。
最后是急促的，且充满担忧的声音传来：“哎呦，可算回来了，让我们担心死了！”江母快速的走上前，随后，神出手搀扶着江兮淮。
江兮淮尴尬的笑了笑：“妈，我没事，不用担心。”
江母连连咋舌一脸不认同：“哪里没事了？看你这小脸白的，整个人看上去都虚虚飘飘的，我煲了鸡汤，晚上的时候啊，多喝点，听见没有啊？”语气温柔，随后慢慢的抚摸着江兮淮的背。
江兮淮一脸温柔笑了笑：“妈，我没事儿。”随后被搀扶着走上前“爸”江兮淮叫了一声。
“哎……”坐在沙发上的男人站起身来，嘴角带着笑：“小淮啊，累了吧，快坐下来歇会，今天跟你讲爸爸我做的饭。”
江兮淮本不想辜负一家人的好意，但不知为何，从医院出来之后，就感觉身子很累，摇摇欲坠的，仿佛马上就要倒下。
江兮淮嘴角上扬，带着一丝笑：“爸妈，真的没事，我只是很累，没有太多胃口，我想去躺一会。”
江兮淮最后还是没有吃饭，在自己卧室里躺着。
但是迟迟没有入睡，因为江母时不时就会进来，一会儿拿一个热牛奶，一会儿说怕冷，又拿过来一床被子，等等等的，各种理由走了进来。
江父率先出声：“不是我说孩她妈，能不能让孩子先歇会儿？人家孩子累，别打扰孩子了！”
江母冲着躺在床上江兮淮笑脸盈盈：“哎……那行，你先自己睡会，不打扰你了哦，有事情叫妈妈！”
“嗯。”轻轻点头，鼻音，很轻。
江母出去后就冲着江父说：“我关心关心孩子怎么啦？哪像你呀，吃完了东西就知道在沙发上，屁也不干，就知道说风凉话！”
江兮淮洗了洗鼻涕，随后拿出了手机，那条发过去的消息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毫无音讯。
而对方的人似乎是消失一般，永远没有发来消息，而且永远联系不到。
抬头只有这白色的墙，窗户处已经拉上了窗帘，淡黄色的。
“祁钴……你到底怎么样了？”江兮淮在嘴中呢喃，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江兮淮本来也没有什么事，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就返回了学校。
没什么大事，平平无奇的。
江兮淮问过其他人，他们都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江兮淮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打算等周六日假期的时候去医院一趟。
等到了医院，肯定会气冲冲的把他打一顿，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江兮淮不禁这样在心里想着。
-
而在另一边，重症监护室的病床里，躺着一个人。
人躺着很平静，脸上看不出一丝血色，很瘦，骨瘦如柴，看上去很虚，给人一种并没有什么力气。
病床上的人，皱着眉头，额头处还有大片大片的汗珠滴落。
祁钴从睡梦中睁眼，祁钴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反正据他所知，在这里躺着已经起码有两三天了。
可能在这里躺着的时间更久，但是自己并不知道。
祁钴转头，忍不住叹气，这次转头仿佛用尽了全部力气。
看了眼窗外，窗户关的很紧，窗户外面什么都没有，干净一片，只有望不到头的天空。
祁钴不解。
他觉得今天应该下雨，又或者说这场雨一直在下，停不了。
然而，外面万里晴空，蓝蓝的，一片白云都没有，更别说什么乌云了。
病房里很空，只有一张病床，也只有他一个人。
祁钴看着天花板有片刻的失神，这种感觉好可怕，虚无缥缈的仿佛找不到自己。
又困却又闭不上眼，睡不着觉，别扭的心理一直使着，让自己怎样都安分不了。
直到第二天。
祁钴转入了普通病房。
还是那个熟悉的地方，熟悉的病房，熟悉的两张床。
祁钴重新躺回普通病房的床上时，能感觉到恍惚，不明，所以者不知这几天发生了什么。
可能做了梦，明明当时刚醒来的时候还多少记得一些，而现在什么都忘了。
那场梦好像对自己很重要，又或者是不重要，更有甚者是不想回忆。
不管是哪样，这种想法一直纠缠着祁钴，以至于再累也没有睡上几次安稳觉。
虽说是双人病房，但是病房里依旧只有他一个人，但是尽管如此。
两间病房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尽管只有自己，然而，在这里起码能找到自己，起码能归还自己的身体。
起码能伸出手看一看，原来自己还不是虚无缥缈的人。
仔细的看一看，原来自己的身体和灵魂还在共存着。
周日。
祁钴虽然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的身子还是有些虚。
但是起码能站起来了，想上个厕所，虽然病房里有，但是出去了。
毕竟也是躺了很多天。
祁钴扶着墙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汗很多，每次走一步都忍不住皱眉，双脚像是灌了铅一样，挪不动，移不开。
祁钴突然走着走着，顿住了。
他看到了一旁的窗户，其实不是窗户，是窗户下的人。
窗户下是一个中年男人，人很单薄，很瘦，勾着身子……
跪在地上。
男人的衣服有些脏了，头发也挺乱的，应该是许久没换洗，邋里邋遢的样子，仿佛是奔波了许久。
然而，那扇窗户旁照射出来的阳光很刺眼，很亮。
仿佛阳光全部照射于此。
天光乍现。
那里太亮了，亮的人们根本睁不开眼睛，刺眼的光照射于地面。
而男人就跪在那，仿佛是在祈求着神明，随后重重的一磕。
祁钴身为一个旁观者，都能感觉到很痛。
地上有血丝，淡淡的浅浅的，但是祁钴还是一眼就看到了。
那里看上去不是第一次这样了，地上布满了红，不是说浓稠的水，而是还未擦干的痕迹，渗透了地板，染红一片。
可能是时间长了，那里很难再擦干净，一片一片的红淡淡浅浅。
祁钴就这样看着男人再次磕着，看着看着忍不住闭上了眼。
不敢看，更不敢想。
最后不知为何，一滴泪，忍不住落下。
祁钴最后扭头，继续扶着墙向前走。
每个人都得活着，祁钴也是，因为他现在根本就不配替别人可怜。
毕竟自己已经活成了这个样子。
对呀，毕竟自己已经活成了这个样子……
祁钴上完厕所，看着镜中的自己，可能是憋红了眼，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祁钴最后冷笑，转身离开。
祁钴低着头，走路依旧磕磕绊绊，扶着墙，这汗像是流不完一样。
祁钴吸了吸鼻涕，觉得自己现在可能狼狈至极，只能安慰自己，这里是医院，像自己这样的正常不过了，没关系……
真的没关系……很快就要走回去了。
“祁钴！”
祁钴突然愣住，双手阴影扶着墙，发出阵阵颤抖。
祁钴张着嘴，瞳孔放大，一时间，竟不知做出如何反应。
现在很后悔，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决然的跑到楼道的厕所里来上？
为什么？为了那所谓的自尊心嘛，何必呢？何必要演给自己看呢？
“祁钴！”
又叫了自己一声，声音洪亮清脆，很熟悉……很好听……
祁钴现在只能感觉到四周是空白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低着头，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然而，在沉浸着自己的世界里面，突然是脚步的声音。
很急促。
祁钴的视线慢慢回笼，低着头看着地板跺出来，一双脚站在自己面前。
“祁钴。”
祁钴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很清很淡。
祁钴本想着睁开眼睛，结果就发现一张脸凑了上来。
“祁钴！”
祁钴被迫抬头。
只见少女满脸生气的样子，冲着自己说：“祁钴，你真的是！难道这几天就不记得我了吗？”
“江兮淮……”祁钴看着那张脸，最后忍不住想要上前抚摸。
但是力气似乎在这时彻底用尽，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视线慢慢变黑。
仿佛只能看到急促的脚步，还有很多很多人是医生。
最后，视线定格在了一个女孩身上，女孩很焦急，仿佛下一秒就要哭了出来，看着女孩在这一刻脆弱无比。
最后，世界全部变黑……
看不到一丝光明……
祁钴本以为就这样的时候。
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
在梦中想起了那个梦，梦中的自己依旧健康，依旧快乐，依旧可以阳光的陪在自己喜欢的女孩身边。
这梦的牢笼，自己并不想将它打破，想要永远沉睡于此。
但是有人告诉他，女孩也在这，女孩的意识也被拉了过来。
若自己不睁眼，那女孩也会永远留在自己所创的世界里。
仿佛想起了梦里的一些片段。
一个很细微的片段，在这时突然放大，重复着。
“哎……祁钴！”江兮淮突然站定，指着前面的一个店铺牌子。
“我记得这里早就不干这个了呀，我记得这家之前是一个包子店，那不是最后转让了吗？所以现在这里不应该是个蛋糕店吗。”
江兮淮疑惑不解，回头看向少年。
指尖少年一脸的不知所措，仿佛是知道什么，但又不想承认：“哦……那可能是记错了吧。”
“嗯……可能吧……”女孩没有多想，就这样糊弄的过去。
祁钴却镇定迟迟没有往前迈上一步，然而“祁钴”则是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这一场闹剧。
随后与自己对视，永远忘不了那眼神的绝望……
…………
随后什么都消失了。
等再次睁开眼，对上的则是一个分外担心的脸庞。
在床边的女孩似时发现了什么，随后看向病床上的人，忍不住惊喜：“你醒了……你等着我这就去叫医生！”
祁钴直到医生来了又走才发现，原来自己睡的时间很短，也就两三个小时。
可是不该呀，那仿佛过了一年……漫长的一年，不想去回望的一年。
“祁钴……”
两人四目相对。
祁钴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罢了罢了……我该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