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关于苍
苍并非这个世界的造物。
在苍初到这个荒废世界之时,他常常会想起那些创造了自己的存在。那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存在,在他不曾见过的空间,说着难以名状的言语。
再然后,他就被丢弃到了这里。一个被称为废案的世界,一个处于末世的世界。
因为病毒。
他本该在这个世界消亡,但因为病毒的存在,他成了这个世界的王,他在数据造就的虚拟世界里,无往不胜。
但他不喜欢那些枯燥乏味的数字。
那时候的苍以少年的形态,用双足丈量了脚下的每一寸土地。他曾在坐最高的建筑顶端遥望太阳升起,在辽阔无垠的荒地驾驭荒兽狂奔,在最贴近地心的角落触碰滚烫的岩浆。
再后来,他开始觉得无趣。
于是他开始寻找这个世界内残存的文明遗物,破损的书页,老旧的电器,锈蚀的机械。
再然后,他开始尝试模拟。
他操控数据形成形形色色的人,在他们体内编入粗糙的运行程序,让那些人一遍又一遍地为他上演着枯燥乏味的戏码。
他像是这个世界的神明,高高在上地俯瞰自己手下的造物们唱念做打,不为所动。
“无聊。”
最后,他这样说着,将那些数据又通通销毁。
于是世界再度安静下来。
他也曾尝试过将自己分解,但每一次,他都会原模原样地复原。
多么无聊。
或许,上天终究是厚待于他的。
当那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女孩出现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时,向来兴致缺缺的苍,第一次提起了兴趣。
她甚至不是由数据构成的。
这意味着,她比他,要脆弱的多,不可复制,不可复原。
这可不行,苍这么想。
他有必要培养她,锻炼她,让她变得——不说跟自己一样——至少变得更强。
抱着这样的心态,苍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闻萦。你呢?”
“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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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新年
末世没有人烟,没有社会,自然也就没有了时间概念。
唯一的计时方式就是头顶亘古不变的日月交替,东升西落。
于是闻萦开始计日。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过来那天的日期,只记得似乎距离她的生日不远,于是她简单粗暴地将开始计时的第一天定为了她的生日,她从废墟中翻出了纸笔,裁裁剪剪,写上日期,就这样做成了一本小小的日历。
时光流逝,日历上的数字一天天减少,日历的厚度越来越薄。
划到最后一个数字时,闻萦的动作少有地顿了下。
“过年了啊。”
她喃喃。
也不知道另一个世界现在是什么样子。
“过年是什么?”
苍凑过来,看着她手上画满了叉的纸,炫耀一般拿出了一本陈旧但空白的小本子。
“我就知道你要画完了,看,新的本子!”
他殷殷地递过来,眼底闪着光。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过年,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闻萦这样答,从他手上接过本子放在身侧,朝苍伸出了手。
“为了庆祝这件事,我们做吧。”
她凑近了苍的耳边,轻声细语。
“只有今天,你想怎么做、做多久都可以。”
他们从旭日初升做到了暮色低垂,夜空中繁星闪烁,短暂的清醒中,闻萦迷蒙地看着头顶的微光,想要借此判断具体时间,但苍在她体内的冲撞使得她不得不放弃去思考。
算了,就这样吧。
闻萦想着,朝苍微微地笑了。
“新年快乐,苍。”
与她的声音一同落下的,是突兀抵在苍心口的短刀,刀尖点在苍的胸前已然刺进了一小寸,血迹沿着刀面蜿蜒流下来,一直流到闻萦的手上,胸前,身下。
“新年第一次,就不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了。”
苍于是跟着笑了一笑,低下身去跟闻萦接吻,任由刀锋刺得更深,直到刺破他的心脏。
他温柔地回赠她以祝福。
“新年快乐啊,小闻萦。”
这四个字从苍口中说出口的那一瞬间,闻萦突然模糊了视线,泪水从眼角源源不断地流下,她想要去擦,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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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第一次
在第四十五次将苍杀死后,闻萦开始觉得厌倦了。
四十五次杀戮。
没有反抗,没有逃跑,也没有求饶。
只是闻萦对苍单方面的报复性屠杀。
最开始是简单明了的一击毙命,或是心口或是咽喉,血会很快地从伤口喷涌而出,打湿闻萦的手、衣服。
大概六七次之后,闻萦开始改进杀人方式,她从废墟里找到了枪,尝试着学习如何使用它,她还翻到了一本求生手册,摸索着自制弓箭和调制炸药。
再后来,她开始厌恶一击毙命,开始去接触更血腥更黑暗的虐杀。凌迟,人彘,炮烙,尽管每尝试一样新事物,事后她总会吐得天昏地暗,但她无法控制。
她靠这种方式来感受活着。
当苍再一次出现时,迎接他的不是锋利的刀刃,不是奇奇怪怪的刑罚,而是一个满脸写着怠倦的闻萦,双手环在膝前,怔怔地看着漫天繁星。
“小闻萦开始觉得无趣了吗?”
苍于是也在她的身侧坐下,同她一起欣赏那片遥不可及的星空。
闻萦偏头看了他一眼,眼底闪烁着微光。
她的声音很轻。
“你也是这么过来的吗?”
在未知岁月的寂寥中一个人孤独到疯魔?
苍凝视她的眼眸,许久,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知道。”
夜风忽起,捎带来几丝凉意,闻萦瑟缩了一下,下意识朝着身旁的热源靠近。
肌肤相触的瞬间,两个人都顿了一下。
闻萦微扬起脸,她看见苍正安静、长久地注视着自己,那双墨绿色的瞳孔中映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影,是她又不是她。
闻萦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下一秒,她搂过苍的脖子,凑近吻了上去,因为力道没把控好,两个人倒在了地上,落地之前,苍还记得用自己做肉垫将闻萦好好接住了。
尘土激扬。
接吻的感觉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但似乎也没有爱情故事中说得那么美好。四瓣柔软的唇贴在一起,呼吸因为失去距离糅合,吸进呼出都带上了对方的气息。
闻萦试探着咬了咬苍的嘴唇,舌尖撬开他的齿关,顺滑地溜了进去。
苍似乎也是第一次接吻,在闻萦吻上去的瞬间失去了反应,两个同样青涩懵懂的人在废墟中交出了他们的初吻。
(看看能不能丢作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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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些奇奇怪怪的普雷
天光渐弱,闻萦跟苍并肩坐在摩天大厦的顶楼,他们脚下是世俗间万丈红尘。风声猎猎,卷起闻萦的长发上下翻飞,像飞舞的蝶,苍伸手捉住那只不受控的蝶,淡淡的水波自空气中扩散开去,风势即刻和缓下来,那只蝶顺服地缠绕在了他的指间。
“我想吹风。”
闻萦扭头看他。
再度地,风呼啸着刮了起来,蝶蹁跹着飞了起来。
“我想他们了。”
闻萦的目光落在天边亘古的落日斜阳,她低声呢喃。
于是,身侧的人变作了她熟悉人的模样,父亲,母亲,老师,同学。
他们用不同的声音问她。
“你想见到谁?”
闻萦思索了一瞬。
“舒云吧。”
下一秒,盈盈笑着的少女亲昵地靠上了她的臂膊。
“阿萦。”
“她”这么唤她。
闻萦转过头去望着“她”,“她”便也笑意盈盈地由她细量,每一寸肌理都仍是记忆里的模样,但在那层熟悉的人肉皮囊下,她窥见的却是苍活跃不休的灵魂。
她突兀凑过去吻了少女的唇。
少女的唇柔软且温热,带着春日里特有的勃勃生机与花朵的香甜气息,那些数据转化为切实的感官,通过眼、鼻、口多种途径传达到同样为数据搭造的核心,少女一双杏眼睁大了,仍是娇俏的女声,却已然是苍的语气。
两唇分离,苍顶着季舒云的壳子摸了摸自己的唇,他孩子气地歪头,问闻萦。
“你在做什么?”
“只是突然想到一些好玩的。”
闻萦伸手环住苍的脖颈,言笑晏晏。
“你不想知道,做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吗?”
苍眼底漾起星点的微光,在转瞬即逝的瞬间破碎幻变成面前少女熟悉的面庞。
他舔了舔唇,眼中是灼灼的欲。
“我想。”
“那就把身体交给我。”
二人相拥着倒下去,同样柔软纤长的黑色发丝纠缠在一起,像他们抵死不休的孽缘,分不清道不明。
闻萦低头,轻飘飘的吻落在他的唇角,像一滴雨的落下,又或是一只蝶的振翅,有些湿,有些痒,引得苍主动想要追随,却被她用指尖轻轻巧巧抵住。
“嘘——”
“不要动。”
于是苍在闻萦身下乖乖躺好,像是君王的宠姬卸下所有尖利外在,只余下无缚鸡之力的身躯,将自己亲手奉上,任君采撷。
闻萦脑中一瞬闪过了这个念头,尽管这个比喻似乎并不恰当。
“真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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