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呦。”老林咂舌称奇，道，“你个小娘子还懂律法，如此瞧来倒也不是一无可取，你放心，咱们也是永宁侯府的下人，是来……带你回去的。”
“呸，我信你个鬼！唔……！唔唔！”
骂了一句“疯妮子”，老马一边摇头，一边喃喃自语：“不说不知道，吴嬷嬷下了药，那药量生生可以把一八尺壮汉药晕，偏就这妮子也不知为何，还上蹦下跳，挠人脸，踹命关——怕不是斗战胜佛转世吧？”
老林发出抽气声：“那么恐怖？这样的小娘子，世子居然不惜违抗夫人也要把她纳进房中？少夫人是通政司左通政家的千金，是上京数一数二的贤淑女……世子……莫不是爱好特殊？”
老马笑出声，但仍觉得不该妄议主子之事，还是一本正经回道：“世子再喜欢也无用，这人是要送到二郎君的房中。”
“也是，唉，二郎君就算做了官又如何，他素不得侯爷喜爱、名声又差还是个庶出，人称活阎罗，男人到他手中皮都要给他扒了……京城贵女哪个敢嫁他？这鱼小娘落到他手中此生是无望了，这丫头也算是难得的美人了……罢了，咱们赶紧走罢，耽误了时辰可就不好了。”
他们都在说些什么？给一个活阎罗做通房？
鱼幼熙大为诧异，如今她困境一重又一重，这原主的处境实在惨烈，才出了修罗狱，就要入这虎口崖经此一劫……她心内晃荡荡生出了恐惧，恨不得肋生双翅，无论去哪都是好的。
好死也好，苟活也罢，她不能这般任人鱼肉！
“放开我！”她扑腾着，下意识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起来。
鱼幼熙发出的动静实在是太闹人了，随后二人实在忍不了，遂敲了她膝上的一处。
鱼幼熙便如风中最后那抹残烛，晃了两下，“唔……”了一声。
在倒下的瞬间，对他们二人束起了一根中指。
老林和老马不明所以，心中暗暗嘀咕：看着气势十足，也不知是何意。
两人唉声完，还是认命的把鱼幼熙送上马车。
月光下，他们二人这才看清这泼猴般的少女，她还年幼，青稚未脱，如今不说话紧闭双眼时，端可以说是个玉雪般灵秀俏丽，就算是方才张牙舞爪之时依然不失顽劣俏皮的可爱之态。
鲜活、美丽、生命的旺盛。
——这般灵动可爱的小娘子，不久后也要如被圈养的狸奴似的，在后宅讨主子的欢喜方能存活博得一线生机，一时不慎便是红颜白骨，无人在意的消失。
更何况还是给个活阎罗、手段暴虐的庶子做通房，此生也算是再无出路了。
二人低声唏嘘不已，还是将人扛上车了。
都是做人奴婢的，谁又能心疼谁呢？
清风骀荡，不知过了多久，鱼幼熙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喂，你是农学院18级的鱼幼熙？”
“嗯，不好意思，我好像不小心把你种在南院的十二号养殖田，里面的菜给吃了。”
……
“不！！！我要你的命！！！你叫什么名字，老娘与你不共戴天！！！”
救命啊，不要吃了我的期末作业。
她顿生委屈，在睡梦中掉金豆豆，迷迷糊糊之间好似有一双温暖干燥的手掌蹭了一下她的眼角，可很快地，那温暖又消失无踪了。
鱼幼熙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心中顿生惶然，不知如何是好。
是幻境吗，还是梦吗？鱼幼熙心道。此时耳边传来淅淅沥沥的声音，半梦半醒之间，她好像回到了现代，她贪恋着现代的科技、还有冷气吹跟手机呢，谁想来着鸟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哗啦”一声，丝丝凉意贴上她的肌肤，她被迎头浇了盆水。
“怎么回事！”鱼幼熙哧溜一下和衣裹着被子挣扎着弹了起来，竖着眼睛骂了一句。
哒哒哒的脚步声随即而来，嘈杂人声不断。
就着日光，入眼的便是鱼幼熙十分熟悉的吴嬷嬷。
吴嬷嬷皱着菊花脸，满眼嘲弄，随后装模做样地作揖一礼，“在这儿先恭喜鱼小娘了。”
鱼幼熙略思索，瞬间明了，从脚底直窜上来不是被兜头浇了水的寒意，而是怒气。
这一朝穿越诸多变故，几次死中求生都浇不熄她对生的欲｜望。鱼幼熙勉强压下怒意问道：“……敢问嬷嬷，你们……是要带我去哪？”
“去哪？”吴嬷嬷嘴角轻轻扯了一下，鸿沟满面，“自然是带鱼小娘享荣华富贵去了。”
吴嬷嬷领着几个宽肩腰圆的婆子们，几人有条不紊地把她架起来，又粗暴地替她绞发，不一会儿又将她按在椅子上，捏着她的下颔左瞧右瞧，似乎是觉着不用上妆，便放弃搓磨她的脸蛋，又拿了粉红的衣裙让她穿上。
分明是个阳光充足的早晨，但这些人瞧着活像那阎罗殿里的差使。
吴嬷嬷带着核善的微笑抚摸她后脑，告诫：“你今后的福气在这儿呢，去了二公子院子里头就是做主子了呢，谁不高看一眼呢？”
其余婆子们笑嘻嘻地附和着。
但谁都能看出他们脸上的讥讽之意。
吴嬷嬷上下打量着鱼幼熙。
明媚春光不及她，水汪明眸引人醉。
粉红衣裙显然不是依少女的身形裁剪，穿在她身上低俗宽肥，但方才一瞧，这衣裳在鱼幼熙身上却难掩几分明媚的妍色，虽不及倾城之姿，但与上京那头的贵女的相比竟丝毫不逊色。
——果然是个难得一遇的美人儿，怪不得勾得世子抓心挠肝。
这次他们得用一劳永逸法子，也让世子彻底断了念想。
毕竟夺人妾室非君子之为。有碍仕途不说，就是男人家静下心来细思，也会知道为了这样一个低贱的女子一搏很不值当。
鱼幼熙用衣袖给自己拭脸，擦去脸上的水珠，一边在房中搜寻尖锐的物什预备在上演一出发疯大戏。可眼睛左右梭巡一番却无一物什可利用，显然他们这次是准备妥当的。
鱼幼熙格外煎熬，说到底她还只是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在问天天不灵的情况下，心中多少还是生出些恐惧，心弦微颤，正细细地发着抖。
情急之下她突然想起她那不中用的直播系统。
……嗨呀，都怪系统小八崽存在感太低，害得她都忘记了。
她可是有金手指的穿越者啊。
她暗暗喊出系统，周围一刹静止，身心坠入虚幻之境。
“小八，你给我来点道具奖励吧，你可不能见死不救阿。”
“啊？”小八的电子音响起，语气冷漠得全然不似刚绑定时那般热烈亲近，“你一个小糊糊小扑街要啥子奖励，赶紧直播啊。”
“在要求奖励前，有没有想过是你不够格，有没有认真工作？”
“有没有想过，没有奖励是你打工不够努力？我们的系统奖励已经很便宜了。”
“现在的年轻人噢……”
系统小八幻化小人型，抽着烟，翘着二郎腿，虽没有面容，鱼幼熙依然幻视了面前坐着一个胡渣满脸邋遢的老头子。
鱼幼熙：“……这个年代系统都这般欺软怕硬吗，感情这厢还pua咱呢。”
鱼幼熙：“我的榜一大哥给我刷了好多礼物，给我换个能让我自保的工具，否则我就去客诉你，我就不直播，让你没办法抽成，咱俩也一块儿去死，反正我不怕，你杀了我吧。”
提到客诉，小八收起了嚣张的嘴脸：“嗯……亲，你现在积分还不足呢。”依旧是不愿意给任何帮助。
然而小八话音刚落，“哐”一声响，鱼幼熙手腕上的圆条镯发出电流滋滋滋的声音。
小八像是被电击似的，浑身震了一下，让人难以承受的剧痛让他哎呦一声，它朝着虚空嘀嘀咕咕：“……啊？什么？天啊……”
过不了一会儿，小八简直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亲，这就为您提供辣椒水枪呢，目前小八只能为您解锁初阶道具呢，您第一次直播效果不错，但始终还未开启种田模式，咱再接再厉啊。”
“？”鱼幼熙不明所以，但仍开开心心地收下了，她把辣椒水枪藏在怀中，顿时又有了十分的底气。
系统里的时间与外界是不相干的，回过神，吴嬷嬷正狐疑的目光瞧着她。
此时硬碰硬不会有她的好果子吃，演戏吧。
鱼幼熙木木地坐着半晌，霍然跪在地上，“嬷嬷，求您可怜可怜我吧，今日都是我昏了头，万万没有冒犯之心啊，您、您就当养一条狗，我当牛做马都不会忘记你的救命之恩啊。”语毕压抑又可怜地低泣了起来。
这时还想装怪，已经没有任何卵用了。吴嬷嬷冷笑：“呦，老身可不敢把鱼小娘当做奴婢使唤，可别折煞了老身。”
“嬷嬷。”鱼幼熙抽泣道，“那您将当可怜可怜我，告诉我二公子的事儿，小的也好服侍主子……我不过一介小女子，哪能起什么风浪？”
鱼幼熙在记忆中搜寻着有用的讯息，这永宁侯家二公子虽然是庶出，但自幼聪慧不说，还靠自己的努力通过了今年的明科，入职大理寺任评事，虽然只是个微末小官，但能力手段皆不俗，比起只吃祖荫的永宁侯世子好得不要太多。
——二公子是永宁侯夫人心中的一根刺。
鱼幼熙抬起头，目光灼灼：“嬷嬷，我愿为夫人的眼线，替她监视二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