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霜一箭(一)
“既然你不愿意让我看你的伤口,那手伸出来让我探探你的灵根是否稳定总可以了吧?”
纱漠然将循霄按在屋内的床榻边,明明是想替他查探一下伤口愈合的如何了,他却执意不给看,跟纱漠然要非礼他一样。
循霄安静妥协了一次,把手伸过去让纱漠然探灵根。
“……”灵根没有异常,只是恢复灵力的速度是不是太慢了些,就算不是在灵力充裕的地方,纱漠然仅靠两三日就能恢复到全盛了。
“你……”纱漠然收了探测术,盯着循霄那双蒙着白翳的盲眼,“这都多少日过去了?你的灵力怎么恢复得如此之慢?”
循霄把手收回来,轻咳了一下,“可能……因为吾只是个财神吧?财神不擅长打斗,所以灵力低点也正常……”
“……我说的是灵力恢复速度,不是灵力高低。”
“不用太在意的,要是你觉得吾没法保护自己,你也可以教吾一些普通的符咒,吾学得很快的。”
纱漠然从衣袖里掏出那对在集市上买来的耳饰,打消了循霄求学的念头,“财神大人还是专心给我们招财让我们混口饭吃吧,你先别动。”
“你要对吾做甚?”循霄的脑袋被什么钳制住,耳垂处好像被什么东西刺穿了,烧得整个耳根子都红了起来。
他本身有耳洞,只是这许久未戴耳坠,耳洞也有了愈合的现象,纱漠然很小心替他戴上漂亮的白羽耳坠,他的身体却抖得有些太不正常了。
纱漠然替他戴好一个耳坠之后立刻退后不去触碰循霄,柔声问:“是不是与人接触就会痛苦的那个法术起作用了?抱歉,我只是想替你戴上……”
循霄顺着滚烫的耳垂往下摸索,摸到了耳坠上吊着的柔软的白羽,脸上有些潮红,“没有,吾只是这处敏感了些,这是你送吾的?为何只戴了一个?”
“我觉得霄公子已经够好看了,这个东西买来我也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而且比起之前那对您戴的耳坠,这个的价值也不是很高,若是您觉得坏了身份,取下来扔掉便是。”
“既是你送的,吾自然欢喜。”
纱漠然会心一笑,说:“我下山快三月有余,归师掌门依旧没有消息,等会儿我想出去找若水姑娘拿消息,你就在此处先歇息,小雨虽然喜欢跟你拌嘴,但毕竟还是个孩子,你可不要欺负他。”
“吾很喜欢小孩子的,你放心。”循霄跟着笑了笑,耳垂上吊着的那片白羽又蹭了蹭他的脸颊,让人看着也心痒痒了一下,“你出去的时候记得小心些,虽然苍傲皇城目前算是挺安全的一片地方,但你我灵根特殊难免多灾多难。”
“我会记住的。”纱漠然点头,然后慢慢转身,“我先出去了,和若水姑娘约好的时间快到了。”
……
怡红院。
若水昨日收了密探加急送来的情报,一夜未眠。
厢房里点了檀香,若水给桌上摆着的香灰炉点上了三根香,提着衣摆跪下,磕了三个头。
巫鸠有些发困,可这檀香呛得他呼吸难受睡不着,他手指拨了拨酒杯里的酒,仍是不理解,“你说你摆个来历不明的神像拜有什么用?不如多摆几个财神爷,好让我蹭着财气买酒喝。”
“你再废话我就把你下月的酒钱全扣了。”
若水两掌并起,闭上水灵的眼睛轻声对着神像祈祷。
巫鸠今日势要问到底,重新拿了个酒杯满上,“素和若水,我听说你们素和族与阵仙不和,你拜的应当不是阵仙,神庙我去的也不少,你这个神像我还是头一次见。”
“我的传家宝。”若水拜完神像,从地上站起来,“你没见过也正常,毕竟是我自己刻的,也不一定就刻得跟真的一样。”
“话说回来,若水你比我进玄机堂早了一百多年,还从没见过你告假回素和族探望家人,难不成你在族里待不下去了?”巫鸠伸手过去给若水递了一杯酒,“玄机堂的高手都在我们隐部,你们微部的人都不擅武斗,要是没有隐部来回保护,来找麻烦的家伙应该会让你很难缠。”
若水夺过酒杯,翻了他一个白眼,“巫总管管得还挺宽的,要是觉得怡红院无趣,便去别处当值罢。”
“说笑呢,我可舍不得这里的酒。”
巫鸠提着酒坛子推门出去,此时纱漠然也赶过来了。
若水等纱漠然和巫鸠一进一出,走到书架边拉开了一个抽屉,取出了密信。
纱漠然欲接,同时听若水提醒道:“姑娘,断枉山这位掌门行踪向来是捕捉不到多少的,我玄机堂分布在三国的线人都用了不少力气查,但能肯定的一点应该就是他最后去了芙蓉城。”
“芙蓉城?”
纱漠然语调调高,这是她鲜少听过的地方。
“姑娘也许没听过,这个地方虽也在苍傲境内,但是城内乱得很,我们玄机堂的人出入那里若是没有灵力高强的隐部的人协助,也无法在城里撑过一个时辰。”若水微微合上眼,不知不觉又忆起了往事,“还记得我初入芙蓉城时遇上了几个疯妖怪,因为灵力不高,也差点死在那里。”
“……”纱漠然略有些愣神,归师的行踪只被密信上的寥寥几笔道出。
归师的灵力高强,就算入那危险的芙蓉城不能全身而退,但也能做到护住自己一条命。
“……还有个消息密信上没有记录。”若水深吸了一口气,开始说出困扰了她一晚的事,“我们的线人中有一人曾受归师掌门救命之恩,据他所说,姑娘要寻的人许是惹上了个麻烦,那两月前他离开春风拂柳之后受了重伤,此后再无踪影。”
纱漠然闻言,拿着密信的手毫无征兆抖了一下。
两月前,那就是纱漠然下山那几日,在那个时候掌门就已经遇难了?到现在山门也没有传消息给她,这也说明归师掌门至今仍未回断枉山。
若水回到神像前屈膝跪下,最后只说了一句:“消息已传达,姑娘将报酬交给巫鸠就好,我便不送客了。”
巫鸠在门外听了许久,直到纱漠然出来,他也没有想要离开半步。
“消息给你了,我来拿报酬。”
巫鸠淡然一笑,只是抱着胸倚在柱梁边。
纱漠然将他要的东西变幻出来,扔了过去。
“多谢。”
巫鸠握住药瓶子,转身就走。
真是个奇怪的人。
玄机堂的报酬一般来说都是支付钱财,这是为了能让分部有运转的资金,也能扩大他们暗线分布范围。
怡红院的分部也不例外,只是这一次遇到了个刚调来当值的巫鸠,他好喝酒,支付给他的报酬大都是给他买酒喝的,可这一次他却是找了纱漠然要了一瓶药。
这持生丸倒是个稀罕物。
它在三国药铺里虽然流传的也多,但是真正上好的持生丸却是断枉山归师掌门所炼制的,因为炼制也困难,仅有的五枚都给了几位长老,纱漠然身上这枚就是冶心师父强塞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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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里的集市不管何时都是热闹的,而且还临近新年,不少人家都出来采购新年的食材。
荣王神无期近来在府里闭门了好些日子,今日出府的时候身边就只带了个丫鬟,而且还是个衣着不凡的丫鬟。
“本王都亲自带你出来了,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神无期不去看霜儿都知道她肯定又是一副郁郁寡欢的表情,但他也没表现出不耐烦,而是停了一步抓起霜儿的手腕。
“殿、殿下,这不合礼数。”
“什么礼数?本王都如此放纵你了,你现在还在教本王遵礼数?”
霜儿眨了眼睛,细声而委屈。
“奴婢知错。”
“本王不想再听到你自称奴婢。”
“是,奴……霜儿记住了。”
神无期带着她穿过几条街绕到战府外,冷脸对着外边的门卫说:“通知战郁,本王要见他。”
门卫颔首躬身,答:“殿下,此刻公子不在府内,要不您先进来坐坐?”
“……不在?”神无期挑眉,已经有了些烦闷,“那他去哪了?皇宫还是偏寓居?”
“嗯……是昭安公主那,陛下委派了公子近日贴身保护昭安公主,一早便出城去了。”
“出城?质安府外那么多侍卫还需要战将军亲自护卫,看来皇兄是有意要娶公主为妃了。”
神无期他最是清楚他皇兄了,因为此前狩猎,昭安公主表现出了非比寻常的箭术,与传闻中大不一样,这也让神慈心生了忌惮。
侍卫不敢胡言,仍摆好站姿安静站着。
“殿下?那我们要回去吗?”霜儿见他白走一趟,弱弱问。
神无期哂笑:“还早着呢,本王今日可一定要和昭安公主领教一番。”
最后仍是考虑到走出城有些远了,神无期管了战府借了一匹良马,带着霜儿往城门策马过去。
此刻,城门上。
昭安公主带着婢女站在这瞭望,眼里的哀伤她也没有去刻意藏着。
“殿下,您又难过了吗?”
身后的婢女抱着战郁送来的那张弓,总感觉有些沉重。
“本宫没事,只是觉得这地方看不到踏雪,也看不到那漂亮的雪原。”
婢女跟着难受起来,哽咽了一下。
“殿下要是没有来苍傲,也不用经历生离死别了。”
昭安公主冷笑,低垂着眼眸。
“可没来苍傲之前,本宫已经经历过一次死别。”
婢女低头,“是奴婢说错了话,让殿下又想起伤心事了。”
“这不怪你,本宫也是一个没用的人,是本宫有太多做不到的事情,就连昭霜都没能保护好。”
“殿下怎能如此妄自菲薄?”
战郁慢慢走上来,他笑中带着苦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