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闫晚不想和他继续讨论工作上的事,话题一转:“别聊我了,聊聊你吧。学霸想好高考后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了吗?”
这话题转得生硬,云时收回视线,敛目思索了片刻,高考志愿他还没有想好。
之前有个模糊的念头,想过去学医。
其实学医的种子大概在当年奶奶急症发作,闫晚施展急救的时候就种下了。
直到上次回家碰上闫晚高烧,又恰好在医院走廊再次见到生离死别的那一幕,这颗种子破土而出,小小冒了一个芽。
但是学医路漫漫,这和他当下想要做的事有所违背,就像程松说的,他和闫晚的差距不是短短三五年能拉平的。一旦选择学医,这条路只会更加漫长。想到这,云时不禁微微皱眉。
闫晚见他为难的样子,有些不解,在她眼里云时是个极度自律且具有目标性的人:“是一点想法都没有吗?还是没决定好?”
云时深吸一口气,如实吐露出心里的想法:“有的……想过学医,但还在犹豫。”
这不是云时的性格,闫晚尝试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片刻后得出结论。
“小时,做你想做的吧。”闫晚直直地看向他,“你犹豫是因为还想要别的,冲突了是吗?”
云时没有撒谎,轻轻点头,却不敢再看她。
是啊,学医时间太漫长,也注定会很忙碌。
“你有没有想过,你想要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会更优秀的基础上。即使你现在为此妥协,没有学医,得到之后呢?将来你会有别的欲望,总不能次次为此妥协。去做你想做的,提升自己,你可以得到更多,才不会留有遗憾。”
闫晚揉了揉云时的头发,站起身来,向他伸出手:“想清楚你当下要什么,每个人心底都有欲望,克制自己才能掌控欲望。”
他也再次清晰感到两人之间的差距,当他还在为一份无法言说的感情踌躇不决的时候,闫晚想得更远也更清晰。
这大概也是为什么闫晚不愿意和他过多倾述,处处照顾他的原因。
在她眼里,云时一直是那个需要关注和帮助的小孩,而不是可以并肩的人。
当天夜里,云时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见自己在山林间不断地奔跑,四周景象越来越陌生,黑暗逐渐袭来,他像是迷失在这片森林里,山间的冷风猎猎作响。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前方倏地亮起一束光,闫晚就这样猝不及防映入他眼帘,走到他身前伸出手,那只手素白纤细,富有美感,看似无力却又毫不费力地牵着他,温凉的指尖蜷在他的手心,却又让他感觉无端发烫,滚烫的温度渗到了心里。
直到走出这片森林,他才发现自己偏离了方向,如果不是闫晚,他也许会彻底迷失在这片林子里。
开学后,高三最后半年的课程非常紧张,云时周末回家在学习上的花费时间更多了,闫晚也知道这段时间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不再带他出去疯玩。
不仅云时在忙学习,闫晚也开始忙于工作,之前的一个策划提案通过了,她又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加班,恰好剧院这边演出的场数也倍增。
两个人本来就只有周末才能见到,这下更是几乎没有交集了。
好在云时足够自觉,没辜负她的期望,几次模拟考下来,成绩都能稳居学校前三,这也算得上闫晚这段忙碌时光里的慰藉。
周五演出结束,闫晚跟在众人身后下台,沈云清路过她身边,两个人一起向后台走去。
快到更衣室的时候,沈云清突然提出邀请:“最近新出的电影很好看,要不要一起去?”
闫晚抱着琴在更衣室门口站定,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犹豫了一下同意了:“白天去看吧,周六晚上我弟弟放学,我要和他一起吃晚饭。”
“好,那我明天上午来接你。”说完沈云清和她道别。
闫晚看着他走进更衣室,转身也去换衣服了。
自从上次度假回来,家里对她相亲的事格外上心,一开始被推荐过来的男孩子非常多,也就是这两个月她实在太忙才能在相亲这件事上喘口气。
沈云清对她有好感是毋庸置疑的,平时他表现得也非常明显,闫晚虽然在感情上有些迟钝,但不是傻子。
目前来说,沈云清的靠近她并不排斥。
他对两个人的距离把握得非常好,既不过分给她压力,又不至于太疏远。
对比相亲来说,闫晚还是更喜欢自己找一个喜欢的人。
既然如此,和沈云清相处一下看看也没什么不妥。
周六上午,闫晚前脚化好妆换好衣服就接到沈云清的电话,他已经到小区外了。
于是闫晚急急忙忙给煎饼烧麦准备好食物和水,拎着包出了门。
上车扣好安全带,闫晚有些歉意地说道:“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她说话的时候轻微有些喘,大概是走得有些急,脸上也染了薄红。
沈云清的声音十分温和,完全没有久等的不耐:“没事,走出来也要时间,下次不必这么急。”
说完启动车子往商场开去。
他早就买好了票,是一部悬疑片,正好符合闫晚的口味。
来看这部片子的人比较多,闫晚并不喜欢和陌生人靠得太近,和沈云清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人少了两人才往里走,这时距离电影开场已经没多久了。
刚刚坐下来灯就黑了,闫晚把包放在膝盖上,正想戴上3D眼镜,沈云清突然俯身过来:“你看第四排中间。”
闫晚顺着他的话抬眼看去,原来是张桢和葛益也来看这部电影,竟然和他们还是同一场。
“要打个招呼吗?”沈云清问道。
闫晚摇了摇头,“不了。”
话音刚落,电影开场了。这部片子剧情跌宕起伏,没有过多的感情线,不会拖泥带水,闫晚完全沉浸在剧情里,连沈云清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都毫无察觉。
电影院内的冷气有些足,电影快接近尾声闫晚才后知后觉到有些发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是不是有点冷,要先走吗?”沈云清注意到她的动作,俯身轻声问道。
他们的位置在中间,过道有些狭窄,如果要先走势必要打扰到别人,闫晚想了一下,摇摇头,“看完再走吧。”
说完靠着椅背把注意力放回屏幕上,突然有只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温热的手十分有力,闫晚转头看去,沈云清朝她温柔地笑了一下:“你的手好凉。”
可能是太久没人这样牵过她的手了,闫晚有些不适应,想把手抽回来。
想了想还是没动,任由他去,直到电影看完,沈云清也没松开手,而是起身牵着她从另一边出口走。
一出电影厅,身上的寒意顿时被驱散,闫晚把手抽了回来:“去吃鱼怎么样?这附近有家鲈鱼做的非常好。”
“好,听你的。”他没有任何意见。
这家店闫晚经常来,一进门老板娘就热情和她打了招呼:“好久没见到你了。”
“最近工作太忙了。”闫晚和沈云清在桌边坐下,“要一条清蒸鲈鱼,其他的我们再点。”
“好,菜单在这。”
菜上齐之后,两个人边吃边聊,从乐团聊到闫晚的另一份工作。
“有一段时间我们都以为你会辞去乐团的工作。”沈云清夹起肉质肥美的鱼肉放在闫晚碗里。
“因为那些谣言?”
大概是没想到闫晚竟然会这么坦然说出来,沈云清愣了一下,笑笑:“是啊。你当时看起来情绪不大好。”
“是有一些。我只是不喜欢处理这些事情,但不代表我害怕。”闫晚想起那段时间,空降的首席身份确实给她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她也讨厌和大家因为一些没有根据的事情自我证明。
没什么好证明的,实力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你以后会辞职去你父亲那边工作吗?”
这个问题闫晚之前就想过:“目前不会,我大学学的就是音乐,大提琴算是我这些年唯一坚持的爱好。”
闫晚有过很多次迷茫和挣扎,但她做不到放弃自己的爱好。即便有时候真的忙到没时间好好休息,甚至让她身心疲惫。
本质上,闫晚还是那个喜欢挑战自我的人,所以再累也仍然乐在其中。
高三的学习已经到了最后关头,接下来一个月不需要再学新的知识,只需要回顾前面三年学过的知识点查漏补缺。
云时也不再放学后坐到很晚,早早收拾好资料回了家。
推开家门,煎饼听见开门的动静撒丫子跑过来扑进他的怀里。
一周没见到云时的它按捺不住自己的兴奋,尾巴摇得欢快,嘴里还发出汪汪的叫声,像是在诉说自己有多想念他。它已经是成年大狗,突如其来的热情让毫无准备的云时向后退了两步。
云时弯下腰揉了两把狗头,抬眼观察屋子。
屋子里仍然没有闫晚的身影,他已经快两个月没见到闫晚了,只能从她寥寥无几的朋友圈里知道她最近的动态,两个人的聊天内容也少得可怜。
进屋后烧麦摇着尾巴迈着小碎步蹭了上来,云时一把抱起它,正打算回书房做题,玄关处又传来开门声和闫晚的声音。
向来清冷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和,“还好有你帮我提上来。”
云时停住脚步向玄关看去,门打开,闫晚身后跟着一个男人,他在闫晚乐团的合照里见过好几次,上次脚崴了也在现实里见过他。
沈云清正想开口,煎饼跑到他面前欢快摇尾巴,云时眼神暗了暗,有些失落地垂下眼皮,感到自己的领域正在被人侵犯,心里涌上一丝不快。
闫晚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的云时,“小时,过来帮忙。”
云时放下烧麦,走过去接过沈云清手里的两大袋食材,“姐姐,你今天没加班吗?”
“忙得差不多了,这周就空出时间休息,你刚刚到家吗?”闫晚并没有注意到他眼里的探究,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放在地上,对沈云清说:“你穿这双吧,今天辛苦你了,一会儿吃个饭再走?”
沈云清轻笑一声,“帮忙提了下袋子而已,算不上辛苦。”
云时在闫晚的督促下回书房复习去了。
他把资料摊在书桌上,捏着笔,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厨房的谈笑声沿着走廊传来,夹杂着一些他听不懂的乐理知识。
云时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自己和闫晚的差距,眼神渐渐晦暗下来,挫败感席卷了他。
很快外面的话题变成了闫晚对沈云清厨艺的称赞。
云时此刻就像一只炸毛的猫,满脑子都是他和闫晚的家被另一个人踏足的不安,书本上的习题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一个念头在他脑海里疯狂叫嚣着。
至少让她知道。
就这样呆坐到外面华灯初上,闫晚踩着轻盈的步伐来到书房:“小时,先出来吃饭吧。”
云时掀起薄薄的眼皮,朝着闫晚看来,这一眼像是要把她看穿。
他就这样安静地坐在书桌前,灯光投射在他冷白的皮肤上,像是泛着光。正是因为肤色的苍白,更显得他通红的双眼尤为突出。
闫晚脸上的笑意一僵,紧张地走过去站在他身边,视线落在打开的复习资料上,“怎么了?是遇到什么难题了吗?”
此刻闫晚的声音比她和沈云清说话的时候还有轻柔,可云时的心里却更难受了。
“姐姐......”从闫晚出现在书房门口起,云时的视线就一直跟随着她,此刻他仰着头仰望着闫晚的脸,眼里的忍耐,挣扎和无措呼之欲出。
闫晚似有所觉,一种强烈的预感席卷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