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暗之间
寂寂的夜空中——
如同红莲一般灼灼绽放着的火焰燃烧着。火光刺破无边的黑暗，像是要扶摇直上，直到穿透高耸的云霄。
你站在偌大的仓库前面，橘红色的火焰将你的脸照得透亮。
说实话，你并不喜欢火焰，但却不得不承认，有时候，它的确是个好东西。
……它可以将这里发生的一切罪孽都燃烧成为灰烬。
你偏了偏头，神色寡淡冰冷，像是一块沉寂的冰河。
然而，真不巧，在看到那个倒霉的路人甲的时候，你的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
似乎被看见了呢，那该怎么办呢？
你皱着眉思考。
正常情况下的话，还是“一不做，二不休”比较妥当。可你自认是个讲理的人，所以你选择先听听当事人的意愿。
“你看到什么了？”你笑吟吟地问道。这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发问，你的语气轻松熟稔得像是在打招呼。
若不是在这种情况下的话……
此时你的脸上还沾着几滴殷红的血渍，和背后庞大绚丽的火光映衬在一起，凭白地透着几分诡异的艳。
“仓库着火了。”男人老实答道，他的语气淡淡的，就像是在回答“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淡然。
你有些失笑，是单纯地搞不清楚状况呢，还是……
“还有呢？”你继续发问，笑得意味不明，任谁都能听出你语气中的不怀好意。
“还有……？”他迟疑了一下，打量了你半晌，随即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你的手受伤了。”
他继而肯定地点点头，自以为知悉了事情的真相，问道：“你需要我帮你包扎吗？”
“……”，你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是说，”你指了指正在燃烧的仓库，从外面依稀可以看到里面有几具面目惊恐的尸体，“我杀了人。”
“而且仓库里的火是我放的。”你补充道。
“嗯，我也杀过，”男人一本正经，“我是个杀手，就在刚刚还把我的雇主给杀了。”
“至于放火我没有做过，毕竟这样做太显眼了。”
若不是对方的语气过于诚恳，你差点以为他在故意耍着你玩儿。
在这种情况下说这样的话题，真的可以吗？
……
你透着火光打量着他，对方有一头红棕色的暖色调头发，身高185左右，身着一身浅色的风衣，看上去……似乎只有20岁的样子，
但是，你有些疑惑……为什么感觉他自带一种成熟的气场？
……还是不纠结这个了，你深吸一口气，“所以你为什么会来到这里？你和高濑会有什么关系？”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高濑会？是那个有名的黑暗组织？我和他们没什么关系，我来这里只是因为我要去吃咖喱饭。”
“咖喱饭？”
“对啊，那家老板做的咖喱饭很好吃，你要一起去吗？”
“……”
“你在诓骗我吗？”原本的零星好感被突然败光，你蓦然产生了一种被欺骗的愤怒，你并不知道这样的情绪从何而来，大概就像是本以为得到了珍宝，却发现不过只是地摊上随处可见的赝品一样的感觉，“现在是凌晨三点钟，哪家咖喱店会这么早开门？”
“哦，”他恍然大悟，“我把时间给忘了。”
他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因为想吃咖喱饭所以就出门了。”
“……”，你的表情就这么僵持在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不过没关系，”他自顾自地说着话，“我可以慢慢走过去。差不多到五六点钟老板就该醒了吧，我和他还算比较熟，到时候问问他能不能早点开业。”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去吃咖喱饭吗？”他又问道。
“……”，对着那双烟蓝色的眼睛，你突然说不出拒绝的话语，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好啊。”
于是，早上七点钟，你一脸懵逼地对着眼前激辣咖喱陷入了哲思三连：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你不吃吗？”织田作之助有些奇怪，然后，他就想到了什么：“抱歉，我忘记了你的手被烧伤了，暂时还是不要吃辣的比较好，我让老板给你换碗不辣的吧。”
你：“……”
“不用了，”你的脸上有些僵硬，像是对突如其来的关心无所适从，“你对谁都这么自来熟吗？就带着这么一个陌生人吃饭？”
“啊？不是你先和我搭话的吗？”
你：“……”，你发现你竟然无法辩驳……
事实上，织田作之助也并不是一个谁和他搭话就回答的人，反而因为之前的职业是杀手的原因，他鲜少会和人交流。
但是，他在那一刻还是走了过去。
大概是因为……那时候，橘红色的火光照在少女的脸上，却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温暖，反而更加增添了几分惨白与孤独，她的神色空茫得让人忧伤。
吃饭似乎是一件很有仪式感的事情。
等你不再说话了，织田作之助双手合十，说了一句：“我开动了。”然后才开始享用美味的咖喱饭。
你：……
你不能理解这种事情，毕竟在贫民窟中，能吃上东西就已经很奢侈了，谁都不会在意吃饭前的仪式。
但是，你看到他认真吃饭的样子……
不知不觉感到有些艳羡。
这就是简单的幸福吗？
你看了一眼咖喱饭，似乎它也变得美味起来了，于是你尝试着享用了一口。
……被辣得原地升天。
“水，水……”，你的脸色涨得通红，一股刺激性的气味直逼你的喉咙，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你的舌根上爬，你甚至溢出了生理性的眼泪。
霎时间，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
十分钟后，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不能吃辣，要不然还是再点一碗……”
“不，不用了，我其实不是很饿，”你有些无奈：“天色不早了，我该回去了。”
“那我送送你吧，女孩子一个人回家不安全，而且一夜未归，你的家里人会担心的，我可以和他们解释一下。”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凌晨的那场大火，把你完完全全当成一个普通人对待了。
“不用了，”你拒绝道，“我没有家人。”而且……森鸥外他才不会担心你呢。
“嗯，”织田作之助点了点头，没有再坚持。
只是在回去的路上，你总能感觉一个带着担忧的眼神跟在你的背后。
你：……
到最后，你还是和织田作之助走在了一起。
织田作之助：“要说些什么吗？总感觉你的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你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的心情不好？”
织田作之助：“直觉。”
你有些无语：“话说你真的是杀手么？难道……靠直觉来杀人？”
“本来是，但是现在应该不是了。”他思索了一会儿说道。
“因为把雇主杀掉了？”
“不，是因为我想写书。我之前看过一本很好的书，但是它的结局被撕掉了，一位老先生告诉我书的结局可以由我自己来书写。”
……所以真的不是被那位老先生给骗了吗？其实这本书根本就没有结局啥的，你暗自吐槽道，突然想到以他天然呆的性格，被骗也不是不可能……
但你并没有说出来，“写书啊，”你有些感慨，好像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和他说了一样的话。
是谁呢？你摇了摇头，想不出来干脆就不想了，反正也不重要。
“所以织田你以后就是一个作家了吗？”
织田作之助摇了摇头，“不，我觉得我现在没有资格写书。”
“因为杀了人？”
“是的，我认为夺取过他人性命的人，是没有资格写书的。”
“那你可真矛盾，”你笑了，是淡淡的笑，不含任何讽刺意味，你又说道：“每个人都是矛盾的。”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先找一份不杀人的工作。”
“嗯，”你并没有在意，毕竟港口黑手党应该是没有他要找的工作的。
等到森医生那栋熟悉的诊所出现在你的面前，你状似轻松地笑了笑，“我到了，谢谢你送我回来。”
“没关系，”织田作之助摆了摆手，“再见。”
“再见，”你也招了招手。
在织田作之助即将转身走入人海的时候，你突然心血来潮喊了他一声，“织田。”
他转过身来：“怎么了嘛？”
“如果说，我是说如果，”你站在阳光下，眼神温柔而又明亮，“如果你真的成为作家的话，能不能帮我写个故事。”
你的声音轻柔得像一阵风，因为周围太过嘈杂，织田作之助并没有听得很清楚：“你说什么？”他问。
“不，没什么……”你摇了摇头，继而用他能够听到声音大声说道：“祝君武运昌隆。”
直至织田作之助的身影彻底湮没在人海之中，你才转身，用谁也听不到的话语低声反驳：“再见，不，应该是再也不见才对。”
毕竟，和你扯上什么关系算不得什么好事。
你神色冰冷地向着黑暗中走去。
……
光在试图笼罩我。
但我却无法靠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