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平复帖
“平复帖?这是什么?”谢艾听完一脸懵,甚至都反应不过来是哪三个字。
“我也不太懂,听永平县主说,好像是一个叫陆机的人写的书法作品。”
“陆机?……”谢艾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是不是那个西晋文学家陆机?”
“呃,可能是吧……我也不知道哎……”,纪文音摊了摊手,一副自己也一无所知的表情。
谢艾盯着桌上的茶杯想了一阵,然后又好像自我否定一般摇了摇头。
纪文音看着谢艾这副模样,很是不解,“你这是怎么了,摇什么头啊?”
谢艾犹豫再三,还是挪了挪凳子在纪文音对面坐下,然后在纪文音的注视下,他以一种平时难得见到的严肃口吻开口了。
“我之前特意问过御医,严太后虽然一直以来都有高血压的症状,时不时也会头晕眼花,但是御医一直有按时替她开方调理,总体病情是可控的。并且严太后身为凉州的大王太后,日常起居饮食都有专人照料,所以除非是短时间内的极度操劳或是受到强烈的刺激,不然理论上严太后的病情是不至于突然恶化的。”
“极度操劳?……强烈的刺激?……”纪文音低着头揣摩了一下,“我之前听永平县主说过,严太后喜欢清静、向来不问政事,自从殿下继位以后,后宫的事务也大多由马太后和裴王后操持,所以她应该不太可能有极度操劳的事……至于强烈的刺激嘛,有什么事能让一个堂堂太后受这么大刺激……”
谢艾在一旁皱着眉头,不置可否。
“哎,会不会就是这年代的药不如现代先进,虽然御医按时开方子,但是其实吃了也没啥效果,病情日积月累的就旧疾复发了呢……”
谢艾微微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可能,但我始终觉得严太后的那时候的反应太反常了……”,谢艾于是又把当时纪文音他们进来之前的情况大致描述了一遍。
纪文音原先还觉得只是谢艾多虑了,但是现在把这前后的事重新串联起来再回想了一遍,也觉得有点蹊跷。
“确实有点奇怪啊……严太后她好像始终有什么话想说,而且她写下‘平复帖’三个字究竟是想说明什么呢……”
谢艾摇了摇头,“想不通,反正不会是因为喜欢陆机的书法……”
纪文音:“……”
两人接下来面对面沉默地喝了一会儿茶,良久,谢艾突然郑重地对纪文音说道:“我们得去见一下永平县主。”
第二天,谢艾带着纪文音一起去了县主府,不巧的是只见到永平县主身边的侍女云岫,云岫告诉他们永平县主今天一大早已经去了永训宫,于是两人只得返回家中拿上之前张重华赐给谢艾的令牌,然后匆匆进宫。
七绕八绕之后,终于来到了永训宫。
严太后丧事结束之后,偌大的永训宫也比以往冷清了不少,原先在永训宫中当差的宫人有些已经被分配去了宫中别的部门,目前只暂时留下两个严太后生前的贴身侍女留守。由于这段时间纪文音经常陪着永平县主出入永训宫,所以两名侍女和她已经熟识,简单说明来意后,侍女告知永平县主正在书房,随后便不再多问。
谢艾和纪文音于是步入书房,一眼便望到永平县主正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对着手中的令牌发呆,谢艾定睛看了看,正是那枚和自己一样、由张重华所赐的玉制令牌。
“永平县主”,谢艾低声唤了一句。
张楚容抬起头,看到出现在眼前的谢艾和纪文音时,她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谢艾朝前走了两步,“县主,我听文音说,大王太后弥留之际在你手心中写下了‘平复帖’三个字”?。
“没错,确有此事。”
“县主可知大王太后为何要写下这三个字?”
永平县主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令牌,思索片刻后缓缓说道:“这《平复帖》本是太康年间的著名文人陆机写给友人的一通私人信札,但因陆机精于书法、犹善草书,因此即使是普通书信,也不乏有人争相临摹作为法帖。我母后的父亲、也就是我的外祖父年轻时曾游历洛阳,与陆机有过数面之缘,外祖父一向仰慕陆机的书法,因此在陆机给友人写完《平复帖》后不久,便向这位友人借出原件、加以临摹。八王之乱期间,陆机为成都王司马颖所杀,我外祖父便将当日临摹的《平复帖》装裱起来,以寄托对故人的怀念,外祖父去世前将这幅临摹之作送给了我母后,母后对此一向珍视。我母后当时写下的‘平复帖’三字,指的应该就是我外祖父临摹的那一幅。”
张楚容的话倒是令谢艾有点意外,他没想到严太后竟然还和《平复帖》有这样的渊源,他原本以为是《平复帖》本身的内容暗藏了玄机,那现在看来恐怕并非如此。
还不等谢艾开口,纪文音先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哎,所以大王太后是临终前想起了自己父亲留下的东西,想要永平县主将来好好保存这幅临摹的《平复帖》?”
谢艾摇了摇头,显然并不赞同,“永平县主,请问您外祖父留下的这幅《平复帖》现在何处?”
“就在这永训宫中。”
谢艾:“啊???”
纪文音:“啊???”
张楚容伸手朝纪文音和谢艾身后一指,说道:“就在那儿。”
两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同时转身朝后看去,只见一幅书法赫然挂在书架旁。
“啊,原来就是这幅啊!”纪文音的记忆突然复活,猛然想起那次在马太后生日宴席快结束的那晚,严太后突感身体不适,当时自己陪着永平县主送严太后回永训宫时就曾见过这幅书法,不过因为纪文音并不知道陆机,自然也就认不出什么《平复帖》,想到这里,她又回忆起那晚还在永训宫中听到过奇怪的脚步声,不禁心有余悸。
“怎么,你见过啊?”看到纪文音反应激动,谢艾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纪文音回过神来,把那晚详细的情形讲了一遍……
“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文音和我说她在永训宫中听到奇怪的动静后,我和当晚值班的宫人打听过,永训宫各处我也检查了一遍,但没有发现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后来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永平县主一边回忆一边走到了《平复帖》前。
听纪文音和张楚容这么一说,谢艾也记起来确有此事。然后三人就对着面前的《平复帖》看了好一阵,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看着看着,谢艾脑中突然浮现出了一个猜想。
“县主,可以把这《平复帖》拿下来让我仔细看看吗?”
张楚容虽然不明白谢艾为什么会突然提这个要求,但他她还是伸手轻轻将《平复帖》从墙上取了下来交给谢艾。
谢艾道了一声谢,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平复帖》回到了书桌前,也许是因为心情太过激动紧张,竟然一不留神撞到了桌脚,好在一个趔趄后,谢艾又迅速调整姿势恢复了平衡,与此同时, “啪——”一声东西掉落的声音随之响起。
“哎,你小心点嘛……”,纪文音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过来,捡起地上掉落的东西,谢艾站定后一看,这才发现原来是自己的那块令牌掉了。
“还好没摔碎”,纪文音说着用袖子把令牌表面简单地擦了擦,“喏,先放在这里,免的一会儿又掉了”,说着便把令牌放在了书桌上。
“快帮我把桌上的东西理一下,我要把《平复帖》展开仔细看一下”,谢艾一边小心地打开手中的《平复帖》、一边对纪文音说道。
纪文音于是赶紧把桌上的东西胡乱地挪了挪,腾出正中间一大片空着的地方。
此时张楚容也已经走了过来,她困惑地看着谢艾把《平复帖》翻来覆去地查了个遍,又是检查卷轴、又是把字画拿起来对着亮处照、甚至还把《平复帖》从上到下、从里到外仔细摸了一遍……
在折腾了不知道多久后,谢艾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活。
此时张楚容也有点明白过来了,她试探地问道:“谢艾……你是觉得这幅《平复帖》中藏了什么东西吗?”
谢艾疲惫地点了点头。
“那,你有发现什么吗?”
“呃……没有…………”
张楚容:“……”
纪文音:“…………”
接着,三人又是沉默地对着桌上的《平复帖》看了好一会儿。
良久,纪文音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快步朝刚才挂《平复帖》的地方走了过去,然后盯着那面墙犹豫了片刻,接着像是拿定主意一般抬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