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十年前(十二)
“六年前,我刚从央传毕业,跟随着前辈到国外实习,第一次采的就是关于夏樗以最小参赛者身份获得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竞赛金奖的主题。”
“可惜由于她接下来还要陆续参加物理和数学的竞赛,那篇报道被封存了。”
“时至今日,那些报道仍然没办法出现在公众的视野。”秦泳面带遗憾,当年他还是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为此付出了很多心力,谁知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至于半个小时完成高考数学试卷……那可能还是她给自己放水了,当年她一张IMO试卷也不过半小时。”
余下的三位记者一合计,夏樗是在初中三年参加的国际学科竞赛,而且每一年参加的学科还不同,都拿了金奖……
记者B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难道真的是德荣的现校长在搞事儿?
“刚刚的情况我都录下来了,不知道这次能不能报道出来?”秦泳对夏樗说。
他见过六年前的夏樗,知道她多智近妖,而且过分低调。如果不是有目的,不会冒任何自曝的风险。
可见德荣的这个现任校长做事太绝。
夏樗想了想电脑里已经接近尾声的程序,点了点头,“你看着办,都可以,季准没有阻止,代表他爷爷的态度。”
季准被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你跟爷爷的哑谜是一打一个准。”
秦泳吐出一口浊气,“那么,我就放开手大干一场了。”
夏樗迎着晒人的日光,笑道,“会顺利的。”
晚饭后,夏樗推着魏遣年在医院后面的闲逛,小花园打理得很勤,各色花朵竞相开放,空气中花香暗自浮动。
魏遣年不知道怎么了,心绪不宁。
他看向远方橘红色的天空,不远处的足球场上绿茵浓稠,孩童嬉笑,种种情形并不能让他的心安静下来。
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要离他而去。
病房里的魏雅处理完事情,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打开手机准备听点音乐。
然而手机里的所有软件却被一条大热的词条刷屏。
“德荣校长腐败,扣押特优生准考证索要巨额建校费,该特优生为连续三年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金奖得主。”
“连续三年国际奥林匹克竞赛金奖得主不配做德荣中学的特优生?”
“教育部发声:严惩教育腐败,真正的教育是为每一个国人提供改变自己的机会,不是某些法外利己之徒结党搞一言堂之地。”
“中央:即日起,严查严治严抓教育腐败,坚决打击收受贿赂、尸位素餐、结党谋利等一系列违法行为。”
德荣校长扣押准考证?看来夏樗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魏雅点进其中一篇推文,当看到受害者一栏“夏樗”的介绍那一长串金奖得主的信息时,脑子里嗡嗡作响。
完了,是自家兔兔不配了。
她早该想到的,夏樗的档案那么干净,肯定被修改过,只是她没想到会是季部长那边亲自授意的。这些奖项,任意一项对于一个孩子来讲就已经能用一声天才来形容,可是夏樗却足足拿了三项,或许修改档案正是季部长那边对于夏樗的保护。
教育部和中央反应那么快,很明显,季老爷子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打算趁着夏樗这件事的热度开始严打教育腐败。
只是,为什么季老爷子现在不打算保护夏樗了呢?
魏雅喝了口水,突然想起自己之前看到夏樗填空式做题时心里的想法。她不禁有些汗颜,敢情她这是用看待凡人的思维来看一个天才了。
或许对于夏樗来讲,那些题目就像是吃饭喝水那样简单?
随之而来的是更深层的忧虑:她的兔兔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人,有他的大堂哥季准挡在面前就算了,夏樗又是这么优秀,以她的水平必然会考进清大,追求者更不会少……她的兔兔唯一的优势竟然只是稍微有点钱?
唉。
魏雅心中的想法,魏遣年一无所知。
在小花园里,夏樗坐到他对面的大石头上。
“魏遣年,我明天可能就要出发去帝都了。”
魏遣年攥紧了手,指尖戳进手心里,生疼,“离填志愿,还早。”
夏樗摇头,“我有一项研究成果要亲自交给那边的人。至于志愿,在哪里填都是一样的。”
她没说的是,上交了研究成果后她以后可能很难回D市了。
魏遣年颤抖着手,想要拉她的手,最终也只是捏住了她的袖子。
他脆弱道:“不能再过两天……就迟一点……”
泪水已经在眼里打转了,尾音哽咽着。
聪明如夏樗,怎么会不知道这个少年对自己异样的情愫呢?
可她只是善于伪装成正常人。她不知道自己上一世的双相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她疯起来什么人都骂,还有理有据,句句扎心,抑郁的时候刀自己只觉得爽快。
她可以劝说魏雅把夏樗转到帝都去,她可以带走魏遣年,以魏遣年对她的依赖,魏雅一定会支持。
可是,她不能。
魏遣年的抑郁情绪不能波动得太大,又把自己看得重要,她不想伤害到他。
夏樗捧起他的脸,慢慢擦掉他脸上温热的泪水。这个动作从在望城江冰冷的水里捞起他开始她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遍。
“我的情况很复杂,但我不是不想见你,你好好在D市治病,把病治好。我在帝都等你,好不好?”
魏遣年却并未被安抚到,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浸满哀伤,夏樗便主动拉起他的左手。
跟夏樗之前料想的一样,魏遣年稍微胖点后,一双手如同暖玉雕成,那把“奥菲之泪”他时不时地抱一条在怀里,却也没有见过他演奏的模样。
“兔兔,我其实很想看看你拉琴的样子,你要好好活着,希望有一天我能坐在台下听你拉琴。”
魏遣年长睫微颤,夏樗轻得几乎感受不到的吻落到了他的指间。
少年泪如雨下,小花园里浓郁的花香几乎压垮了他。
夏樗当天晚上就离开了医院,魏遣年闭着眼睛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睡意,就这样睁眼到了天微微亮的时候。
他打开手机,找到魏雅的电话,犹豫许久,拨打了过去。
魏雅几乎是秒接:“兔兔,怎么了?”
她的声音中带着浓重的睡意,显然是被魏遣年的电话给吵醒了。
“妈,夏樗什么时候走?”
魏雅已经不记得魏遣年有多久没有叫过她一声“妈”了,她愣了一下,“八点的飞机,还有一会儿,你要去送她吗?”
魏雅能听到魏遣年那边陡然变得急促的呼吸。
眼泪一下就落满了枕头,魏遣年很想回答一声“嗯”,可是张开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不明白夏樗在想什么,就像他从小到大都不能明白魏湛明在想什么一样。
夏樗丢下他走了,走之前又留下那番似是而非的话。如果她不是对自己有想法,为什么又要亲吻他的手指呢?
他想去见她,问明白她的想法,可是他害怕一旦问出口,夏樗的回复会是拒绝和误会。
他这样踟蹰,恐惧失去和深感自己懦弱的痛恨在心中不停起伏,魏遣年感觉到自己心脏病态地跳动着,呼吸间如同涸辙之鲋,痛苦而绝望。
活着真的好难啊……
魏遣年主动挂断了电话,他闭上眼,泪水许久才止住。
魏雅很担心他,赶到医院,看到他安静地睡在病床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魏遣年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其实魏雅也想着,要不干脆把魏遣年转到帝都的医院去算了,至少夏樗和季家人能看护着他,也能有更专业的治疗。
可是季部长昨晚给她打了电话,告知她接下来夏樗会参与保密项目,让她也不好跟夏樗提出来了。
更何况,夏樗那么优秀的孩子,也有自己的学业和更重要的事情要忙,就算给她再高的工资,也终究是耽搁了她。
而且她也摸不清楚夏樗对自家兔兔的态度。
“兔兔,夏樗给你留了礼物,”魏雅说,“你要不要打开看看?”
魏遣年睁开眼睛,接过魏雅递过来的盒子。
他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条多色丝线编成的手绳,还有一张手绘了兔子的卡片,卡片上写着:“兔兔一定要早点康复哦。”
魏遣年捏着手绳不作声。
魏雅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兔兔,你早点好起来,说不定还能再见到夏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