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穆双安刚进去正殿就感觉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
她目不斜视，规规矩矩向太后及公主行礼。太后笑着叫了起，慎丰将她上下打量一番，道：“果是个美人。”
宫女端着茶过来，良音有意殷勤侍奉，忙过去将茶接了过来，崔姑姑见她原先伺候过慎丰公主，如今又是伺候穆双安的，便随她去。
良音先将太后跟前的温茶换过，又到慎丰公主跟前换茶，甫一伸手，金灿灿的蔷薇花镯子明晃晃的露出来。
慎丰思量刚才太后的话语，明显是对这定国公府出身的小姐观感不错，本想再夸几句，忽被那蔷薇镯子晃了一下眼，再一抬头又见蝴蝶宝钗。
本来先前跟太后一番对话，脸是丢尽了，太后仍未松口，心中已是委屈万分，这下又腾地勾起怒意。京里谁人不知她驸马迷上的青楼女子花名一个叫蝴蝶，一个叫蔷薇，这等直摆于她跟前赤裸裸的讥讽，实在让她气得浑身发抖。一个按耐不住伸手便掌掴了过去，口中怒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讥讽我。”宫女被打偏了头，再转过来，她见到是良音，不禁皱眉道：“怎么是你？”
良音捂着脸不敢哭泣，忙跪下，道：“回公主话。奴婢如今随侍穆姑娘。”
这便是随穆双安来的了，慎丰皱着眉，语气生硬道：“这些首饰是穆姑娘所赐？”这镯子钗子用料做工明显不是宫女该佩之物。穆双安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敢行此等没分寸之事。
良音不知她为何有此一问，心中咯噔一下，还未想明白，就听穆双安道：“回公主，是良音自选了两样，由三皇子赐予她的。”
“上官展？”慎丰顿时有些糊涂，良音如今伺候着穆双安，怎的首饰是上官展所赐，又与上官展有什么相干？
此时守在外间的宫女急忙走进来，“禀太后，司宝司霍司正求见。”
太后攒眉：“她有何事？”霍园原是先帝身边的御前大宫女，为人死板得很，太后颇有些不喜。
宫女跪下道：“回太后，霍司正很是着急的样子，”宫女拿眼瞧了瞧穆双安，“霍司正说她正是来找穆姑娘的。”
穆双安站起，垂下眼帘，“禀太后，霍司正应也是为了首饰而来，正好请太后做个见证，将此事细说分明。”
良音心跳如鼓，她原以为穆双安说这首饰乃司宝司之物只是不愿给她的借口托词，却未想霍司正竟找过来了。原先爱极了的饰品，如今戴在身上只觉烫人，恨不能立时取下。只是在太后跟前不敢造次。
霍园随着宫人疾步入内，站定便告罪，“原不该扰了太后清净，只是实在事急无法，还望太后恕罪。”
太后慢慢喝了口茶，道：“霍司正素来从容自若，少见这等急色，不知是有何事？”
霍园看了眼穆双安道：“回太后，司宝司受圣谕，特制珍品四十二件奉与福阳长公主贺寿。押送生辰礼的队伍十五便要启程，距今还有五日。其中有几样珍品请了穆姑娘帮忙装点，只是今日将送回之物逐一查对，少了两样。特来寻穆姑娘，不知遗漏何处？”
上官凌正走进来，闻言凉凉出言：“昨日我还听展弟说穆姑娘动辄发怒要打杀人命，今日又遗失珍宝？偏是你是非不断的。”一句是非不断，面上似是挖苦于她，只是细琢磨，又能品出点别的意思来。
慎丰稍抬眼皮看看上官凌，他似只是随口一说，面上尽是看好戏的神情。
良音正跪在慎丰公主跟前，头发散乱，钗环松松的挂在鬓边，很是显眼。霍园略一抬头便见着了，吃惊道：“怎么这宫女戴着蝴蝶宝钗？”
良音听得浑身冷汗，便是再借她十个胆，她也不敢动福柔长公主的生辰礼。脑筋拼命转，不知如何才能把自己摘干净。左想右想皆不得法，反正穆双安是个脓包的，将她推出去便好了。一咬牙大喊：“是穆姑娘给我的，是她让我戴的！”
穆双安盯着她，缓缓道：“我今日将珍宝首饰尽皆包好，让你等一行六人送去司宝司，所有之物尽过了你们的眼，蝴蝶宝钗在不在其中，六人皆可作证。”
太后看了看几人，只道：“既如此，便将其他人宣来再说。”又转头问向上官凌：“你所言动辄打杀人命是何意思？”她喜爱穆双安既是因她年轻活泼颜色好，更是因她出身定国公府，穆家大有可用之处，可若是她本身娇纵肆意，行事毫无分寸，那可就不行了。
上官凌道：“昨日听得展弟同我说了一嘴，并未细问。”
太后点点头：“既如此，把上官展也叫过来。”这判官不论想不想做，总有人有事找上门来。
良音把钗子镯子尽皆摘下来，跪爬到穆双安脚下，语调颤抖：“姑娘救我，姑娘知我是无心的。”
穆双安垂着眼看着她，低声道：“东西是上官展赐你的，哪里需要我救你。很快你就能得偿所愿。”
“不，不，”良音拼命摇头，嘴巴哆嗦起来：“不是这样，不是这样，姑娘你不知道，你一定要救救我，良音定当结草衔环，誓死效忠。”
穆双安本想借此事让她吃点教训，此事断然要不了她的命，至多受些皮肉之苦。只是如今看她样子，却恐惧可怖得很，倒很是奇怪。
人来的很快，穆双安冲着太后福了福身，道：“此事最始是小女前日去到司宝司中翻新首饰，正巧见到霍司正正为福柔长公主的生辰贺礼费心，便出了个小主意，被霍司正允了，让我带回几样饰品试着装点一番，回庆桂阁后，我看着阁中上下众人操劳忙碌，便赏她们一人一个我自己的素银簪子，良音抱病几日，今天方好了，她的我亦给了她。又命她几人将司宝司的首饰包好送去。庆桂阁众人皆见。”
崔姑姑看着几个小宫女，面貌严肃道：“穆小姐说的可属实？”
一众小宫女跪在地上，心中害怕，虽有惧于吕轶的，但更不敢欺瞒太后，急忙点头，口中称是。
霍园怒道：“这样说来，竟是你们私瞒了？”
小宫女摄于太后威势，忙慌慌张张喊冤，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都倒了干净：“是良医姐姐做的，并不干我等的事。先前良音姐姐看中了钗子和镯子，穆小姐便说了是司宝司之物，可良音姐姐不喜穆小姐赐的银簪子，在路上换了饰物，更不许我们说出去，还说她是吕姑姑的侄女，若得罪她便是得罪了吕姑姑。”
慎丰公主喝着茶，发出一声冷笑，这么些年，良音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良音浑身发抖，虽知希望渺茫，但一双泪眼仍蒙蒙看向一旁的上官展。
穆双安接着道：“良音再回来时，便是跟在三皇子身后。三皇子怜惜美人，在庆桂阁大呼要与她撑腰，又做主将司宝司之物赐与她，我今日正想来求太后娘娘，还请太后娘娘做主将良音赐给三皇子吧。”
这话说得就好像他看上了她的宫女似的，若被他母妃知道了，还不扒了他的皮，上官展怒道：“我是对事不对人，你暴虐成性，她不过碰掉了你几根头发，你便喊打喊杀，还不许人说了？那首饰也是她说你该赏给她的。”
穆双安冷冷道：“我如何就暴虐成性了？三皇子说话也要有证据，你可问过我阁中旁人？她素来无状，我可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三皇子若为父母官，还不知该屈死多少好人。首饰之事我是否清清楚楚与三皇子明言，这是司宝司之物？”上官展登时一愣。她确实说过，只是自己当时笃定她就是个坏人，自然不信的。
太后不喜愚笨之人，虽未出言，只是眉头越皱越紧，愚笨之人常见，可若既愚笨还盲目，就不仅将自己置于险地，还将连累他人。
冲动行事是上官展的老毛病，不知此事他到底是被穆双安坑了，还是被那叫良音的宫女坑了，总之穆双安是有备而来，再说下去也讨不着好，上官凌忙道：“三弟实该给穆小姐道歉。不过此事也是因他心思纯澈才会被人蒙蔽，实是一片好心。”
上官凌既这么说了，穆双安也不好不依不饶，只冷哼一声。
太后听到如今，方有些责备叹道：“她说什么你便信什么？你是三岁小孩这等好哄？”
“当然不是，”上官展愤愤然，“她给了我证据。”证据两字一出，良音两眼一翻，竟是晕了过去。他从怀里掏出一物，众人皆被他手中之物吸引了目光。无人注意到慎丰一瞬间勃然色变，一时间，又恢复了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