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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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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厉看着温瑜暗了一个度的肤色,以及脸上那些红点,迟疑道:“你的脸……”

他们被追杀的那个雨夜,被火光照着,她脸上的疹印分明已淡得几乎瞧不见了,这会儿看着倒是又严重了许多。

温瑜解释说:“未免节外生枝,我用锅灰和花瓣汁抹的。”

萧厉这才放下心来,她没再用猫毛让自己过敏就好,遭罪不说,那些拿着她画像搜查的反贼,似乎也并不是粗略看一眼就放人,而是会对着画像仔细辨别五官轮廓。

她纵使毁了自己的脸,只怕也躲避不开搜查。

温瑜给萧厉简单热了点饭菜,便又去院子里帮忙。

那叫阿牛的少年寻着味儿往厨房这边看了一眼,瞧着萧厉手上的碗,艰难咽了咽口水,那老妪一唤他,他才不太高兴地瘪着嘴,回过头去继续忙活。

萧厉本只当这少年是小孩心性,可很快他便发现,那少年很喜欢往温瑜身边凑。

偏生因他孩童心性,温瑜待他也并不显疏离,反温声细语的。

那少年还逮着空便拨弄一下温瑜挂在腰间的鲤鱼吊坠,温瑜只含笑摇了摇头,同少年说了什么,少年便红着脸,憨厚地挠着头笑笑。

萧厉瞧得莫名地有些扎眼。

他草草用完饭,也过去帮忙。

老妪瞧见了,连连推拒说:“小伙子,你这一身伤还没好,回屋歇着去吧,哪能让你来做这些。”

萧厉老神自在地往温瑜边上一坐,拿起了倒在地上的新鲜草药说:“躺了两日了,一身的骨头都快躺散了,做点事送送筋骨也好。”

老妪劝不走他,便笑呵呵地教他怎么处理药材。

阿牛期间寻着空子还想扒拉一下温瑜挂在腰间的木鱼吊坠,忽觉后颈凉飕飕的,回头便见那醒来不久的男人笑意凉凉地看着他。

阿牛本能地收回了手,像个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垂下脑袋继续清理药材。

眼见天色不早了,老妪去厨房忙活晚饭,温瑜跟进去帮忙,阿牛似觉着跟那一身伤的青年待在一块莫名地害怕,蒲扇大脚跟着挪了挪,想去厨房。

那青年却笑意清朗地叫住了他:“边上还有些旁的药材,我不知如何处理,烦请小兄弟留下教我一二。”

阿牛虽然有些怕他,但脑袋一根筋,一听他是要请教怎么处理药材,便拿起一株示范给他看:“要这样弄……”

萧厉笑容和煦地看着,忽地问:“你为何总是拨弄那位姐姐挂在身上的东西?”

阿牛脸一下子涨得通红,药材也不处理了,瓮声瓮气道:“我……我去厨房帮我奶……”

他想起身,可那面上含笑的青年,一只手搭在了他肩头,他卯足了今儿往上挣,愣是没站起来。

阿牛再看青年那张清朗好看的脸,心中忽地更害怕了,跟个被欺负的孩子一样,委屈问:“你为什么按着我,不让我起来?”

萧厉并未收回搭在他肩上的手,一

副极好说话的模样道:“是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阿牛便垂着脑袋不肯再开口,庞大的身躯缩成一团,竟带着点可怜巴巴的意味。

萧厉浅浅一挑眉,道:“堂堂七尺男儿,你该不会还要哭鼻子吧?”

阿牛瓮声瓮气说:“我……我才没有!”

晚风吹动萧厉额前的碎发,他盯着跟前的大块头少年,说:“那位姐姐是个姑娘家,她拿你当孩童看,才对你百般纵容,但你毕竟不是个孩童,怎可对她动手动脚?今后你若是对旁的姑娘也这般,人家把你告去官府,你可是要挨板子的!”

阿牛有些急了,一把扯坏了手上的药材,垂着脑袋说:“我没有……”

萧厉道:“我都看见了。”

阿牛吸了吸鼻子,坦白道:“我……我是想要姐姐身上那个木鱼吊坠,但是姐姐说,那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给她的,不能给我。”

萧厉怔住。

恰在此时,陶大夫锄柄上挂着竹篮子从药田里回来,瞧见自己的蠢孙儿在扯药材,当即吹胡子瞪眼训斥道:“你个败家儿!那草药是给你扯着玩的么!”

阿牛吓得当即把手上扯断的草药背到了身后,弱弱道:“阿牛……阿牛没有……”

大概是接二连三地被误解,他眼眶都有点红了,大有陶大夫再训斥他一句,他就哭出来的意思。

萧厉适时解围,起身朝着陶大夫抱拳道:“便是您救了小子一命吧。”

陶大夫瞧着萧厉的脸色,捋须道:“这般快便能下地了?是你们习武之人有自个儿的内家功法淬体的缘故吧,寻常人伤成你这样,可恢复不了这般快。”

萧厉听得很是困惑:“淬体?”

陶大夫很是怪异的看他一眼:“先前给你把脉时,便瞧着你应是个内家功夫扎实的练家子,体魄远胜常人,你自个儿练的功夫,竟是不知么?”

萧厉回想在牢里被老头疯疯癫癫教导的那些年,道:“教我的长辈,得了疯病,我跟着他一知半解地习了几年武,并不知什么内家功夫。只是每每运劲儿时,那位长辈会指点劲儿运于哪处,存于哪处,再发于哪处。”

说是指点,其实是他一旦有做得不对的地方,疯老头身上的锁链便会重重打到要他运劲儿的位置。

那种像是骨头都被击碎的痛感,经历过一次后,就再不想经历第二次。

他记着疼,所以后来打拳运劲儿时,就总是一步到位。

陶大夫捋须道:“这便是了,练功时气劲儿游走于周身经脉,即为淬体,可比单拼蛮力强得多。”

他放下锄头和药篮,走过去道:“来来,老朽再给你把把脉。”

萧厉递出手去,陶大夫手在他腕上搭了片刻,便看向他,怪异道:“你醒来后用猛劲儿了么?怎地从脉象上来,气血混乱,身上伤口似有渗血之状?”

萧厉想到方才用了些劲儿才按住那少年,微咳了声道:“许是起身时不甚扯到了伤口。”

温瑜从

厨房走出来(),唤阿牛帮忙搬了张桌子到院子?()?[(),唇边似带了抹极浅的笑意,对几人道:“药材晚些时候再继续处理吧,就快开饭了。”

待她进屋去了,陶大夫叹息一声说:“你身体底子好,但也需顾惜些,你昏迷这两日,你家娘子啊,面上就没露过笑脸,你不为着自个儿,也莫让她担心才是。阿牛他爹,就是十几年前征兵死在了外边,他娘知道消息后一病不起,后来撒手人寰,徒留我跟老婆子这两把老骨头,把阿牛拉扯大。”

虽知温瑜同自己不过是做戏,但听得温瑜在自己受伤昏迷期间郁郁,萧厉还是觉着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裹了一下。

他觉得自己有点像在饮鸩止渴。

明知再陷下去去错,可那一星半点的关心,似成了缠缚猎物的蛛丝。

他只是被沾上了一根,便挣脱不得,只剩丢盔弃甲的份。

晚饭后,温瑜大抵是明白面对陶大夫一家的搭救和收留之恩,他们眼下无以为报,要揽下收拾厨房的活儿时,被萧厉揽了过去。

等他收拾完出去时,外边的药材已处理完,用簸箕晾晒的药材也已收进屋里去。

老妪坐在矮墩上缝补衣物,温瑜在跟着陶大夫认更多的药材,阿牛坐在门槛上,跟只哈巴狗似的,一会儿看看老妪,一会儿又看看温瑜和陶大夫。

萧厉靠着厨房门唤他一声时,他下意识就想往屋里跑。

但萧厉问了他句:“你也想要个木雕吊坠?”

阿牛迈进门内的那只脚又挪了回去,有点渴望又有点惧怕地看着萧厉,点了一下头。

萧厉拿出柴刀和一截从厨房找出的木头,问:“想要个什么样的?”

阿牛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盯着萧厉手上的木头,所有心思都写在脸上。

他这会儿不怕萧厉了,跟条小狗似的蹭了过去,说:“阿牛……阿牛要只大老虎!”

萧厉毫不留情地拒绝:“不会,换个简单点的。”

阿牛又抓耳挠腮想了一会儿,比划着道:“那要个小狗!”

萧厉唇角似轻轻提了提,说:“等着。”

他拿起刀,在暗沉下来的暮色里,极为专注地往木头上雕琢。

-

温瑜在次日便向陶大夫夫妻俩辞行,又用身上仅剩的值钱物件,找他们换了些路上可能用得到的药品。

陶阿婆本来是要直接送给她们的,但温瑜深知老两口已年迈,阿牛又是个痴儿,这一家老小生存也不易,搭救收留之恩他们眼下尚不能报,怎可再平白拿人家东西。

阿牛得知他们要走了,倒是急得红了眼,把萧厉雕给他的小狗木雕还给他,“阿牛不要了,你们……不走!”

温瑜离别伤感之余,又有些诧异,她倒是不知,萧厉何时给这少年雕了个小狗?

萧厉把小狗木雕塞回阿牛手上,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傻小子,我原也有个弟弟,跟你差不多年岁大,但他可从来不哭鼻子,你往后也别动不动就哭鼻子了,好好照

() 顾你阿婆阿翁。”

阿牛拿着木雕,用肘关胡乱擦了一把眼:“阿牛,不哭。”

萧厉说:“将来有机会,我再回来看你。”

言罢又看向陶大夫二人:“您二老就送到这里吧。”

温瑜不知此去南陈,还有多久才能再回中原了,她不敢同萧厉一般许诺回来看他们,只能望着老两口道:“你们多珍重。”

陶阿婆揩揩眼说:“你们路上才要小心,莫要再遇上贼人……”

陶大夫数落道:“你这老婆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你这糟老头子,我这不让两个孩子小心些么……”

听着老夫妻俩的拌嘴,温瑜心中的离愁倒是散了些,再次同陶家三口道别后,同萧厉一道踏上了继续南行的路。

山野间早春的花已开了,她行在路上问了萧厉一句:“怎会突然想到给那孩子刻个木雕?”

萧厉平视前方,说:“他不是一直想要你那枚鲤鱼吊坠么?”

温瑜不知他是如何同阿牛口中套出话的,果断打住了这个话题。

但二人大抵是运气真背,她们每次落难借宿,都说是遭了山贼,怎料几日后途经一处山岭,还真碰上了劫道的。

好在只是三个不成大患的流寇。

天下分崩离析后,各地官府和山大王们都举了旗,弄得普通百姓没了活路,于是从军的去从了军,落草为寇的落草为了寇。

他们三人本是在一山头混口饭吃,但是当地举事的官府和山大王们,为争个雌雄,打起来了,最后山大王落败。

他们这些小喽啰见势不妙便赶紧跑了,借着从前的名头,干起劫道的行当。

萧厉虽有伤在身,仍轻而易举地收拾了几人。

几人为求保命,掏出身上为数不多的几两碎银,痛哭流涕磕头道:“英雄,我等再也不敢了,我们也只是想讨条活路!我们还没害过人命,求英雄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萧厉把几人奉上的银子交给温瑜,等她决议。

温瑜听得几人讲述劫道的原委后,心思倒是活络起来,问:“裴颂已破孟州,襄州也被围,整个渭水以南,皆已是他囊中之物,他手下兵马,近日也一直出没在各大州府,你说忻州牧自封安山王,他有胆子和裴颂硬碰?”

跪地磕头的小喽啰头都不敢抬起来,哭道:“安山王是怎么想的,这……我等也不知道啊,不过听闻,裴颂似在定州被人刺杀了,忻州离裴颂屯兵的渭水一带颇远,安山王才想赌一把吧……”

温瑜听闻裴颂被刺杀,神色当即便是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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