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困兽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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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江游子挡在异兽身前,正面面对孚比的时候,他的心中的恐惧才渐渐占据了大脑,他喉头吞咽着口水,颤颤巍巍的握着利剑,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可那些蜷缩在他身后的魏国将士却又提醒他绝不能退缩。

高台上的人群全都在议论纷纷,不明白江游子为何突然要走进斗兽场,去保护那些丑陋的异兽,孚比这次并没有选择马上出手,而是围绕着江游子不停的在绕圈子,像是在试探,又像是在选择出手的时机。

江游子只能不断变换着防守的方向,光是看到孚比庞大的身体就让他的腿肚子有些打颤,一人一兽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孚比终究是忍不住了,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江游子的身体飞奔而来。

江游子敏捷的闪身躲过,利剑顺势刺向它的腹部,孚比吃痛后落地后更加狂躁起来,巨大的尾巴如飓风般朝江游子扫了过来,江游子赶忙退后几步并举剑格挡,却终究挡不住它强大的力量,被尾巴打中胸口飞了出去,他的喉头有血腥尚有,却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孚比并未给他喘息的机会,无数攻击接踵而至,它锋利的爪子只要稍稍触碰到江游子的身体,就会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不多时江游子的衣衫便已经破破烂烂,渗满了鲜血,且它力大无穷,几次挥掌都能将江游子打出去老远,而江游子根本不可能给它造成任何伤害,虽然倒下了又很快爬起来,但是动作明显迟钝了少。

仅凭江游子一人的力量无异于是螳臂当车,高台上的众人有的欢呼,有的不忍心再看,楚熙烨看着仍旧执着挡在魏国士兵前的江游子,目光闪烁,眼底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现场兴致最高的当属邱荣和他那群狐朋狗友,一直在不断为孚比呐喊助威,期待它将下方所有人都咬成碎片,惹得他们周遭的人都一脸嫌弃,却又惧于他们的权利,只能强压住按下不表。

江游子双手颤抖着勉强握住剑柄,刚才那一剑砍在孚比厚实坚硬的皮毛上,就如同砍在一块铁板上一样,震得他虎口生疼,自己还险些被它压制在身体底下,幸亏千钧一发之际,他奋力往旁边一滚,才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击。

江游子喘着粗气,长发凌乱,身上各处都在传来剧痛,浑身浴血,他知道自己就快要坚持不住了,他抬头看向远处高台上的楚熙烨,发现她视线也在关注着自己,心中竟然有一种壮士的悲凉感,下一秒却又在哀嚎自己年纪轻轻就要英年早逝,不知道青霭要是知道自己死了该作何反应,肯定要嘲笑他没有能力还偏要强出头,结果自己送了命不说,身后的这些人也没就下来,也不知道死了人神仙还能不能救回来。

兴许是感受到濒临死亡的危机,他的脑子开始胡思乱想起来,随着又一声嘶吼,孚比纵身一跃再一次向他扑来,江游子脑中忽然想起了一些青霭曾教过他的招式,下意识的用剑挥舞起来,竟然将孚比生生打退了几步。

暮子白眼神一亮,江游子浴血奋战的身影和记忆中熟悉的人重合起来,一个名字从他的脱口而出:“珫玄。”

但是江游子的力量实在太过渺小,孚比被打退了几步又再次卷土重开,精疲力尽的江游子苦笑一声,放下了双手准备接受死亡的结局,忽然他的手竟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就在猛兽尖牙即将咬穿他身体的一刹那,手中利剑一挥,一道强大的剑气将空中的孚比当场掀翻在地,一颗巨大的兽牙掉落在了江游子的脚边。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看着眼前这一幕,就连江游子本人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他脑中灵光一闪,抬头四处寻找着青霭的身影,却始终无果,孚比发出愤怒的嘶吼声,再次发动了攻击,江游子全都完美躲过,且他的攻击陡然威力大增,每一道剑气斩出都能刺伤它的身体,让它发出吃痛的怒吼声。

一连串的反击让孚比暂时停下了攻击,它不禁疑惑的观察着眼前这个猎物,不明白原本弱小的他为何突然变得这么厉害,人群中发出一阵阵喝彩声,楚熙烨也是一脸惊讶的看着下方,她本以为江游子是一时逞能,且必输无疑,没想到突然变得判若两人,一旁的楚晟焕却是黑了脸色,不屑的从牙缝里挤出了“切”的一声。

正当江游子欣喜若狂,以为自己在临死之前领悟了什么天人合一的秘技时,他自信满满的主动朝孚比发起攻击,脚底却因为踩到了一滩血污,鞋底一滑,屁股朝后“噗通” 一声摔倒在了地上,这个意想不到的变故让众人不禁扶额,楚熙烨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觉得自己原来的推断应该还是没错,下方的暮子白恨铁不成钢的叹着气并摇了摇头。

孚比自然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闪电般猛扑过来,江游子脸色惊恐,竟然想要用手格挡,突然高台上传来一声惨叫,一道身影竟然自高台摔下,直接掉在了孚比眼前。

饶是再凶猛的野兽也是被眼前这变故吓了一跳,当即停下了动作,瞪着黄色大眼看着掉落在它前方的东西,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定睛一看,竟然是邱荣掉落进了斗兽场内,看台上的人同时倒吸一口凉气,意识到事情不妙。

楚熙烨猛的一拍桌子,赶忙叫人去停止斗兽,务必要拦住孚比,救下邱荣,场面当即乱了套,侍卫们朝孚比狂奔而去,却终究为时已晚,孚比怎么可能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猎物不管,邱荣鼻涕眼泪横流,想要想四周逃窜,却奈何跌落的位置太差,离孚比的距离太近。

孚比尖牙一叼便将嚎叫求饶的邱荣衔入口中,接着向上一抛,自己则张开血盆大口在下方等待,江游子也反应过来,朝着它们的方向飞奔而去,但还是晚了一步,一瞬间鲜血在孚比的口中喷涌而出,邱荣的惨叫声便戛然而止,看台上的所有人都转过头,不忍心看这一幕。

楚熙烨站在看台边缘,胸廓不断起伏,一种大事不妙的危机感充斥在她的心头,邱荣死亡,邱亨必定回朝,介时边陲守备空虚,恐怕会出大乱,她几乎是想要吃人一般怒视着身旁的楚晟焕,眼神中的狠厉将他吓呆在了座位上。

她用力的甩了一下拂袖,经过楚晟焕身边时,她语气森冷的说道:“若楚国终将有国破的一天,我必将亲自斩下你的头颅挂在城门之上。”

此时全场淡定的人恐怕只有暮子白了,他将折扇抵在唇边,神色自若的看着周遭的人各个慌不择路,晕头转向,他嘴角扬起一抹鬼魅般的讥笑,潇洒摇着折扇,转身闲庭信步般离开了斗兽场。

傍晚,江游子脸色惨白,狼狈不堪的回到住处时,青霭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帮他扇着炉火,江游子精疲力竭的瘫倒在椅子上,青霭回头看了他一眼,揶揄道:“你这是怎么了,知道的以为你去参加迎春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刚从战场上回来呢。”

江游子急冲冲的喝完一碗茶水,气喘吁吁的说道:“我和上战场也没什么分别了,你肯定猜不到今天围鹿山上发生了什么事?“

“哦?”青霭起身一副饶有兴致的摸样坐在他的身边,将扇子抵在唇边,笑道:“那你到可以给我好好讲讲。”

于是江游子说书般唾沫横飞,将围鹿山上发生的事情和她说了一遍,当中着重的讲述了他英勇战斗孚比的英勇事迹,却没注意到一旁青霭悄悄给了他一个白眼,听得直打哈欠,接着青霭根据江游子的提示,起身从满墙的药柜中找到金疮药和纱布后为他包扎伤口。

可是不知是青霭的技术不够熟练,还是故意而为之,每次下手都格外重,疼的江游子龇牙咧嘴,可是当他不满提出抗议后却遭到了更加粗鲁的对待,于是只能咬牙忍痛,敢怒又不敢言。

忽然他的余光一扫,看见角落卓子上的花瓶里插着五颜六色的鲜花,好像和迎春宴是那些女子拿的一模一样,于是便疑惑问道:“这里怎么也有这些花?”

青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以为意地说道:“这些花是我方才在路边采的,现在正是初春,好看的花到处都是,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再去采些来。”

江游子挠了挠头,只是在心里嘀咕了一阵便不再追问,而是转头继续和青霭炫耀着自己今天的勇猛发挥。

边陲楚国军中,一位将士一路小跑,着急忙慌的跑进了邱亨的营帐中,一把掀开帘子气喘吁吁的说道:“将军,大事不好了,世子…世子出事了。”

“啪”的一声,邱亨手中的毛笔应声而断,他惊诧的抬头听着下属为他禀报朝中传来的消息,接着猛地掀翻了案台,连夜率领小队人马奔赴都城,暮岁寒站在角落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如同孤狼般在黑暗中悄然蛰伏。

邱荣身死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朝野,也惊动了正在寻欢作乐的楚塀翊,他当即下旨一定要彻查此事,却也只不过表现出了一时的关心,没过多久就把这事抛在脑后,继续沉浸在温柔乡中,并不断夸赞江游子通达圣意,这段时间送的药甚是不错,他吃完后只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

江游子却在为他把脉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他为楚塀翊熬制的药石全是强身健体,补气样血的功效,可现在楚塀翊表面上看似精神饱满,神采奕奕,内在却是心脉逐渐积弱,像是不断地在透支他的身体,可是这些药都是自己亲自配制怎么会有错,正当他百思不得解时,邱亨已经行至都城之外。

他一进都城便直奔将军府而去,此时的将军府已经被布置成了灵堂,挂满着白布,他翻身下马一路踉踉跄跄的跑到邱荣的棺材边,双手颤抖着抚上灵柩,纵使他戎马一生,在战场上杀敌无数,现在也只是个晚年丧子的孤苦老人,他在灵堂内嚎啕大哭,前来吊唁者无不动容落泪。

第二天,他一身孝服走上大殿,跪在地上以头抢地尔(出自《唐睢不辱使命》),哭的老泪纵横,誓死要彻查此案,楚塀翊安慰几句后便将此案的主审权交由他全权办理,而邱亨也不愧是纵横沙场的老将,当天便以铁血手腕将当时邱荣身边的一众人等全都缉拿关押,并施以酷刑,可得到的答案要么是不知道,要么就是邱荣自己失足摔下高台的。

邱亨自然不信,当他向他们质问,观兽台围栏可以到达正常男子的胸口,邱荣是怎么才能失足摔下来时,众人又是哑口无言,于是又是一顿严刑拷打,随着朝中被牵连的人越来越多,大小官员们各个怨声载道,每日找楚熙烨求情诉苦的人越来越多,让她也逐渐疲于应对。

后来发生的事,让这个案子更加走向不可控的边缘,邱亨刚离开边关没多久,魏国就如同商量好了一般绕过了胡门关,朝他们兵备相对薄弱的锦阳关进攻,而楚国的防线地图和兵力部署,朝中知道的人并不多,结合种种一切,楚熙烨意识到,朝中出了内奸。

这时一封信也悄悄送到了她的手中,深夜,她乔装打扮后偷偷溜出了宫去,一路骑马来到一家客栈中,她刚一进门,便被人一把搂入怀中,近日忙于处理朝政,疲惫不堪的她,靠在心爱之人的怀中,贪婪的享受着这短暂的安逸。

二人相拥良久后,容瑾缓缓的松开了手,心疼的抚上她的脸,说道:“才几日不见,你就瘦了不少。”

楚熙烨抚上他的手,感受着他手心中的温热,满眼温柔的说道:“这段时间朝中局面混乱,我每天忙着处理事务,确实甚敢疲惫,这次出宫也是冒着极大的风险,你信中说有重要的事情同我说,是什么事?”

容瑾眼神不可察觉的黯了黯,良久之后,他轻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后天,我就要离开都城了。”

“什么?”楚熙烨攥住他的手,眼中竟出现了慌乱,她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要去哪儿?”

容瑾侧过头,不敢直视她的双眼,嘴角带着苦涩说道:“近日邱荣的事牵连越来越广,我叔父便要我回老家先避避风头。”

“我可以保护你。”

“你一心都扑在朝堂上,又怎么能为我分心,保护我只会让拖累你的步伐,干扰你的判断。”

“那你..什么会回来?”

容瑾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树影轻叹了口气,说道:“或许不会再回来了。”

楚熙烨垂着头站在原地,晃动的烛火将她的脸映地忽明忽暗,却仍旧挡不住她眼中泛起的哀伤,她强压住内心的酸楚,哽咽道:“那我们呢?”

容瑾看向她,眼神炽热,恍若有烈焰燃烧,拉起她的手,真挚深情的眼神仿佛要直达她的心中,“倘若你愿意和我一起走,我们便能在一起。”

房间内陷入一阵沉默,楚熙烨怔怔的看着他,良久之后,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她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变得决绝,当她再次睁眼时,方才的深情不舍已经被她压在心底,她恢复成了高高在上,沉着冷静的楚熙烨。

她略微带着苦笑说道:“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是楚国的长公主,绝不可能为了私欲抛弃我的臣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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