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事
37.
丽嫔晕就晕得这么突如其来。
她正跨过小院,要走到虞情的屋里,就踏着那道门槛,突然感觉浑身都麻住了,四周的吵嚷变成了耳鸣,那轰隆声从四面八方赶来,把她围在了正中央。
视角后仰,最后停在众人关切的脸上。
几位妃嫔将丽嫔扶到床上。
陆昭仪给丽嫔掖好被角,悠悠叹了一声:
“无事多生烦忧,又是一年好秋。”
“佳人何故晕倒?却是风寒生扰。”
“寻医,寻医,莫耽大好时机。”
虞情惊道:“坏了,还真给她学会了。”
38.
太医来诊脉,真是风寒。
秋老虎来的又快又猛,丽嫔又身子柔弱,夜里被子没盖好生了凉也是正常。只是本来免疫力就不好,风寒痊愈也是要些日子的。
看着太医开了一大堆补气血的药,虞情心想,风寒不就是感冒吗?不就是免疫力弱吗?锻炼不就好了。
于是她大手一拍:“丽嫔,等你痊愈之后,咱们去夜跑。”
39.
虞情找王管事借了两套太监服,将假辫子一戴,姐妹俩便每晚出去夜跑了。
夜晚的御花园空气清新,行人稀少。两人第一日跑了两圈,第二日跑了三圈,第三日跑了五圈。
丽嫔这一跑,气色真的比以前好多了。
不出一个月,丽嫔已经比虞情能跑了,虞情每天跟在她身后气喘吁吁,“丽丽啊,慢点,你慢点。”
一日换衣服时,虞情看着丽嫔那崭新的马甲线,口水直流。
“丽丽啊,给个姬会。”虞情摸了一刻钟。
丽嫔跟着虞情和赵世蓉日日探寻同性之道,那些男男和女女的事情早就分得门儿清了。
她想了想,认真地道:“娘娘,我是直女。”
40.
虞情:“没事,我们搞zzl。”
41.
又是一日,虞情跟着丽嫔在御花园里跑了三五圈,实在累得不行。
于是叫苦不迭地提出去太液池边休息。
高处风景好,她爬到一棵很高的树上。
这树上视角颇好,能看到近处波光粼粼的太液池,灯火通明的宫中和远处繁华热闹的长安城。
呆在这宫中,真是没意思得很。
什么时候能回去呢?
唉。
“唉。”
身后同样传来一声低沉的叹息。
42.
虞情愣了愣:“你是何人?”
那人似乎也没意识到有人在此处,轻轻地“咦”了一声。
树底下有护卫喊到:“陛下,发生何事?”
那身后的人似乎有些不耐:“无事,你们都去别处吧,别跟在朕身边,惹得朕实在是厌烦得很。”
“陛下息怒,保护陛下的安危是小的们的职责,小的们不敢玩忽职守。”
“这里是朕的御花园,还能遇刺不成?”那人又是轻轻叹了一声,“还不快退下?要朕罚你们么?”
“是。”
树底下的暗卫们退散开来。
那人沉默了片刻,道:“你又是何人?”
43.
虞情不知该如何应付,仔细想了想,这皇上好像没听出她的声音,还没有认出她的身份。
这不是好事么?索性萍水相逢,再会无期。
“陛下金安,奴婢只是一个辛者库的小宫女。”
“辛者库的小宫女能溜到御花园来?”那人嗤笑一声,“朕贵为天子,虽时常遭人糊弄,但却不是傻的。”
挺聪明。虞情咬着手指甲想着。
“罢了,倒也不必袒露身份。”那人又道。
“陛下仁慈。”
“没看出你对朕有多少感激。”那人轻轻笑了笑,“不愿告诉朕身份,言语里也没有那些宫人的谄媚。”
“聪慧如陛下,谁人的谄媚或是真心一眼便知,奴婢又何必逢场作戏?”虞情感觉他心情不错,说话也随便了一些,“陛下仁慈是真的,这句话没有奉承。”
“小马屁精。”
“陛下过奖。”
44.
虞情靠着树看风景,夜风吹着舒服,将那只隔了一道枝干的男人身上淡淡的烟熏香味吹到她鼻子里。
九五之尊,身上也是香香的嘛。
她突然笑了,皇上与其他人好像也没区别。
45.
“小宫女,你笑什么?”那人淡淡地问。
“奴婢笑陛下身上香香的。”虞情顺着自己的想法说,“陛下九五至尊,能近身的人少之又少,能闻到陛下身上有香味的更少了,奴婢却是一个。”
“……油嘴滑舌。”
“陛下恕罪。”
那人心情似乎更好了,哼了首不知名的宫曲,哼到一半停了,咳了两声,又道:
“叫朕何昭就好。”
46.
“陛下,这恐怕不妥。”
虞情还没傻到敢直呼皇帝姓名的份上,今日若喊了,明天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还真不见得。
“嗯——?”低沉的嗓音尾调上扬,带着几分威胁。
“何,何昭。”虞情结结巴巴,“陛下何故如此?”
月光明净,湖水荡漾。
九五之尊看起来有些落寞。
“只是想和人说说话罢了。”
47.
哦哟,小可怜。
虞情心想。
她安慰道:“陛下,高处不胜寒。”
何昭轻笑:“你在安慰朕啊?”
“奴婢不敢。”
“敢不敢都这么做了。”何昭轻声道,“坦诚点。”
“遵命。”
48.
“陛下有烦心事?”虞情余光瞥着身后那明黄的衣料,将上面做工精细、瑰丽壮观的龙纹尽收眼底。
“陛下没有,何昭有。”
虞情被逗笑了,“何昭有烦心事?”
她只好改口。
“何昭有啊。”他望着远处的长安城,“何昭觉得这宫中如同金丝笼,无聊的紧,拼命想飞出去。”
“我也……奴婢也觉得,这宫中无趣得很。”
“这样这就对了嘛。”何昭道,“听你以‘我’自称,比那'奴婢’二字来的舒服多了。”
这皇上还挺平易近人的啊。
想起初见时他那将自己贬入冷宫那盛气凌人的模样,虞情不禁做了对比,原来这皇上对外颐指气使,私底下却也是个有烦恼的可怜人。
“这宫中无趣,却是皇帝亲手缔造的笼子。”何昭继续道,“那把龙椅成为他的摇篮,也是他日后的棺材。”
“陛下不免太过悲观。”虞情道。
“并非悲观。”何昭望着那一片模糊的月色,“皇帝除了皇帝,还能做什么呢?如果一个人,他生来就被告知是要做皇帝的,他一切品德与才学只为皇位服务,那么他能做到,也只有皇帝罢了。”
“所有人告诉我,做皇帝要怎样。”
“却没有人告诉何昭,他应该是怎样的人。”
49.
虞情沉默了片刻,道:
“皇上,你听过应试教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