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崔清与想了想,“是在桐县的灯会上,一个老奶奶带着孙女卖这个。”
桑榆:“嗯,灯会上到处都是卖这些小玩意儿的。”
“别人都在吆喝,那个老奶奶和孙女却都不说话,但她们穿的最干净,编的花绳也好看,跟上海的不一样,就买了一条。”
崔清与回答的很仔细,仔细的甚至感觉有些别样的认真。
桑榆本来随口问问,听他说到上海,突然激动了起来,她骤然起身。
“上海,你等我下,我回家取个东西,马上就来找你。”
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桐县的环城路,能一直通到江边。
西边的环城路有个废弃的园区,车少人少,弯道还多,适合飙车。
一群摩托车排好队似的,疾驰而过,留下笑骂声一片。
严秦跑了一圈,开车离开了。
黄毛也跟着离开。
来人骑着摩托来到江边,看风景。
严秦在看江面,看晚霞,黄毛在看严秦。
“今天是你爸妈的祭日吧?”
黄毛问的小心翼翼,严秦却没有回答。他看了严秦两眼,问道:
“你恨桑榆嘛?”
严秦还是没说话。
“那我换个说法,你喜欢她嘛?”
严秦依旧没说话。
黄毛叹了口气,“你和她,诶,孽缘啊……”
“滚吧你!”严秦氏嘲讽。
黄毛叹气离开,严秦索性坐着躺了下来,晚霞灿烂,铺满了半个天际。
嘴里却喃喃念了一句诗:“为霞尚满天……”
霞光映照,整个水湾村像是都涂上了金粉一般,美好的如梦似幻。
桑榆气喘吁吁的跑过各路金色小道,跑过东家门口铺了满地的秸秆,跑过西家簸箕里晒着的萝卜干和莴笋干,微风拂过,吹过家家屋檐下都挂着的干玉米和辣椒串……
桑榆一直跑到崔家敲门,崔清与开门,将她迎了进去。
“什么事啊,跑的这么着急?”崔清与给他递了一杯水。
桑榆接过水,又放在了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封信件,急切道:
“你能看出来,这封信是上海哪里寄过来的嘛?”
崔清与看着她急切的样子,狐疑地接过信封,先看了看邮编。
“200120,看邮编像是浦东新区寄过来的。”
崔清与又看了看邮票,面露诧异,内心古怪,问桑榆:
“这信是从上海寄到桐县,给你的?”
桑榆点了点头。
崔清与:“那你大概是被骗了,这上面贴的邮票面值是20分,以上海到桐县的距离,这个面值的邮票是寄不到这么远的。”
桑榆猛地看向崔清与,不敢置信。
“不可能,你怎么知道寄不到这么远?”
崔清与的面色从热心转为微淡,“因为我是一个集邮爱好者。”
他看着这个女孩神色仓皇,眼中脆弱满溢,仿佛自己说了一件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桑榆一把抢崔清与手中的信封,夺门而出,在门口碰上了刚好拎着冰棍回来的崔静彤。
崔静彤刚想开口,桑榆已经跑远了。
崔静彤:“这是怎么了?”
崔清与拿过一旁的喷壶,给绿植浇水。
“她拿了一封从上海寄过来的信,问我能不能看出来信是从上海哪里寄过来的……”他看向崔静彤,“我告诉她,信不是从上海寄过来的。”
崔静彤骤然瞪向崔清与。
崔清与:“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崔静彤看见他就烦,“我看你长得帅!”
崔静彤往桑榆离开的方向看了看,神色担心,看崔清与一直在浇水,问道:“奶奶绿植都买了些什么呀?”
“山地玫瑰。”
“山地玫瑰浇水浇这么多,你是要给它洗澡嘛……”
崔静彤一顿嘲讽,转眼进屋,根本不想跟他说话。
崔清与放下水壶,到凉亭后看到,桑榆做过的桌面有一串钥匙,钥匙链上,挂着一只黄色的榆钱果。
桑榆失魂落魄的走在路上,拐过弯后,看见一群人拉着严秦,吵吵闹闹的说要去KTV唱歌。
桑榆小跑过去,拦住了严秦。
“哟,这哪来的小妹妹啊?”
严秦无视了桑榆的存在,就打算跟他们一起走,桑榆不让。
严秦摔了手上的啤酒易拉罐,酒水泼了满地。
气氛瞬间冷凝。
严秦冷声道:“让开。”
桑榆不肯,“你回家吧。”
严秦笑了,“家?你觉得我还有家?”
桑榆说什么也不肯让,被严秦往边上一甩,摔倒了地上。
旁边有人要却去拉桑榆,被严秦一脚踹到了一边。
严秦看着摔倒的桑榆,本想再说点什么,可看到她磨破的手心,和摔出来的那封信,怒气瞬间就没了。他张了张嘴,又攥了攥手,什么话都没说,一个人离开了。
其他人也如鸟兽四散。
崔清与站在拐角处,看了看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默默捡起信件的桑榆,蹙眉,舌头顶了顶腮帮子。
他看见桑榆哭了。
桑榆走到家门口的小巷时,就看见母亲正在门口等她。
桑母语气冷厉,满是质问,“你去哪儿了,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天黑之前要回家?”
桑榆满身疲惫,哀求着问:
“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爸爸到底在哪里?”
桑母依旧冷漠,“说了在外面打工。”
桑榆:“在哪里打工?”
桑母:“上海。”
桑榆伤心到失控,大声道:“那他为什么不回来看我,他既然每隔三个月就给我写一封信,他既然这么爱我,那他为什么不回来看我?”
桑母冷漠依旧,“因为他忙。”
“那些信根本不是从上海寄过来的,妈妈,你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桑榆崩溃大哭。
“我说了他在外地打工,在外地打工。”桑母失控的抄起一旁扫地的笤帚,就往桑榆身上招呼,边打边念念有词。
“让你天黑不回家,让你不回家,我干脆先打死你,也省得你先死在了外面……”
桑榆不敢置信,泪水如断线珍珠,一颗接一颗,可双脚又一动不动,任凭周母打他。
外婆听见动静,用手滚着轮椅,颤巍巍的赶了出来,嘴里急切的喊着桑榆名字。
“囡囡……阿榆……别打……囡囡……”
桑母见外婆出来,扔了笤帚进屋。
桑榆上前,蹲下身子安抚外婆,外婆拉起桑榆的手,给她手上被抽出来的红痕吹气,“痛……”
桑榆眼中含泪,“没事的外婆,阿榆不痛。”
阴影处,崔清与静静的看完了这一幕,当看到外婆时,有些讶异,他站了很久,又拿着桑榆的钥匙,默默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