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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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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九,皇后千秋节,各宫妃嫔、朝臣家眷纷纷前往坤宁宫贺喜,长孙星宁亦在其列。

“星宁,快过来。”皇后朝长孙星宁招手,“这位妹妹,你还不曾见过吧!”皇后指着一个身穿湖蓝色宫装的秀雅女子道。

“确实不曾见过这般秀雅清丽的妹妹,”长孙星宁顺势行礼,言笑晏晏,“方才殿前匆匆一见,如同见了夏日的碧荷,清新怡人。”

穿着宫装,那必然是皇室中的女子,再加上皇后娘娘待她亲切,还让她们以平辈相称,那么定不会是后宫中的妃嫔,长孙星宁推测,这位妹妹应当是个宗室女。

“星宁形容的很是贴切,柔佳今日装扮得倒真是像朵俏生生的碧荷。”皇后笑道。

柔佳?长孙星宁了然:原来是怡王的遗腹女,柔佳公主。

亲王之女合该册封郡主,但怡王是为救圣上而身亡的。圣上感念,立誓要将怡王之子视为己出,怡王之子享有皇子公主同等的身份地位。

柔佳公主出生时,后宫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育有皇子的贺贵妃。

柔佳公主自出生后,便随母居住在王府,深居简出。十一岁时,怡王妃病逝,柔佳公主便养在了许太妃的膝下。

大抵是父母离世,跟随祖母长大,加之身边缺少男性长辈的教养,柔佳公主胆子小、性子软绵、说话也温吞。

想当初,昌陵候父子言及娶公主时,昌陵候夫人还误以为是娶柔佳公主。柔佳公主的性子可不适合作当家主母,她冲动之下,还曾想找皇后娘娘从中调解。

“表嫂谬赞了。”柔佳公主羞答答的,手上紧紧攥着皇后娘娘的袖摆。

看得出来,这是位胆小娇羞的公主,与嚣张跋扈的乐平公主与娇俏灵动的宝如公主皆是不同,倒似个软绵的小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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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始,丝竹管弦悠扬。

长孙星宁半眯着眼侧耳聆听女伶的歌声,怡然自得。

小兔子却好似不习惯这般热闹的场景,在众人贺完礼后从侧门悄悄走了。

时下宴已过半,长孙星宁多饮了几杯酒,脸上红彤彤的,脑子也有些反应迟钝了。怕在宴席上闹出笑话,她向皇后娘娘告情后,便去了专供女眷歇息的秋水苑。

坤宁宫与秋水苑在两个方向,一东一西。要去秋水苑必要穿过御花园。

姜祈安对宫中宴请十分忌惮,再三强调必须带上流光溢彩。长孙星宁知轻重,近来贺氏一族气焰颇盛,她也怕乐平公主会背地里使坏,不敢心存侥幸,便顺了他的意。

冬日的夜里很安静,没有蝉鸣、没有蛙叫,只余一轮明月悬挂,在御花园里精心养护的花叶上洒下余晖。

途经座座假山时,长孙星宁依稀听到了几声呜咽。

她顿足,看向流光,以眼神询问她。

流光立即将长孙星宁拉至身后护着,溢彩徒手与几名突然闪现的蒙脸黑衣人缠斗起来,“快带主子走!”溢彩并不敢直呼其名,怕身份暴露引起麻烦。

好在夜里黑,即使有月光,也架不住御花园里层层假山堆叠,遮掩了光线,流光拉着长孙星宁往回跑,两人皆是绷着脸,丝毫不敢懈怠。

可长孙星宁毕竟是个闺阁女子,身娇体弱,跑不快,没过一会儿,就被黑衣人追上了。流光将长孙星宁往前推,只留下一句“主子,快跑”,就与黑衣人交起手来。

回头看了眼不顾安危也要拦住黑衣人的流光,长孙星宁忍着落泪,握紧双手,咬住下唇,拎起裙摆,拼命地跑了起来。

她只滞留了一瞬。因为她知道,她不能拖她们的后腿,只有寻到光亮处,只有跑到姜祈安的身边,才能救下不顾生死护着自己逃跑的流光和溢彩。

她拼命地跑呀跑呀,却还是在距离光源不远处摔了一跤。眼看就要被黑衣人追上,长孙星宁艰难地爬起,没走几步,却又摔了下去。

她的腿崴了,她知道,她凶多吉少了。

这个时候,她也顾不得害怕撞见什么秘密了,只有活着,只要活着。

她扯着嗓子喊救命,却不见任何一人出来。也难怪,今夜是皇后娘娘的寿辰,殿内载歌载舞,一片热闹,哪有人会留意这里。

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长孙星宁的十个手指头扣着青石板路,拼命地往前爬。裙摆早已沾满泥污,双手血迹斑斑,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她想活着,想流光和溢彩也活着。

刀落下,在月光照射下泛起白光,长孙星宁的手指依然没有松开,紧紧地扣着地面,挪动身子。

汗落下,滴在青石板路上,身后的刀却迟迟没有落下,反倒是人倒地发出的响声传到了长孙星宁的耳朵里,可她依旧无知无觉,只知往前爬,只知喊救命。

身子被人抱起,泪与汗交织分不清,她的眼睛迷迷蒙蒙的,什么也看不清楚,只死死地盯着不远处的光源,哑着嗓子呼喊,“来人呐!救命啊!”

看着这张满是泪痕的脸上惊惶失措苍白无力,姜祈安的心就跟针扎了一样,密密麻麻的疼,“星宁,是我,别怕。”他将长孙星宁抱在怀里,轻声安抚,“别怕,我带你回家。”

“夫君?”长孙星宁灰白的眼睛突然泛起光来,“夫君……”她的声音哽咽,说不出完整的话。

“是我,星宁。”见到长孙星宁的十指满是鲜血,姜祈安的眼里满是狠戾,怕吓到她,他把她的脸摁在胸膛,“放心,有我在,谁也不能伤了你。”今夜的事情,他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给长孙星宁讨个公道,即使他知道,能在宫里公然行凶的人来头必然不可小觑,但那又如何呢,伤他姜祈安的妻子,必要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冬日的夜那么冷,可他的胸膛那么暖,暖到她恍惚见到了春日的晨阳。就像小兽遭遇天敌的追击,而后遇到前来营救的母兽,她依恋地蹭了蹭他的胸膛,任由泪水涕泗,却也没忘同伴的安危,“夫君,流光和溢彩……”

“别担心,我已经安排人手去助她们了。”姜祈安爱怜地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我们星宁已经做得很好很厉害了……”

姜祈安根本不敢想,如果长孙星宁因为害怕撞破什么秘密而不敢大声呼喊,如果他没有因为见不到她心里不安而出来散散酒气……那后果,将是他毕生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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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咕噜咕噜驶离皇城。

看着躺在他的臂弯熟睡的长孙星宁,姜祈安的脸上满是庆幸。他牵起她的手指,放在嘴边落下一吻又一吻。

十指连心。她那么娇气怕疼的一个人,为了自救与救人,手扒着地面也要朝前爬。一想到方才见到的惊人的那一幕,姜祈安心里的怒火久久不能平息。

敢动他的人,任他是天皇老子,也得下凡来遭罪!

“郡王。”

马车外传来声音,是流光和溢彩回来了,“是属下失职,让郡王妃受了惊吓。”

流光和溢彩还想回禀,却被姜祈安打断,“有什么事情等回府了再说,莫要扰了她安睡。”他摸了摸她的脸,有些烫,怕是发热了,“你们先行一步,让府里的大夫候着待命。”

没有请太医,是因为今夜的事不能惊动宫里。

行凶者是谁还没有定数,自不能打草惊蛇。

“是,属下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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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时,还是黑夜,长孙星宁摸了摸头,想撑着身子爬起,却忘了自己的十指指头全是伤口,“嘶”地一声,她又无力地倒了下去。

动静惊醒了正端着药进门的姜祈安,他飞快地走到床头,将药碗放下,托着她的后背将她扶起,“醒了?感觉怎么样了?好些了吗?”

一连三问让长孙星宁忆起了那一场惊心动魄,“流光和溢彩怎么样了?”她焦急地问道。

“放心,她们没事,只是受了点轻伤。”姜祈安舀了一勺药喂给长孙星宁,见她皱着鼻子抗拒,轻声哄道,“你发热了,得乖乖吃药,才能早些痊愈。”

长孙星宁向来不是作践自己身子的人,她忍住想要反胃的冲动,饮下了苦药,“我今晚是不是撞见什么不该撞见的了……”她皱着眉头,垂下眼眸,“我是不是给你惹事了?”

姜祈安放下药碗,“今晚?”他苦笑不得,“你已经昏睡了一天一夜了,再不醒,我可真要……”你再不醒,我可真要疯了。

他的声音苦涩,长孙星宁并不迟钝,自然听得出,“对不起,害你跟着忧心了。”她主动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靠在他的胸膛,他的胸膛温热暖和,他的心跳稳健有力,一如那晚,他突然出现,她感受到的温度。

“不是你的错,”姜祈安以手探她的额头,确认烧已经退下了,“是宫中险恶。”

“那,”长孙星宁抬头,“那我们出宫后有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她的眼睛湿漉漉,像一只迷失在森林的小鹿。

“黑衣人已经被我灭口了,”姜祈安亲了亲她的眼睛,“别担心,没有活人看见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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