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过往
一场恶战终于结束,当荣雪清回到自己家的时候,走进房间双腿一蹬,瘫倒在床上。
装了一早上的严肃和温柔,现在可算是能卸下伪装,回到家的花晴也直接瘫倒在一把椅子上,这大早上过的不容易呀!
“哎~呀~吓死我,这贺寿过的太不容易了,小心脏吓得突突的。”花晴说话都出颤音了。
荣雪清也是拍着自己的小胸脯,“哎~呀~嘛~呀~今天早上骂人我心里都没谱,那种环境太吓人了,受不了了。”
“你别没谱啊!我打人的时候心里慌的要命,生怕跟不上你的节奏,在忘了哪个眼神,我现在手还抖呢!”
早上还一副生人勿近,不好惹的模样,原来全是装的,荣雪清从床上坐起,一把扯下头那五斤的发冠,“今天这么一闹,估么着能安稳一段时间。”
花晴点点头,她们不是善类的形象已经深入那帮王公贵族的心,“好了,我累了,回去休息了。”
荣雪清看着剩下的李斌,御亦宸还有断念那帮人,说道:“今天麻烦各位了,大伙回去休息吧!”
“是,属下退下了。”
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自己一人,换下一身的绫罗绸缎,金银珠宝,找了一件素雅的长裙,头上戴着花冠,又变回了最开始的自己。
她喝了口茶望着门外,怎么看也只有那红红的城墙,突然这丫头脑子里冒出了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自己只知对面是离天城的府邸,但却从未进去过,趁今天有时间溜达一趟。
说干就干,甩下一身的疲惫,提起裙子奔着京城王府就去了,可当自己刚到门口就被士兵给拦住了。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我是来找你们京城王的,不是闲杂人等。”
“找殿下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
“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搞了半天自己还是闲杂人等,她跟门口的士兵争论了好久,怎么说对方也不让进,讲了半天自己依然是闲杂人等。
最后荣雪清实在和对方犟不下去了,她选择暂时退下,但这并不能打消她进王府的想法,不就是不让从正门进嘛!自己一个做死士的翻墙头,上房顶啥不会。
就这点小困难,能难得住她?走到王府的后侧,四米高的城墙,看一看撩起长裙,一个起步跳跃,脚一蹬墙壁翻上墙头,站在墙头上拍了拍手上的灰,俩字“搞定”。
往下一看这是王府的后花园,也就是同时她瞧见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离天城正与一个人谈些事,她赶紧挥手,“离天城!看这里!”
这一喊确实引起了那两人的注意,离天城旁边的那个人拍了拍他,“呀!那不是早上那个小公主嘛!”
离天城没有理会他,径直走向墙边,仰头看着荣雪清,脸上依旧冷冰冰的,“你来干什么?”
她笑嘻嘻道:“想你啦!”
离天城身旁的那个男人看着她,笑着问:“穆清公主,我不好奇你是怎么上去的,你先告诉我你怎么下来?”
她双手掐腰,“放心吧!不麻烦你们两个,你们让开点,我自己能下去。”
那人怼了怼离天城,悄声说:“这丫头很是中意你呀!不给她抱下来吗?”
他没有回话,而是给荣雪清让出了一片空地,她一手拎起裙子轻松一跃,稳稳落地,可能是因为死士之前的习惯,落地毫无声响。
那个男人都惊到了,拍了拍离天城,耳语道:“这姑娘……有点不一样,你悠着点。”
可离天城好像是没听见那人说话一般,走到荣雪清的身旁扶起她,她看着那个男人询问:“请问您是哪位?”
他笑了笑,“公主殿下还真是善忘,今天早上刚见过面的。”
“谁呀?”
“鄙人离天影,玉林王,齐汉的四皇子。”
“啊!你呀!”
“想起来啦!”
荣雪清很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
离天影尴尬的低下头,说了半天原来都是废话,“话说穆清公主为什么要翻墙进府呀?”
她一摊手,“门口的大哥拦着我不让进,所以只能翻墙了。”
他把手搭在了离天城的肩上,“你不地道了啊!虽然你府不让外人进入,但不得给这小丫头个特殊通道啊!”
离天城瞪了他一眼,“把手拿开,我的事不需要你管。”
“好好好,我多嘴,我不管。”
荣雪清看着他们两个,“为什么府邸不让进外人?”
离天影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仔细讲解,“你看这府邸有奴才或奴婢吗?”
荣雪清摇摇头,他接着说:“这里属于军政重地,很多重要的东西都在这,就连府里的众多士兵都是那小子的人,这里没有外人,也不允许出现外人。”
“明白了,就是有东西不能让人看见。”
“聪明。”
她撅了撅小嘴,心里有点不满意,但是那是人家的规矩,就像自己的武功不能让人发现。
“行吧!行吧!那我走就是了。”说罢便要离开,可当自己刚一转身,离天城突然将她揽到了怀里,“她不是外人,在军营的时候我也说过。”
这一抱她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后脸上泛起羞涩,绿水无忧因风皱面,青山不老为雪白头,谁不喜欢成为众多条规矩中的例外。
离天影好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一脸激动,“呦!怀抱美人,破戒啦!”
离天城只默默的说了一个字,“滚。”声音平静不带一丝感情。
离天影也明白事,“好好好,我走,我走,明白你们两个,我多余了,告辞。”
说完提腿就跑,不耽误他俩搁那“恩爱”,荣雪清见人走了马上转身看向离天城,“你是不是喜欢我?”
“你想多了。”
他松开抱她的手,转身向书房走去,荣雪清站在原地气呼呼道:老娘我就不信了,软磨硬泡你早晚是我的。
“你等等我。”她跟了上去,□□雪清并没有发现离天城总是时不时扭头偷偷看她,就连走路的速度也降低到她可以轻易地跟上。
她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过了一会到地方了,离天城站住脚,可她却没有注意,直接撞在了前面人的身上。
“哎呀!”
他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去看,“怎么了?”
“头磕你身上了。”
“没事吧!”总是冷这个脸说着不喜欢她的这种话,可真当自己见到荣雪清受伤,他比谁都慌,担心的要命。
她摆了摆手,“没事,不疼。”
他还是为她轻轻揉了揉,两人靠的很近,荣雪清小脸通红害羞的很,“好啦好啦!别让人看见了。”
离天城一瞬间也感觉两人离得有点近,直起腰然后进入书房。
荣雪清跟着走了进去,刚一进屋她瞬间两眼放光,房间很大,一屋子的名字名画,离天城就坐在中央的王椅上,看着桌子上的公文。
“荣雪清。”他唤道。
她笑着着扭头看向离天城,“怎么了?”
“你几岁开始习武的?”
本来荣雪清来到他身边很高兴,见他这么问,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一步一步走到他的身边,步子很稳很轻,“离天城你多虑了,我是一位公主怎么可能习武呢!”
“你认为一个没习过武的人可以在几丈高的城墙上上下自如?落地无声这种事一般人做不到吧!”他说话的时候头都没抬,双眼一直在看公文,说话的语气好像是在和对方聊天。
但这对荣雪清来讲是致命的,看来习武的事是瞒不过去了,电光石火之间她拔出头上的簪刀逼在离天城的脖颈,“离晔,你很聪明,但是你有点聪明过头了,有些事你不应该知道,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他并没有怕,而是十分淡定的将手中的公文放在桌子上,“看来我说对了。”
“你知道的太多了。”
她刚想将簪刀刺向离天城脖颈,突然一把长剑飞向她,荣雪清反应极快,马上向后躲闪,转身一看元风正站在书房门口,甩出剑的动作还未放下。
元风看起来憨憨的,但动起手来可不是吃素的 ,他马上冲进屋,两人赤手空拳打了起来,荣雪清也不是善类,步步杀招,一点没有要收手的意图。
过了三分钟离天城站了起来,也加入了战斗,他挡到了元风的面前和她斗了起来,他拿出了自己最为擅长的八极拳和通背拳,八极加劈挂,神鬼都害怕。
面对一个武功第一的人,荣雪清再横也横不起来,根本就打不过,自己连连败退,离天城最后一击劈挂对准了她的头部,这一招下去非死即伤。
可就在最后这一下,他的手停在半空,停住在荣雪清的面前,她喘着粗气惊恐的看着这一掌,冷汗已经顺着脸颊流下,看来她是知道这一击下去的后果。
两人这才算打完,元风赶紧跑到荣雪清身后擒住她,她清楚自己输了,输的很彻底,跪在地上好像认命了一般没有任何反抗。
元风说道:“殿下放心把她交给属下吧!这娘们嘴硬得很,属下一定问出她来齐汉到底想做什么。”
离天城看着他,“放开她。”
元风听一愣,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让你放开她。”
“可殿下……”
“放开!”
他的语气越来越重,元风有点害怕,马上松开手里的人。
离天城摆了下手,“你退下。”
“是。”
这下房间里就只剩下他与荣雪清,她依旧跪在地上,之前眼中的光芒也变得暗淡。
“今日是我荣初瑶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看着现在的她和之前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离天城询问:“习武几年了?”
“十五年。”
“你那两个侍卫知道吗?”
“不知道。”
他向荣雪清伸出手,她见了神情疑惑且紧张,“干什么?”
“起来。”
“不问别的了?”
“再往下问,你也未必会再说。”
他是很了解荣雪清这类人的,只要是他们不想说的,打死也不会张口,她并未接受离天城的搀扶,而是自己站了起来,随后就要走出书房。
他问道:“你干什么去?”
“屋子里太压抑我出去待会。”说罢荣雪清转身离开,只留下离天城站在原地,他感受到荣雪清的心情非常不好,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出她的秘密是对还是错。
坐回王椅,拿起桌子上的公文,不知为何自己怎么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荣雪清。
她独自一人向后花园走,一直走到一个假山上的亭子中,坐在长椅上眺望着远方,突然一把冰冷的长剑架到了她的脖子上,扭头一看正是元风。
荣雪清没有管,依旧眺望远方,元风见她没反应自顾自说:“别以为你是瑶月的公主我就不敢动你,你要是敢伤我家殿下半分,我准要了你狗命!”
听着这番话她只是轻蔑一笑,对于自己这种人来讲死亡不是恐惧,反倒是解脱了。
“呵!你若是想要这条命,随时拿去,我不介意。”她对自己的命可以说是漠然。
他看着荣雪清,从她眼神里看出了哀,这是他从未发现过的,之前见她,她都是给人一种积极向上的态度,哪能想到有一天能从她的眼神中看出哀伤。
荣雪清身上的秘密太多了,承受的也太多了,没有人可以说百分百了解她,元风放下了手中的剑转身离开。
可能是因为身上的负担太重,她真的好累,刹那间一滴眼泪从她的眼角滑落,但很快又被清风所擦拭。
离天城与荣雪清这一天谁也没好过,夜幕降临,洁白的月光洒落大地,洒落在她的身上,稍显凄凉。
“荣雪清。”一个声音突然打破安静的环境。
荣雪清吓了一跳赶忙回头去看,只见离天城正向自己走来,这要是换到以前她可能会高兴到飞起,但现在脸上除了冷漠不见丝毫喜悦之色。
“审人来了?”
他伸出手想触碰荣雪清,怎料她却灵敏的躲开,自己只好失落的把手放下。
“一个姑娘习武看起来不像自愿的,同我讲讲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开始讲述自己的过往,“我同你说过我六岁开始习武,但说直白点我六岁就杀过人……”
荣雪清六岁那年被皇后欧阳凤关到一个满是孩子的牢笼,欧阳凤下令这些孩子当中只能活三个,这也是她第一次杀人,很害怕可不管自己怎么哭怎么喊,没有人注意自己。
当自己第一次被人砍伤,见了血,瞬间她爆发了,挥起手中的刀就砍了回去,溅了一脸的血,人总会在最危险的时候爆发出身体的潜能。
杀到最后确实只剩下三个小孩子,荣雪清一个和两个小男孩,年长一点的提议不要再打了,活下来三个他们已经完成任务了。
三人答应了下来,可就在那两个男孩放松警惕打算休息一下时,荣雪清不敢休息,精神紧绷,她怕那两人会除掉自己。
突然脑子里迸发出一个危险的想法,除掉他们,说时迟那时快这丫头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说杀就杀,趁着那两人放松下来,直接一刀先送走一个。
自己很快又和第二个人打了起来,结果很明显那人输了,她身负重伤独自一人孤孤单单的和一堆尸体待了三天。
说着说着荣雪清哽咽了,“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是荣初瑶,也不再是瑶月的公主,而是皇族的死士,编号零幺,代号乌鸦。”
“那你累吗?”
她苦笑道:“累?哈哈哈……死士有喊过累的吗?就算累,他们有能力反抗自己的命运吗?从小到大我不知道自己受过多少的伤,晕倒过多少次,我能走到今天你不知道我要付出多少。”
“我不想知道代号为乌鸦的死士累吗,我想知道的是你荣初瑶累吗?”
她愣住了,自己没想到离天城会这么问,荣雪清只是苦恼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荣初瑶到底累不累,我甚至有的时候分不清我到底是荣初瑶还是死士乌鸦,有的面具带上可以摘下,可有的面具戴久了,便分不清面具前面具后哪个才是真正的自己。”
他也没想到荣雪清会经历这么多,本以为自己的童年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她根本就没有童年,从小就生活在黑暗,原来她也没有见过光明。
荣雪清接着说:“我从小被教育不能哭,哭了会展现出自己的弱点,所有人都要我活的强大,知道我为什么爱吃糖吗?”
离天城摇了摇头,她解释,“我不知道该如何缓解我吃过的苦,受过伤的痛,只想用糖来暂时解决嘴里的苦。”
说到这时她已经忍不住眼中的热泪,哭着说:“如果有机会让我选择自己的人生,我不要再生在皇家,宁可做个平凡的人,平凡的过完一生。”
离天城轻轻抱住了她,将她的头埋在自己怀里,这次她放开了哭,把自己积攒多年的委屈通通哭出来,哭的时候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有的时候命运就是这样捉弄人,把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逼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他就抱着她,“哭吧!哭吧!有委屈就哭出来,在这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为什么谁都要我强大,却没有人在乎过我。”
“我在乎你,你不需要强大,活成你想要的样子就好。”
荣雪清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看着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实际上活得还不如街边的一条野狗。
“就算有一天我死了,又有谁会注意到呢!”
离天城突然将她抱起,“有我在你不会死的,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陪你。”
说罢将她抱到了自己的寝殿,将荣雪清放到床上后他转身准备离开,□□雪清却一把拽住了他,“别走好吗?我怕黑也不敢一个人待着。”
这是她的弱点,身为死士她有害怕的事却不能表现,原来昔日的英勇都是硬撑。
离天城愣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雪清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不想陪,反正他也没说过喜欢自己,何必自作多情,谁又会喜欢一个低贱的死士呢!慢慢地收回手,“抱……抱歉,你忙你的去吧!”
突然离天城抓住她的肩膀,“你还想强撑到什么时候?就你那巴掌大的肩膀能承担住什么?”
荣雪清没说话,离天城抱着她躺倒在床上,她就依偎在他的怀里,像孩童依偎在母亲怀里一样,这个世界可能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值得她信任了,他可能是最后一个……
离天城说道:“别怕,一切有我,我永远在你身旁。”
她又绷不住的哭了起来,哭的是那样撕心裂肺,一直哭了好久直到深深睡去。
人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坚强得要命,可一旦有人安慰便会哭得泣不成声,因为没有依靠所以曾经的她必须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