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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4 章 贵族学院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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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灵不是想看这个实力。

她本意是想另辟蹊径吓退费鸿光的——哪曾想他会迎难而上。

完全误解了她的意思……

厌灵是听说会有主播和大粉私下联系,跟对方要钱。

结合费鸿光方才对‘息心’这种眼里只有钱的女人避之不及的态度,厌灵以自己对人性浅薄的见解,做出了一个大胆的推测:

若是‘望岫’展露出见钱眼开的一面,说不定她在费鸿光心里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他是不是就会对她迅速失去兴趣?

这样就能永绝后患了。

……却没有料到,她终究是低估了人性的下贱程度。

看了看费鸿光发来的近乎于裸/照的图片,再看看他接连不断冒出来的消息,厌灵彻底犯了难。

[亲爱的,你怎么不说话?]

[是不满意吗?]

[哪里不满意?你告诉我,我可以练]

——哪里都不满意。

厌灵沉思片刻,如实回复:

[不是想看这个实力。]

那边停顿片刻,似是在琢磨和犹豫,没过一会扭扭捏捏地发来一句:

[那个发不出去,得你当场检验]

后面还加了个引人遐想的害羞表情。

“……”

厌灵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她面上露出思索的神情,在面具的遮挡下,对面的邵景还以为是自己说出的乐理知识得到了她的认可。

“……”

莫非……是指数额过大,钱转不过来。

得刷卡?

说实话,厌灵没想到费鸿光这么主动。

看来多半是她‘贪财的丑态’没有真正暴露在他面前,对他的冲击还不够。

——厌灵做出了这样的推断。

她现在倒是不再担心费鸿光会通过‘贪财’这一个共同点,进而发现‘望岫’和‘息心’是同一个人。反正到那时,他一定已经对见钱眼开的她幻灭了,不会想和她再有哪怕一点牵连。

只要没发现‘望岫’和‘息心’是‘江厌灵’就好。

这样想着,她回复了一句:[好,我们很快会再见,到时检验你的实力。]之后,就再次把他拉黑了,免得他再说一些奇奇怪怪、让人看不懂的话。

.

厌灵放下了手机,适时去回复邵景的理解。

——尽管她并没有听清他那洋洋洒洒的论述,只依稀捕捉到什么‘音符营造的场域’、‘旋宫转调’、‘情感的一响’云云。

虽然完全没听懂,但厌灵礼貌地颔首,肯定道:“……是的,我今晚的演出的确是想表达这种心情。”

得到本尊的认可,邵景那双灿金色的瞳孔微微放大,宛如被主人轻挠下巴的小猫,那炸毛的黑发都显得乖顺不少,真是难得的乖巧时刻。

他低低唔了声,偏开头去喝酒,滚动的喉结像是小猫不安分的

爪子。

“……”

另一边的钟嘉树垂下眼睛,若有所思的眸光丛厌灵扣下的手机上一掠而过。

——作为走在钢丝上的两面人,谨慎的厌灵给手机屏幕贴的自然是防窥膜,他看不见一点。

只能从偶尔的角度辨认出是某个聊天界面。

他缓缓沉下双眸。

……没关系。

无论是谁,都没关系。至少现在,她最需要的是他,在陷入困境时,她第一个想起的是他。

至于其他人,他会一个又一个地解决的……

就在这时,卫生间的门被推开,费鸿光整个人堪称意气风发、春风满面地走了出来。

一双弧度悠扬和缓的下垂眼笑眯眯的,满溢出欢欣,和他平常那种万事无所谓的浪笑完全不同,简直像一把轻飘飘的爱心气球。

他哼着歌摇头晃脑地走了过来,一把搭上钟嘉树的肩,神情轻悠自得,语气却是故作的深沉:

“兄弟,我理解你了。”

——能被心仪的女孩玩,真的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

钟嘉树:“?”

神经。

.

邵景好似被鼓励到一般,愈发积极地和厌灵探讨乐理知识。

原本陆之昂都想赶紧告辞离去——回家去找孤苦伶仃的姐姐——但此时瞧见邵景这副和往常大为不同的样子,他又坐了回来,眯起一双杀意弥漫的锋利眼眸,监视似的瞪着邵景。

时不时插嘴讥讽两句:“嗯?我怎么不知道邵景你还是个优雅的音乐小王子了?你以前不是自封脏话大魔王么?”

毫不留情地揭露哥们的短板。

“那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

气得邵景怒目而视,反唇相讥:“我也不知道陆之昂你还是个为姐姐挺身而出的姐控啊。”

眼看两人绊着嘴又要打起来了,厌灵手机叮咚一声,她打开红姐约她商讨工作安排的消息,顺理成章地向他们提出告别,浇灭两人的战火。

在她即将转身离去时,钟嘉树忽而拉住她的手,当着另外三人的面,昂着头跟厌灵依依惜别道:

“等你结束工作,给我发消息哦。”

他坐在低位,昂头乖巧地看来时,柔软的白发曲卷,倒真像一只很黏主人的小羊。

缓缓弯起唇角,一双眼眸泛着黏黏糊糊的笑意,说出只有两人才懂的暗示:

“……我会履行我们的约定好的服务。”

尤其将‘服务’二字咬得意味深长,看起来引人遐想。在费鸿光起哄的笑声中,厌灵平静地点了点头。

陆之昂也跟着起哄,他宛如扳回一局般,讥嘲地看向邵景,却见这人神色丝毫没有变化,全然不像失恋的样子。

接收到他打量而来的目光,等厌灵离开后,邵景掀起唇角,眸光微转,霎时间从彬彬有礼的‘音乐小王子’变成‘脏话大魔王’,他不屑地瞥向等着看他笑话的陆之昂,冷嗤道:

“看什么看,思想下贱的玩意儿?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真以为我跟你们一样龌龊么?我对人家是纯粹的欣赏才华。”

说着,他漫不经心地将眸光转向笑意幽深的钟嘉树,耸耸肩道:

“更别说,这可是这小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异性孔雀开屏吧,我当然得全力支持咯。”

“谢谢阿景。”

钟嘉树状似感激地点点头,“我会努力的。”

——努力撬到你的墙角。

邵景随口道:“加油。”

他倒是很有兄弟情,完全不知道他的兄弟泡的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

.

离开他们的包房后,厌灵回到后台,和红姐紧赶慢赶地商讨完接下来的工作安排,也快到了陆父和陆修竹回家的时间,她一边给钟嘉树发消息,一边朝屋外走去。

她没有看路,一不小心撞到一堵肉墙。

“谈恋爱呢?这么专心。”

低沉的喉音自她头顶落下,带着熟悉的阴阳怪气。她的手臂被抓住,稳住了重心。

厌灵昂头,对上一双死气沉沉的三白眼,那冷郁的眸光从她的手机屏幕上掠过。

见她站稳,他慢吞吞地收回握在她的手臂上的手,环胸站在厌灵面前,高大的身形堵在狭小的通道中堪称遮天蔽日,极有压迫感。

“喂,今天你和那白毛小子说的服务,”

他拖长了尾音,一边掀起眼皮,好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到底是什么?”

——他一副守株待兔狩猎的架势等在这儿,就是想问这个问题啊。

厌灵想了想,觉得这种事还是不好对外人讲的,便道:

“只是让他帮我个忙。”

庄枭显然并不满意这个含含糊糊的回答,他眯了眯眼睛,追问道:“什么忙?”

不等厌灵回答,他微微俯身,带着浓厚的攀比意味和侵略感压来,上扬的尾音带着对假想敌的挑衅。

“他能做的,我不行?”

厌灵被问住了。

——好像也行。

她沉思了两秒,忽而发觉态度如此积极的庄枭在实用性上并不比钟嘉树差,甚至比全身都是心眼的钟嘉树稳定性,是个好用的工具人。

经过比较和分析后,厌灵抬眸,正想和这个亟待使用的工具人达成口头契约,一声幽幽的话音宛如阴魂不散的幽灵般,忽而自身后响起:

“厌灵,在做什么?该回去了哦。”

庄枭眯眼,冷厉地和不紧不慢走来的钟嘉树对视。

——白毛小子来了。

厌灵头也不回道:“稍等一下。”

在钟嘉树冷幽幽的注视中,哪怕是阅历浅薄的厌灵,也明白当着一位合作伙伴的面,发展另一位合作伙伴是不太道德的行为,于是她做贼似的示意庄枭低一点。

“……”

此时此地,随着庄枭低下去和厌灵的距离越靠越近,氛围也愈发低气压起来。

厌灵偏过头,在乖乖躬下身子的庄枭耳边道:

“需要你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的。”

.

发展完合作伙伴,厌灵看了看表。

时候不早了——陆修竹今天的工作可能要结束了。得趁着他还没到家时,先一步回去销毁她“越狱←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的证据。

陷入思索的她完全没有察觉到身侧这位初始合作伙伴的情绪。

或者说,没那么在意。

坐上车,对于他不甚平稳的车速,厌灵只当他是着急送她回去,相当体贴地没有出声打扰,自觉地抓稳了扶手。

钟嘉树车越开越快,一路飙驰,像是要开去地狱,引来其他车主不满的喇叭。

他那双色泽浅淡的眼瞳,透过后视镜望着她平和宁静的面容,眸光愈发深深,宛如蔓延开来的霉菌。

“哦对了。”

她的嗓音宛如一把空灵清越的音钵,霎时驱散了他眼中浓稠的阴霾。

厌灵转头望来,在她淡漠而静谧的注视中,钟嘉树放慢了车速,一边透过后视镜回望她,弯起唇角,“嗯?”

厌灵开门见山地问:“你母亲收到的匿名信件,你有什么思路吗?”

钟嘉树动作一顿,暂时按捺住内心的烦躁的情绪,沉声回答:“嗯,我是有做一些调查。”

“但现在还不清楚具体的情况,那人是做足了准备来的,留下的痕迹很少。等到方向明确一点,我再告诉你结果,别担心,那人再有什么动向,我还会向上次一样,跟你提前预警。”

他的话音缓和下来,安抚道。

厌灵点点头。

“不过,”

在等待红灯时,钟嘉树曲起指节敲了敲方向盘,眸光沉沉。

“那个人既然会想到在这种家族聚会的场合对你不利,那他也就一定会在其他类似的场合有其他动作。”

钟嘉树转头望来,俊秀的面容被映上一片鲜艳的红,显得有些凝重。

“所以,我怀疑在陆之昂明天的生日宴会上,可能还会发生变故。”

厌灵望着车窗外的夜景,微微拧眉。

……

到了陆家。

多亏钟嘉树疯狂的车速,陆修竹和陆父都还没有回来——陆之昂也被钟嘉树略施小计地拖住了脚步。

以钟嘉树的手段,又一次蒙骗了单纯的佣人,在那么多监控中,将厌灵这个大活人偷渡回了陆宅。

和下午那会一样,两人走的庭院的玉兰树这条路。

作为富家小姐,厌灵当然没有爬过树,但舞者优越的身体素质让她在钟嘉树的指点下,非常顺利地上了树。

他扶着她的手臂,在后面轻笑:“不愧是天才少女。”

——这不是他第一次夸她聪明了。

周五的聚会上,他也是洋洋洒洒地当着长辈面,给她吹了大段的彩虹屁。

出于对这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不信任,厌灵总觉得他是在

阴阳怪气。

敏锐的钟嘉树察觉到了她的狐疑,他眯了眯狭长的柳叶眼,暗光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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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今晚的种种不妙的坏情绪,心中的暗火烧了起来。

“……”

眼见卧房未锁的窗户近在咫尺,厌灵就要顺利地偷渡回去,结束今晚惊心动魄的越狱之旅了——

她的腰忽而被一条紧实的手臂搂住,拦住她的去势。

后背覆上一具躯体,那人身上书卷气的沉香和清甜的玉兰花香融合,丝丝入扣地缠来。

“嘘。”

他微亮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宁静的夜色中,只见一辆车驶来,进了陆宅。不知是陆父还是陆修竹。

厌灵紧张地挣扎两下,没有挣脱开他的手。

那辆车越发接近了,白如昼的车灯像危险的探查灯。

压抑的黑暗中,厌灵的心跳沉闷。她低声呵斥:“钟嘉树,松开。”

含着笑意的嗓音恶作剧般地上扬:“我不。”

在枝叶和花瓣的掩映下,两人身影紧密地想贴,像是这棵树上孕育出的并蒂果。

他的心跳好像也很快。

厌灵分神想到。

大部分的关注还是聚焦在那辆轿车上,只见一人散漫地走下车,快步朝大门而去。

——竟然是陆之昂。

厌灵知道,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大概率是到她的房门外絮絮叨叨。

到时,如果她的声音是从窗外的树上传出,绝对会被他察觉到不对的。

她微微拧眉,嗓音压低、冷彻下来。

“钟嘉树,你到底要做什么?”

他垂头,柔软冰凉的发丝蹭着她的颈窝,撒娇似的桑嗓音清哑低微。

“不想做什么,抱一抱也不行吗?”

“……”

听到庭院的动静,陆之昂脚步一顿,拧眉望来。眸光从两人藏身的玉兰树上停了两秒。

——嗯?怎么有一大团白……那一块花开得这么茂密吗?

“……”

感受到陆之昂的狐疑的视线,厌灵呼吸都停顿了。

身后那个变态却似乎更兴奋了,急促的呼吸拂在她的后颈上。

他用笑意幽幽的气音在她耳边道:“小心哦,公主殿下,恶龙要来抓你了。”

厌灵:“……”

……好在夜色漆黑,陆家没有在庭院装大堆灯的习惯,“恶龙”并没有发现不对劲。

他着急回去找姐姐,并没有过多逗留。

看着陆之昂进了大门,钟嘉树终于闹够了,依依不舍地松开厌灵。

抱了这么一小会,他心中郁结的情绪烟消云散,甚至忍不住弯起唇角。

“明天见。”

离别时,他扶着树枝,昂头望来,笑意温软得好似刚才那个阻止厌灵回房的人不是他一样。

笑眯眯地挥挥手。

“十二点的钟声响起了,

再见,我的灰姑娘。”

……看来他又换了个剧本。

厌灵一点也不想理这个神经病。

.

没一会陆父也回来了,他完全没想到厌灵敢顶风作案。

他自觉惩罚够了,加上陆之昂在旁边不停地吵吵,陆修竹也发消息说‘可以了’,于是陆父顺水推舟地命人打开房门的锁,解除了她的禁闭。

厌灵不知道面对这种情况,她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索性装死,不露面了。

陆之昂在外面晃晃悠悠地喊了她几声,没得到半点回应,他心中一顿,猛然破门而入:

“喂,你不会是饿死了吧!”

厌灵还没来得及制止,就被他动作焦急地揭开她盖住头脸用来装死的被子。

厌灵:“……”

见她没事,陆之昂显然松了口气,接着开始生气。

“你干嘛不吭声!”

——知不知道很让人担心!

厌灵生怕他看到没卸妆的脸起疑心,唰地将被子扯回来,又将脸埋了进去。

她扭过身,背对陆之昂,隔着厚厚的被子,嗓音闷闷的:“我累了。”

下了暗示的逐客令。

她裹在被子里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拒绝交流的冷漠和抗拒。

陆之昂额角一跳。

他悬在半空的手骨节僵硬,臭着脸收回手,不满地冷哼一声:

“睡睡睡,就知道睡!”

骂完,他轻手轻脚地走出她的卧房,关门时亦是小心翼翼地没有制造出声响。

“……”

糊弄走了陆之昂,厌灵起身,就要去洗手间洗漱,刚推开洗手间的门,她耳朵一动,敏锐地望向门外。

……似乎有自下而上的脚步声。紧接着,便证明不是她的错觉。

只听门外依稀传来对话声:

“陆之昂,就算你装作看不见我的样子,也不能改变我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的事实。”

——这是陆修竹淡漠冷酷的嗓音。

看来是陆之昂和陆修竹这哥俩狭路相逢了。

陆之昂冷冽地哼了声,并不搭话,看来要装无视一装到底了。

可没过两秒,就听他冷冷地扬声道:“她睡了。”

“……”

厌灵都可以想象到,他斜倚着楼梯扶手,一脸不耐昂头盯着他哥的样子了。

当然,她也能想象到陆修竹面无表情、头也不回无视他弟径直上楼的样子。

因为下一秒她就听到陆之昂恼怒提高了声调:“喂,你能不能给别人留点私人空间?放古代你就是掀起民愤的暴君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他忽然像是回想起什么似的,急转直下地压低嗓音,咬牙切齿:“都说了,她睡了。”

与此同时。

在陆之昂视角已经睡了的厌灵,凝重地洗手间的门合了回去,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

下一刻

门被叩响,陆修竹冷淡的嗓音传进来。

“小灵,开门。”

陆之昂凉凉地哼道:“她都睡了,才不会开——”

门锁轻响,被打开一条缝。

厌灵谨慎地透过门缝看他,“哥哥,我准备睡觉了。”

陆修竹神色不变,手指轻抬,向她示意手中提着的食盒。

“给你买了点吃的。”

说完,他另一只手扶上门把手,不容拒绝地抵着她微弱抵抗的力道,缓缓推开。

“吃完再睡。”

“……”

厌灵终究是放弃了反抗,后退两步。

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兄妹俩在里面独处,把弟弟关在门外。

陆之昂:“……?”

他要气炸了。

凭什么对他就闭门不见,对陆修竹就打开门迎接?

凭什么!

.

就凭他更不好糊弄。

厌灵后退几步,特意只打开昏暗的夜灯,以免他看出她脸上未卸的妆容。

陆修竹不似陆之昂那般单纯,他心思细腻,心眼也多,说不准会从蛛丝马迹联想到不妙的真相。

此刻,这人径直来到桌前,放下食盒,行云流水地拉开凳子坐下,下巴微抬,淡淡道:“过来,吃东西。”

简直像是在自己的房间一般自如。

厌灵垂着头走了过去。

他掀起眼皮,在昏黄的灯光下,那双竹叶似的眼眸清淡地扫来。

“你化妆了?”

——眼睛真尖啊。

厌灵不擅长撒谎。

她垂着眼睛,一边用勺子舀粥,一边含糊道:“今天在家里无聊,随便化化。”

陆修竹一边将配菜一一打开,一边淡淡道,“和你平常的化妆手法不太一样。”

厌灵摸不清他的意思。

只是随口闲聊,还是察觉到了什么在试探。

作为江家大小姐,她平常的妆容中规中矩,并不出格,主要是提气色。

而今晚红姐给她化的妆虽然整体偏淡,却也有着上挑的眼线和浓密的睫毛,的确和平常大不一样。

陆修竹不像陆之昂那般大大咧咧,他或许是在暗示什么……?

不知为何,这一刻的陆修竹没有平常那种坚冰似的疏离冷厉了。

或许是因为昏黄的灯光的原因,他虽然仍旧穿着正装,却显得莫名接地气。

他单手撑着下颚,垂着眼皮望来,有些细长的眼睛微眯,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她。

厌灵谨慎地垂着眼睛,不和他对视,以免泄露眼睛中的心虚。

殊不知,昏黄的灯光下,她垂下的长睫投下一片浓稠的阴影,睫羽轻颤时宛若振翅的蝶翼。总之,看起来有点脆弱。

“……”

“多吃点。”

他伸手,将食物都推了过来。

能从食物的选择上看出

他的用心,买的都是厌灵从前喜欢的菜式。不知是不是听说了陆父不给她饭吃的事情,特意来补偿她。

……其实她晚上吃得很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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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嘉树监管她吃够了需要摄入的热量后,才放她去看陆之昂和邵景打架的。

此时,不过吃了两口,厌灵就有点撑了,恹恹用勺子搅动小碗。

陆修竹眼睫一顿,淡声问:“不喜欢了吗?”

厌灵摇摇头,随口道:“没有胃口。”

气氛有些沉默了,一时间只有陶瓷小勺时不时蹭过碗底的轻响。

陆修竹眸光微沉,用指尖轻点桌面,露出沉思的神色。

厌灵实在是吃不了几口,陆修竹倒不至于逼她全部吃完,只沉声道:“我明天让人给你开点开胃的药。”

厌灵:“……好的。”

一夜无话,到了第二日清晨。

今天是周一,厌灵需要去学院上课,否则会引来其他人不必要的猜测。

饭桌上,陆父似嘱咐,又似威胁道:“你今天去学校,最好别给再我说一些不可挽回的话、做一些不可挽回的事,今天是你弟弟的生日,你把自己约束好,少惹是生非。”

他的嗓音阴沉,终于毫不掩饰厌恶地看着厌灵。

厌灵垂着眼睛,不言不语,心中并不过多在意。

可从旁人的视角望去,长发柔顺地披在肩上,身姿挺秀,面庞静谧,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明明是和来这个世界第一天同样的姿态,却忽而拥有了重量一般,像是朝湖心投了一颗石子,泛起圈圈波澜。

陆修竹心中一动。

陆之昂也狠狠地皱起眉毛,在一边顶嘴,“有什么不可挽回的,又不是杀人放火。”

陆父的权威挑战,眸光冷沉地在厌灵和陆之昂之间巡视两圈。

“……”

早餐就在这样的低气压中结束了。

在两个小孩一前一后朝候在庭院的车而去时,陆修竹起身,跟了出去。

“等一下。”

他站停在妹妹和弟弟面前,李助理适时将两个包装精致的礼物盒递了过来。

陆修竹将两个礼物分给厌灵和陆之昂。

厌灵接过属于自己的那一个。

只见丝带上还别着一个贺卡,上面是陆修竹的隽秀的字迹。

[希望小灵天天开心。]

他清淡的话音适时响起:

“今天是小昂的生日,这是我挑的礼物——也准备了小灵的份。”

陆之昂有些别扭地拿着这个烫手的生日礼物。

……他哥很久没有这么郑重地给他准备礼物了…怪怪的。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虽然他打着给陆之昂庆祝生日的名头,但显然陆之昂只是顺带的,主要是想给厌灵送个礼物。

“……”

在陆修竹静默的、仿佛在等待什么的眸光中,厌灵抬眼,不失礼节地颔首道谢:“好的

,谢谢哥哥。”

说完,她拆也不拆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就递给一旁的佣人。

“我先去学校了。”

话音落下,便在陆修竹微滞的视线,和陆之昂诧异的眸光中,径直转身离去。

……

厌灵坐在车里,一边翻看书籍,一边等陆之昂。

没过一会,他上了车。

他不知道又犯了什么病,沉着一张杀气腾腾的脸,半点不理厌灵。

看来又在闹别扭了。

厌灵怎么也不会猜到,他满心满腔的愤怒诉说的都是:他八百年没用心送礼的哥哥都用心送了生日礼物,怎么他向来有仪式感的姐姐,竟然连一句生日祝福都没说!

“…………”

他不说,厌灵半点没意识到哪里不对,她越意识不到,陆之昂就越发生气了。

就这样一路沉默地到了学校。

看来她那番自爆不是邵景的救命恩人的宣言还是传播了开来,其他同学看她的目光带着暗戳戳的古怪和复杂。

“……她真那么说了?”

“是啊,我真相不明白,她为啥要说出来,把这个秘密守一辈子,不必说出来收益大多了?”

“说起来,那姜伏夏才是邵景的救命恩人?她知道自己的救命之恩被人冒名顶替,不得气死?”

“肯定要和江厌灵掰了吧。”

“闭嘴!”

陆之昂一边生气,一边在其他人背地里说他姐小话时,去恶狠狠地瞪他们。

厌灵还安抚他,“别生气,他们说就说吧,也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

却没想到,本就闷闷不悦的陆之昂听了这话更生气了。

“……你对这些人倒是宽容。”

他冷嗤完,更加不给厌灵好脸色瞧了。

厌灵也不去热脸贴冷屁股了,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教学楼。

刚到教室,冷不丁撞见邵景从A班门口出来。

看到厌灵,他一愣。

——不算昨晚作为息心和他“畅聊音乐”的那一次,这还是厌灵当众宣布她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后,她作为他名存实亡的未婚妻,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厌灵体面地和他打招呼,“早。”

说完,便在死寂的气氛和众人的注视下,平静地坐到座位上。

依照邵景那个吃不得半点亏的性格和他往日的行事作风,得知‘她顶替了救命恩人’这事儿,应该会和厌灵放一些奇怪的狠话的。

可令人意外的是,他竟然一声不吭地坐在费鸿光和钟嘉树旁边,时不时朝厌灵的背影斜去一个复杂视线,安静得令围观众人大跌眼镜。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这还是这对未婚夫妻有史以来相处最“融洽”平和的一次。

就在这时,故事中的另一位主角杀了过来——

“江同学!”

姜伏夏急急火火地推门而入。

只见,面

对邵景面不改色的厌灵忽而站起身来,脊背仿若不自觉挺直一般,用一双黝黑的眼睛静静望着气喘吁吁的姜伏夏。

嗓音低而轻地打招呼:

“早上好,姜同学。”

这也是自周五那场聚会后,厌灵和姜伏夏的第一次会面。

因为厌灵作为陆家大小姐的手机被收走了,这个周末两人一直没有取得联系。

此刻,在各色的围观视线中,两人对视。

姜伏夏喘匀了气,站直身子,眸光是运动后的水润清透,像一面可以映照一切卑劣的镜子。

“我好担心你啊。”

“……”

闻言,厌灵颇感诧异地抬眸。

下一刻,姜伏夏已经像从前一般拉住她的手,径直将她从那些纷繁的视线中拉了出来,拉着她来到教室外的楼梯拐角,隔绝了旁人的视线。

两人相对而站,在楼梯的阴影中,看不清面容,两双眼睛却都是明亮的。

厌灵垂眼看她,有些疑惑地问:“你不怪我吗?”

姜伏夏更加疑惑:“我为什么要怪你?”

“……你不怪我冒名顶替了你对邵景的救命之恩吗?”

——厌灵是做好了失去这个朋友的准备的。

姜伏夏的回答出人意料。

“为什么要怪你?你也确确实实帮那个自恋哥叫了救护车,况且,我压根不稀罕他感激我啊,要是知道那天救的人是他,我就——”

说到激动之处,姜伏夏愤愤地挥舞了两下拳头,忽而一顿,悻悻地垂下手:“好吧,我还是会救他的,他虽然脑子有点病,但罪不至死啊。”

厌灵被她这副模样戳中心中某块柔软的地方,轻轻弯了弯眼睛。

……

两人就躲在这个隐秘的小角落里,说了很久的话,直到上课铃声响起。

姜伏夏的话像是一阵清风,吹散了心中幽微的雾气,让厌灵安心不少。

回到教室时,邵景已经不在了,他回去了他的B班。取而代之的是三天没见的邵燃风。

甫一见到厌灵,他那双和邵景极为相似的猫眼盛放出灿烂的光芒。

厌灵朝他点点头,他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像是急于和厌灵说点什么话,却碍于一旁虎视眈眈的陆之昂和钟嘉树,于是只得按捺下心中的躁动。

如此看来,这个周一和往常并没有多大的不同。

邵景对厌灵不闻不问,陆之昂在闹别扭,费鸿光始终神似不属,只有钟嘉树展露出了和以往不同的举动。

他总是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和厌灵搞小动作。

比如偷偷扯厌灵的衣袖、偷偷给她塞小纸条、偷偷戳点她的肩膀……

厌灵发现了,他尤其喜欢在有邵景在的场合搞这些小动作,他似乎钟爱而享受这种背德的小游戏。

有点烦人。

此外,因为邵景颇为古怪的态度,其他同学并没有对厌灵多么。在过来祝陆之昂生日快

乐时,也会笑着和厌灵打招呼。

总之,一切如常。

等吃过午饭后,作为副班长的厌灵忽而收到通知,要去老师办公室拿资料。

午休时间,这一层的教学楼显得格外静谧,厌灵抱着资料走过。

“姐姐。”

一声低微的呼唤令厌灵脚步一顿,宛如冬夜小猫咪的叫声。

只见邵燃风从角落的阴影处走了出来,他似乎在这里等了很久,在日光和浮尘中,迟疑着上前来。

“姐姐……我知道了那件事。”

他小心翼翼道。

厌灵点头,“应该已经传开了。”

邵燃风迎着阳光而站,那双金色的眼瞳似乎比灿阳还要明亮,他低下头来露出了湿漉漉的神情。

“姐姐,虽然你不是邵景的救命恩人,但——”

他抿唇,似是下定决心般鼓起勇气道: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双灿金色的眼瞳一眨不眨地望来,像一场轩然的金色火焰。

“……”

他直白热烈的宣言虽然夹带隐喻,但厌灵还是明白了。

接收到了他善意,厌灵朝他认真地点了下头,“谢谢你。”

邵燃风那双本就明亮的猫眼更亮了,像是受到鼓励一般,他不由走进两步,呼吸都变得轻缓了。

“姐姐……”

他倾身而来,眼眸近在咫尺地望着她平静的面色,带上几分哀求之色,嗓音低微:

“我……想读懂您表情里的每一个微小起伏,读懂您的思绪在脸上于阴影激荡出的一切。”*

他的身形遮挡了所有洒在厌灵身上的阳光,令她只能看到他眼中的金色。

喉结滚动,流露出比眼眸中情绪还要低微的祈求。

“……我想要更好地去爱您——您能教教我吗?”*

“……”

厌灵迟缓地眨了下眼睛,“啊?”

在她即将开口时,邵燃风先一步后撤、拉开了距离,宛如打破了某个泡泡似的,微妙的空气流转开来。

他轻扯唇角,抿出一个赧然的笑容,状似不好意思道:

“这是《小王子的情书集》中的文段,我朗诵得还不错吧?百年校庆最近还在征集节目,我报名了,到时想和话剧社的同学一起演出。”

欲盖弥彰的解释。

他款款抬眸,小心翼翼地问,“姐姐,我念得还可以吗?”

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掩饰意味。

看起来就像是在用所谓的练习台词,来遮掩真实心意,借台词表演难以说出口的情感。

在那不安和渴求的眼眸深处,是幽沉的探究,那眸光落在厌灵的脸上。

她点点头,给予适当的肯定:“你朗诵得很有感情。”

还有客观的建议:“但一些咬字和停顿不太专业,你可以看看网络上的教学视频。”

邵燃风:“……”

他顿了顿。

结合前几次的经历,终于确信:对她不能太迂回,得直接一点。

他眸光微闪,下定决心,嗓音带上点婉约的勾引意味。

“姐姐……”

他微微俯身,偏过头去,眸光轻悠而浓稠,两片柔嫩的唇瓣微张,用最拙劣的借口、状似苦恼道:

“我有跟着视频练习的,但越练习我越不知道该怎么摆放舌头了……你可以帮我看看吗?”

下一刻,如他所想的、惊愕恼怒的爆呵声乍然响起——

“你们在做什么!?”

宛如捉奸一般的。

从邵景的角度望去,两人是一个近乎于接吻的亲密姿态。

他被这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惊愕得睁大了眼睛。

听到他的质问声,那正在行“苟且”之事的两人一顿,一齐朝这边望来。

她神色平静,看起来毫不心虚,那个野种就更让人生气了,他露出适量的惊慌夹杂着微妙的挑衅意味的神情。

“……”

邵景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

……虽然江厌灵屡次说要退婚,虽然江厌灵曾经当着他的面带走了野种,但实际上,邵景始终有一种放心的感觉。

或许是曾经接受了她太多好,‘有恃无恐’像是一堵透明的墙体,在不知不觉间构筑了起来。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猝不及防看到这一幕。

越想越气,越气越觉得自己为什么生气。

邵景咬牙,一团乱麻又深觉没意思,他郁郁愤愤地转身离去。

.

邵景回去四人的专属休息室,就添油加醋地将那个“吻”告诉了另外三人。

相比于费鸿光的无所谓和隔岸观火,钟嘉树面不改色却眸光微沉,陆之昂和邵景的反应一样大。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骂了半天小野种。

钟嘉树托着下颚,忽而打断道:“好了,我不觉得他们俩之间有什么猫腻。”

邵景是被邵燃风的一个短信勾过去的,他说了一堆惹邵景发火的茶言茶语,显然是故意的。

钟嘉树看完短信,将手机丢在一边,眸光幽沉地望向窗外。

恰好看到那两人并肩路过花坛的身影、

……果然还是很让人不悦啊。这透着暗戳戳觊觎的小动作。

.

听了邵燃风喊了厌灵几次姐姐后,陆之昂闹别扭的程度显然直线上升,他自顾自地跟厌灵冷战。

下午一放课,在厌灵被邵燃风牵绊住脚步时,陆之昂臭着脸扯上书包就往门外走。

厌灵收拾完了东西,正要去校门口搭乘陆家的车,却忽然被陆父身边的几个眼熟的助理和保镖拦住了去路。

那位助理皮笑肉不笑道:“二小姐,老爷有吩咐,这边请吧。”

这是陆父为离间姐弟二人而计划的举措。

——看陆之昂和厌灵走得越来越近,尤其陆之昂还

为了厌灵屡次跟他吵架,他心中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为此,他特意安排了这样一出戏码。

“……”

被蒙骗的陆之昂气归气、闹归闹,但他从未想过厌灵会缺席他的生日宴会。

所以,在被司机告知,厌灵要和那个野种一起出去有事,不能俩参加他的生日宴会时,他完全被愤怒和嫉妒蒙蔽了大脑。

.

与此同时,另一边。

厌灵又一次被陆父关了禁闭,说是等陆之昂的生日宴结束,她就能出去了,以免她又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说出什么不可挽回的话。

若是平常的聚会,厌灵不去也就罢了,但这一次,可能会有神秘人的动向,她必须得去瞧瞧。

被关在屋子里,人高马大的保镖守在门外,厌灵却不慌不忙地拿出手机,先是按照那张被她收在抽屉里的名片给陆修竹的助理发了一条信息。

[我今天的行程空出来了]

没过一会,那边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复道:

[好的,望岫小姐,您在哪里?需要我过去接您吗?]

厌灵三两句和那边确定了时间地点,紧接着拨通另一个电话:

“你不是说可以做任何事吗?”

——这一次她要以‘望岫’的身份去参加陆之昂的生日宴会,自然不能再喊钟嘉树来帮忙了。

电话那头似是有些意外地顿了顿,紧接着便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你在哪?”

厌灵将地址定位发给了他,挂断电话后,便安心等待新一任合作伙伴的到来。

忽而,她想起什么似的,将费鸿光的某一个小号拖出黑名单,敲敲打打地编辑消息。

[不是说要当面检验吗?待会见吧。]

不顾对面秒回的惊喜感叹号,厌灵接通来自庄枭的电话,只听他说:

“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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