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章 乱中寻静
到西喉山来的这谭经玉,正是柳惜见假扮的。昨夜金起陆把明千霜擒走,因不信柳惜见独个儿逃跑了,想要将她一起拿住,以报门中的血仇,临走时,便嘱咐季青笠,让他留下本门落脚的处所,好引柳惜见前来相救明千霜。
柳惜见冲开身上穴道后,去了刘老汉家,刘老汉便转述了季青笠临走前说的话,柳惜见得知明千霜被带上西喉山来,也曾到那地儿探过,只是那时明千霜已逃,大半的金家弟子都追了他去。但她来探讯时金起陆尚在西喉山坐镇,金起陆又设局,请来了一群朝阳教弟子帮着守卫自己所住的那间竹舍,以示两派联合,重重严守。
那屋外围了这许多人,金起陆仍不放心,从自己门中的弟子随侍中寻了个与明千霜身形差不多的人,用黑布套了他头,不露面颜,绑了他坐在一竹椅上,再除下他外衣,只让那弟子穿了贴身的里衣,下令不许弟子们言语,是以柳惜见来探听消息时,趁金起陆离开竹舍的一个空当儿,偷偷往竹舍里看了一眼,见屋中绑着一人,便以为那是明千霜,后便下了山来。
只是她到底心思缜密,想了一阵,自道金起陆有意留下金门弟子落脚容身之处,显然便是要以明千霜引诱自己前来,可既是如此,何不大大方方让明千霜正面示人,那才是最好的诱饵,反要蒙了明千霜头面。
思想到此处,柳惜见便觉不对,当即又返回西喉山,将山上各处房舍悄悄查看了一回,可除了那一间竹舍,别的房室中实在也不见明千霜身影。一时琢磨不透,思想那竹舍中怕不是金起陆设下来对付师父的陷阱,她心中有思,行动间失了谨慎,不小心踩到地上一截枯枝,惊动了左右的守卫弟子,当时不敢多留,便展开轻功逃了。
彼时她虽已确知明千霜落入金起陆之手,但未探清明千霜被囚困在何处,加之金起陆便在一侧,她纵是胆子再大,也不敢贸然便去救人。金起陆与自己师父齐名,其人聪明多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要在他眼下救人实在难于登天。硬拼固然敌不过,说要智取却也一时不得法子,彷徨无计,柳惜见只得又回了胶州城。
脑中思想着莫如等师父来了同师父汇合再救明千霜,如此更为稳妥。只是心底里另有一个声音喊道:“谭霏玉,你个胆小鬼,杀父仇人便在眼前,明师兄还救过你,你却怕了金起陆,不敢去救师兄,简直忘恩负义!”
两个念头在她恼际不住混战,柳惜见行走在城中街市大道上,耳旁响着小贩的叫卖之声,眼前是形形色色的路人,只觉烦躁。猛然间,听得身后有人道:“借过借过,我急着给母亲请大夫。”
柳惜见回身一看,见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正从后头人群中挤出来,她看着这青年过了来,匆匆又避开自己和其他路人,跑进了前面不远处的一间医馆中。
柳惜见方才听那青年说请大夫,猛地记起要带明千霜上桃州寻医一事,心道:“上回晁女侠便说明师兄常常会肚子痛,我那日也是亲眼见他受痛折磨的,怎么这时忘了。金起陆要拿他设计害师父,便是一时不杀他,他身上的病痛却不知能不能再拖,治病自是宜早不宜迟的。还有师父呢,要是等师父来险阻便不在了吗,金起陆只怕会更加精心谋划害师父,拖得越迟,他们时候越足,害人之计自也越加周密难破,师父入局岂不是更加凶险。柳惜见啊柳惜见,师兄救你性命,师父养你成人,如今一遇了跳蚤这么大点难处,你便不顾师兄死活,不虑师父安危了?真是白眼狼!”
此念一起,大觉羞愧。其实世人畏难畏死乃是人之常情,柳惜见如何能例外,金起陆害她父母,她虽恨他,但毕竟金起陆掌管一派,势力既强,武功又高,城府还深,柳惜见幼时又曾遭他派人追杀,心底里总是对他存着一股惧意。父母被害之仇牵顺出柳惜见的恨意,金起陆之强又激出她的惧意,这两样情感交织,有时便让她生出无穷勇气,有时又让她畏怯。是以方才她举棋不定,不知该立时去救明千霜还是按兵不动,静待常泽来此再做打算。
只是这下行人一句“请大夫”却叫她记起明千霜的病来,又念着明千霜两回救了自己,无可报答,便只能在这些小事上出些微力,她思绪绵丰,又想起报答常泽,少叫他涉险也是报恩。这两念忽至,登时便下定了心,要趁早救明千霜出来。
也是巧合,她有了坚志后,襟怀大畅,暗思救人法子。只是行不多远便见了查琉匪和司马宁两人从对面街上行来。那司马宁曾随丈夫一起到过万古山庄,柳惜见识得,这时见她和查琉匪一处,只怕司马宁是来和自己为难的,当即侧过头去近处的一脂粉摊前拿了一盒胭脂,装作买脂粉的路人。
那商贩见了他,想揽生意,还说道:“买去送给娘子的么?”
柳惜见怔了一怔,随即才想起自己目下是男装打扮,尴尬点了点头。回头看查琉匪、司马宁两人已走过了自己身旁,她想朝阳教既和金门一处通气,说不准能从他们身上打听得明千霜的消息,因此忙放下胭脂,远远跟着查琉匪和司马宁。
沿街而行,到了一“福来”客店,司马宁和查琉匪一同进了客店去,只是瞧情形两人似在争执什么。大街上人声杂乱,柳惜见却也没听得听。
她待司马宁两个进店,缓了片刻照旧跟着。到了客店中,也不用打听,便听见楼上西面一间房中传来查琉匪的骂声:“你从小到大这样,师娘便是被你气死的!”
又听司马宁怒道:“你说什么,你们师徒心胸狭隘,竟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招数。你还有脸提我娘,你竟然还有脸提她……我娘也不知是被我气死的还是被你们气死的!”她语声激愤,想是已怒到了极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