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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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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四,护城河里被捞出来一具面目全非的女尸。

不久,柔佳公主在皇后千秋节之夜私自出宫被歹徒杀害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

果然被他料中了。

长孙星宁倚廊而立,轻仰头颅,直视午阳。

眼泪在刺眼的光线下熠熠生辉,长孙星宁却遍体生寒。

“郡王妃,您怎么哭了?”金珠忙放下手中的迎春花,拿起帕子替长孙星宁拭擦眼泪。

“没事儿,是午时的太阳太刺眼了。”长孙星宁摇摇头表示无碍,“快去忙你的,不必管我。”

金珠抬头看天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大中午的太阳就是烈。”

她撅了噘嘴,愤愤道:“烈才好呢,太阳越烈,妖魔鬼怪越不敢作乱。”

金珠没见过柔佳公主。她听了柔佳公主的死讯,骂了几句歹徒胆大包天,天子脚下连金枝玉叶也敢冒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无疑,金珠是惋惜的。可她的惋惜是一个陌生人给另一个命运多舛的陌生人的几句哀叹,像风,是浅浅的,像水,是漂流而逝的。

她以为柔佳公主死于夜黑风高、死于歹徒行凶,所以,她以为天空够亮、太阳够烈,便没有为非作歹的恶人了。

可她哪里知道,真正的恶人,华服加身,活着朗朗的乾坤下,被世人歌颂忠贞不渝。

“早前不是说多采些花送给流光和溢彩吗,你怎么还站在这儿?”见长孙星宁目光凝滞,银珠适时走近,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金珠,“流光和溢彩还在屋里等着呢,你还不快去呀!”

“这就走。”金珠抱着花束走远了,淡淡的惋惜也离了那张单纯的脸。

“今年的春来得比往年要早许多。”银珠扶着长孙星宁坐在廊下。

不同于金珠的心思浅,银珠一早就发觉不对劲了。

皇后千秋节那晚,郡王妃突然发了热;第二日,却不见流光和溢彩出来伺候;再晚些,郡王妃醒了,又传出流光和溢彩为争头筹博郡王妃一笑,在比试舞剑时伤了彼此……

金珠一门心思在郡王妃身上,没有发觉流光和溢彩的异常;可她向来多思谨慎,觉得这一切并非偶然,事情的源头估计还在皇后千秋节那晚。

那晚,发生了什么呢?

对银珠而言,发生了什么并不是最重要的,她家小姐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最重要的是她家小姐平安顺遂就好了,“您看,这冬再长,也有春临的一天。”

是啊!再是一手遮天,也有改朝换代的时候。

二皇子荒淫无度,并非朝臣心中的明君之选,贺贵妃再是有心机有手段,也左右不了前朝的局势。

“向来是你最细腻。”长孙星宁朝银珠笑了笑,“随我去趟厨房,给流光和溢彩添些伙食吧。她们有伤在身,忌口了不少时日,这五脏庙啊,可是受了不少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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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发人送黑发人。自柔佳公主的死讯传至宫中,许太妃便晕了过去。

可怜她一个年过六十的老人,先后丧子丧媳,最终连唯一的骨血也留不住。

于百姓而言,皇室远不可及,柔佳公主的死只在民间掀起一阵狂潮,之后便回归了平静。如不是天黑后街上的妇人少了,巡逻的侍卫多了,一国公主被抛尸护城河的骇人听闻好似前世的事情一般。

也是自那日过后,一直待在府里不去锦衣卫当差的姜祈安一反常态,穿起了官服。

一日,黄昏时分,姜祈安下值回府,见长孙星宁窝在暖榻上看账本。

“一个账本,哪值得你这般用心?”姜祈安从她手里抽走账本,搂住她,“见为夫回来了,一声招呼都不打。”

“你说,该不该罚?”姜祈安捏住长孙星宁的下巴,盯着她的杏眼。

今儿个是遇到什么好事了?心情这般好?长孙星宁狐疑,一双美眸流转,娇声道,“自是不该罚。星宁身为郡王妃,打理好王府上上下下便是星宁的职责所在,这怎么能罚呢?星宁还没讨赏呢。”

“那宁宁想讨什么赏?”姜祈安倾身凑近,声音低沉。

也不知从哪天起,姜祈安就天天宁宁长宁宁短的,可肉麻了。嫌弃归嫌弃,该表示归该表示,长孙星宁主动揽住姜祈安的腰身,“那,夫君便赏星宁明日回长孙府探望父亲母亲,可好?”

古来也有年初二回娘家的习俗。因是年前成婚,三日回门时她生了病,娘家来人登了王府的门,之后过了数日,她又正式回门了一次,那时已是腊月中旬,距离今年年初二日子太近了,她怕频繁回娘家惹人闲话,传出什么不好的风言风语来,便没有回去。

即使姜祈安并不在意这些。

可那时,他与贺观海明争暗斗,她身为他的妻子,自然言行举止不能落人口舌。

“上月初二,你便没有回去,这次回去不是应当的吗,算什么赏?”姜祈安用鼻子蹭她的鼻子,“仔细再想想,想要讨什么赏?”

“想不出来了。”长孙星宁思考了几瞬,摇了摇头,“星宁衣食俱足,在王府中也无人敢怠慢,没什么想要的了。”

何止是衣食具足呀!姜祈安将账本、库房钥匙全给了她,真金白银、房屋地契、罕世宝物,一应俱全,且拿取皆随己意,可把她这个小财迷给乐坏了。

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近阶段,她要和她的宝贝们打交道,可顾不上别人。

“既然宁宁想不出来,那么为夫替宁宁做一回主怎么样?”说完,姜祈安像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掏出了一个匣子,“打开看看,是否合心意?”

没想到整日里喊打喊杀的煞阎罗还有这等子心意。

长孙星宁惊喜地接过匣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东汉文学家王逸《玉论》中载玉之色为:“赤如鸡冠,黄如蒸栗,白如截脂,墨如纯漆,谓之玉符。而青玉独无说焉。今青白者常有,黑色时有,而黄赤者绝无。”

故而民间有言:千金易得,红玉难求。

而这不起眼的匣子里竟然放着一只红玉手镯,且质地致密细润,面泛油脂光泽,定是产自和田玉。

“真好看,谢谢夫君!”长孙星宁抬头看向姜祈安,眼睛亮晶晶的,“夫君定是费了不少心思,才寻得这样稀罕的玉镯。”

“戴上看看。”见她欢喜,姜祈安的嘴角不由上扬。他取出手镯,亲自为她戴上,然后捏着她的左手来回打量,“你肤色白皙,这红玉衬你。”

去年初雪时分,他曾捏过她的两只手腕。那时,他便心神荡漾,觉得她的手腕纤细白皙,定是适合戴玉镯。

哪有女子不爱美的?长孙星宁也跟着打量,心里头美滋滋的,“夫君待星宁真好。”长孙星宁靠在姜祈安的肩膀上,伸长左手欣赏红玉白肤,很是惬意。

果然没嫁错人!

长孙星宁在心里评价,除去风评不好,姜祈安作为夫君,满分十分,得打九分。

“那为夫待宁宁这么好,宁宁怎么谢为夫?”姜祈安凑到长孙星宁的耳边低语。

长孙星宁的耳蜗麻麻的,察觉出他的话中之意,她的脸颊通红,沉吟了一瞬后,她故作听不懂,道:“今晚多做几道夫君爱吃的膳食,如何?”

话越说越低,到“如何”二字时,已是气音。

姜祈安也不说话,只是紧盯着她,嘴角噙着若有若无地笑,良久,他开了口,声音戏谑,“为夫到底想吃什么,宁宁不知道吗?”

长孙星宁的“不知道”还没说出口,就被姜祈安抱起。

“夫君这是要做什么?”见去的方向是床榻,长孙星宁慌张,“天还没黑呢,晚膳也还没用呢,夫君……”

长孙星宁的声音被吞下,随后大红色的纱帐落下,被翻红浪,一室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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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醒来,已过巳时,记起今日要回娘家,长孙星宁悔得肠子都青了。

谢什么谢?姜祈安这个色胚什么时候安过好心了。

昨晚,她被他作弄得身虚无力,他却笑嘻嘻地把玩着她的左手臂,吟起了不堪入耳的淫词,实在是,实在是脸皮厚如城墙!

还九分呢,长孙星宁决定给他打个负分。

想到这,长孙星宁摘下红玉手镯,恨恨地扔在被子上。可没过一会儿,又觉得可惜,这般稀罕的宝贝,不戴真是太可惜了!

明明犯错的是姜祈安,关玉镯什么事儿,做人可不能这般不讲道理,只一味迁怒。这般想着,长孙星宁又摸起玉镯戴上。

真好看呀,她看着玉镯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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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长孙府,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

长孙夫人候在门外,一见到自家女儿,便喜泪盈眶,“两月有余未见,郡王妃胖了不少。”

“胖了吗?”王府里没人提过她长胖了呀,长孙星宁抬手摸脸,嘟嘟嘴,撒娇道:“胖了也一样是娘的女儿。”

长孙夫人牵过自家女儿的手,欣慰道:“见你过得好,娘心里高兴。”

长孙星宁点头,眼含热泪道,“娘放心,女儿过得很好。”

午膳已经备好,母女俩相拥走向正厅。

“见过郡王妃。”

一路走来,府里众人行礼,长孙星宁恍如隔世。出嫁不过月余,她已经成了长孙府的娇客了。

长孙茗纹也跟着行礼,长孙星宁眼疾手快,一把拦下,“这是在自家府里,哥哥同我这般客气做什么?是真的把妹妹当作泼出去的水,生疏了吗?”

“没有,没有,是哥哥不好。”见长孙星宁撅起嘴来一副要哭的样子,长孙茗纹手忙脚乱。

见哥哥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长孙星宁扑哧一笑,“逗你玩呢,哥哥。”

“你这个丫头,就知道欺负你哥哥。”长孙夫人笑着点了点长孙星宁的额头,“今儿个你父亲当值,嘉蕴在学堂,咱们娘三个聚。”

没见到父亲和弟弟,长孙星宁有些遗憾,“没关系,等下回我挑个休沐的时间,咱们一家五口再聚。”

“什么一家五口?如今你成了亲,郡王也算是半个儿子了,合该是一家六口了。”长孙夫人笑,“再过些日子,你若是怀了孩子,就得是一家七口了。”

“娘,哥哥还在呢。”长孙星宁红了脸,忙拿帕子遮。

“对对对,还有你哥哥的终身大事。”长孙夫人看了眼长孙茗纹,回头对长孙星宁笑道,“等他春闱过后,也该讨媳妇儿了,咱们家呀,以后只会越来越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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