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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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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两个打架的少年

2017年。

今年夏天似乎格外绵长,7月下旬起,白霞市雨水不断,整座城市都浸泡在水中,散发出一股子潮湿的霉味儿。

8月下旬,天终于放晴,天气预报说未来十天,受副高控制,市内以晴热高温天气为主。

下午,马上升初二的沈竟夕去补习班上了两节英语课。

跟她在一个补习班的还有同班同学朱悦然,朱悦然十分聒噪,总有说不完的话,偏偏说的都是一些追星的事。沈竟夕对这些不感兴趣,也不理解她的狂热,对她的话语只能敷衍回应。

下课时,正是五点十分。

沈竟夕收拾好书包正要走,朱悦然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沈竟夕,陪我去买东西吧,我爱豆生日要到了,我想买礼物寄给爱豆。”

想到这一路上都要听她聒噪,沈竟夕不禁想找借口:“可是我有事。”

“你有什么事啊?”朱悦然表示质疑。

恰在此时,沈竟夕的手机响了起来。

“喂,妈妈。”

邓芳在电话里问:“夕夕,下课了吗?”

“刚下。”

“去找你爸爸,跟他一起回家,别让他像昨天那样在路上遇到熟人就聊半天。”

“知道了。”

挂掉电话,沈竟夕道:“我妈让我去等我爸下班。”

朱悦然只得噘起了嘴:“那没办法了。”

补习班地点距离沈爸工作的单位——清园街道派出所一共三站路程,下了公交车,再走三百米就到。

沈竟夕背着橘红色的书包,包上挂着一只毛绒绒的小松鼠挂饰,沿着栽满高大香樟的清园路,慢吞吞地前行。夕阳斜斜照过来,青翠的香樟树叶吸足了水分,更显精神。

即将抵达派出所时,两个高高瘦瘦的少年正好从派出所走出来。

沈竟夕下意识地看向那两个少年。

一个穿着白色T恤,一个穿着黑色T恤。

沈竟夕的目光全都落在黑色T恤的少年身上,他染着银灰色的头发,十分显眼,偏偏皮肤还白如细瓷,夕阳照在他的脸上反了光,让人看不清他的脸。

移了两步,有树遮挡住了光,沈竟夕这才看清楚少年的长相。

一瞬间,沈竟夕觉得他似曾相识。不由怔了怔,脚步随之放缓。

他长得很好看,第一眼看上去像个漫画里的美男子,眼睛漂亮,鼻子高挺,嘴唇偏薄。只是眉眼里夹杂着几分桀骜不驯。

他也直直朝沈竟夕回看过来,他的个子比她高挺多,看向她时,目光锐利,呈现居高临下的姿态,给人一种睥睨天下的神采,忽而嘴角勾出一丝欠欠的笑,又让人觉得他有些玩世不恭。

沈竟夕不好意思再与之对视,低垂了一下头,扯了扯书包的双肩带,与他擦身而过。

在派出所大门口的传达室,沈竟夕按捺不住,停下脚步回望过去。

两个少年的身高看起来差不多,估计都有一米八以上,与她对视的黑衣少年略高一丢丢。两个人身影清瘦挺拔,带着些许少年肆意的张扬,令晚风里都飘荡着青春的气息。

沈竟夕猜测,他们应该是高中生吧,可是高中生能染头发吗?

传达室值班的民警朝她笑呵呵:“小夕夕,来找你爸爸啦。”

“是的谢叔叔。”

趁着说话空档,沈竟夕又朝那两个少年望了一眼,疑惑地问:“那两个人是来报案的吗?”

谢叔叔道:“不是,被传唤过来接受教育的。”

“啊?”沈竟夕瞪大了眼睛,“他们犯事了?”

“好像是打架了,具体我也不清楚。”

“哦。那我先进去找我爸爸了。”

居然是打架?但是看这两个男生,走在一起还挺和谐,不像是打过架的样子,可能是被批评教育之后就和好了?

*

人行道的石墩子旁,两个少年即将分道扬镳。

黑衣少年轻佻地朝对方扬了扬下巴,像是很懂世故,自来熟一般说:“哥们儿,既然都要在一中读高一,就交个朋友呗。”他先自我介绍,“我叫许渡,渡劫的渡。”

对方的皮肤没有许渡那么白,像是太阳晒多了,闻言,眼睛张大了一些看他,但很快恢复了稍冷的表情,淡淡地道:“名字不错啊。我叫向衡,方向平衡,体育特长生。”

“搞体育的啊……要不,加个微信?”许渡说着,掏出了手机。

他的手机屏幕,已经被摔得裂了几条缝,屏幕显示也不正常,有一道迷离的黑色,里边还有隐隐水渍。

向衡看了一眼,低笑着说:“你的手机显示IC坏了,还进水了啊?”

许渡打开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嗯,在水里泡过,但还能用。”

“修手机吗?我表哥开了家手机维修店,假期我也在店里帮忙,算你便宜点儿。”

“行啊,地址发我,我明天出门,顺便把头发染回去。”

向衡打量着他的烟灰色头发:“多少钱染的?”

“表舅的朋友做发型师,暑期免费拿我练手,你要去染的话,也算你友情价。”

“高中毕业再染。”

“那明天见。”

“没问题。”

二人说罢,一个过人行道,一个朝前直走。夕阳染红了天边,少年高瘦的身影被斜阳拉得越发纤长。

*

派出所某间办公室里,沈新维一边整理文件,一边跟一个稍显年轻的同事张玉宁说:“现在的小孩,年轻气盛,动不动就打架。”

“我们年轻那会儿,其实也差不多。”

“这倒是。”

沈竟夕在门口探出脑袋,叫了声:“爸爸。”

“乖女儿,上完课了?”

“嗯,妈妈让我等下跟你一起回家。”

“行,坐着等会儿,还有份报告要写,马上就下班了。”

沈竟夕乖乖坐在一张空办公桌前,从书包里掏出了英语试题,准备做几道题。

张玉宁笑眯眯问她:“夕夕饿不饿?叔叔这里有吃的。”

沈竟夕并不饿,但是看他拿出了薯片,忍不住又想吃。

“谢谢张叔叔。”

“乖啊。”

张玉宁有个五岁的淘气小子,每回看到乖巧听话,白嫩可爱的沈竟夕过来,都会跟沈新维说一声——

“沈哥,生个闺女真不错。”

“去年就开放二胎了,你要是想再生个闺女,又不是不行。”

“我老婆不愿意生……你呢,有没有想过再生一个?”

“我?”沈新维笑,“有女万事足,我们家邓老师也不愿意再受一回罪,况且我们都四十多了,不好生喽。”

沈竟夕吃了几片薯片,觉得有些口渴,从书包外兜取出粉色卡通水壶,喝了些水。

稍待片刻,沈新维的报告完成。

他习惯性地整理了一下办公桌,这才带着女儿,骑着电驴回家。

*

城市即将进入黑夜,回家的人潮步履匆匆。

翡翠花苑一套三室二厅的房子内,厨房里煮饭的电压力锅正在滋滋冒出水汽,邓芳坐在餐桌前择豆角,沈新维很快洗了手帮忙。

他们家是十分寻常的三口之家。

爸爸是派出所民警,主管宣传口,妈妈是小学语文教师。

稳定的职业,稳定的家庭,稳定的人生……让小孩的心思、情绪也格外稳定。

沈竟夕放下书包后,原本在客厅看电视,但是听见爸爸跟妈妈聊天的内容,她也凑到了餐桌。

沈新维说:“现在的孩子真了不得,处在叛逆期,天天打架。”

沈竟夕问道:“爸爸,是不是那两个高高的男生打架进了派出所?”

“你怎么知道?”

“我去派出所的时候,他们刚好走出来……他们两个打架了?”

“是打了,但不是他们两个互殴,而是两个人分别打架。”

“分别打架?”沈竟夕有点惊讶。

沈新维看向老婆:“你知道吧,其中有一个男孩子还是你老同学的儿子。”

邓芳择着豆角,疑惑地望了沈新维一眼:“我的老同学?”

“对啊,就刚走没多久的那个,你不是还教过她儿子么?”

邓芳恍然大悟:“你是说杜欣梦?她儿子许渡打架了?”

“打了一个喝多了的大汉,问他为什么打人,他只说对方醉酒闹事。哎,才15岁呢,刚初中毕业,染了一头白毛,个子倒挺高的。”

邓芳叹了一声:“他妈妈刚走半年,估计没有人管教。不过许渡看起来也不像是打架斗殴的人,平时挺有礼貌啊。”

“估计青春叛逆期……现在他们两个都是我们派出所的重点帮扶未成年了。”

沈竟夕愣了愣,消失许久的回忆逐渐浮现在脑海,怪不得当时觉得他似曾相识,原来,他们真的相识。以及,杜阿姨去世了?

沈竟夕忍不住问:“那另外一个男生呢?”

“另外一个?”沈新维呵了一声,“更厉害了,他打的是他亲爹。”

沈竟夕目瞪口呆。

邓芳也禁不住问:“儿子打老子?”

“嗯,不过他老子也是该打,跟他妈妈已经离了婚,还经常问他妈妈要钱,这次也是来要钱的。年轻人血气方刚,又是个体育特长生,索性就把他爸爸打了一顿,被他爸报了警。”

“原生家庭不稳定,孩子也跟着受罪。”沈新维无言地摇头,“巧的是两个人都马上在一中读高一,架是昨天打的,今天下午所里把他们两个凑在一起,加强教育了一番。”

邓芳听着直叹:“杜欣梦这一走,留下许渡一个人,跟着表舅过,他舅舅又开的是酒吧。估计他也混在酒吧里,那里龙蛇混杂什么人都有,不出事才怪。”

沈竟夕有些疑惑,刨根究底地问:“那他亲生爸爸呢?”

“他爸爸?没有人知道他爸爸是谁,杜欣梦也绝口不提许渡爸爸的事。”

“当年我们班,杜欣梦是班花,又去了京市上大学,我跟她多年没有联系。等有联系,她一个人带着许渡回来,只说离婚了。”

“你杜阿姨,也是红颜薄命。”邓芳摇头叹息,“年纪轻轻就患了乳腺癌,治了几年还是走了。”

沈竟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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