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
两人说话时，隐约间，白气弥漫，苏云偶尔哈气、搓手。
殷越凌把她的动作都看在眼里。
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没想到，苏云来了之后，竟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他抿抿唇，指尖微动，一件厚实华美的披风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他手微微攥紧，而后，把披风递给苏云，“穿上吧。”
语气依旧冷淡，就像是说“今天吃了什么？”一样平常、随意。
苏云接过来，边系带子边问：“你哪来的，这么漂亮。”
殷越凌头偏到另一边，喉头滚动，眼神晦暗，用最平静的声音，说最难过的话，“我母亲的。”
苏云系带子的动作顿了顿，全修真界的人都知道，魔界少主，幼儿丧母，这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她反应过来之后，连忙想把披风还给殷越凌，“那你给我，还不赶紧收着。”
这又不是什么真的要冻死人的地步，苏云完全没想到，他会把这么贵重的东西拿出来。
有些物品，是不能以价钱高低来定义是否贵重的，就像这个披风一样。
殷越凌却道：“没事，你披着吧可别没等我们找到冰棱花，你就被冻死了，再说了，披风就是给人用的嘛。”
他语调刻意提高，刻意说的夸张，似是想要掩盖刚刚一瞬间的低落。“再说了，到时候，你也不能偷懒，可要帮忙的。”
苏云看着殷越凌精致的眉眼，才发现他生了一双含情眼，平日里带着点邪气，此刻却全是少年意气，一点都不像魔族了。
“看不出来，你还挺会说的。”苏云唇角微弯，没拆穿魔族少主想要掩盖的伤口。
——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前面出现了一座不大的冰山。
冰山之上，盛开着一朵冰清玉洁的冰花，像是要与整座冰山融为一体。
远远看过去，像是透着光的宝石，微弱的阳光洒落，它好似也跟着发出点点光亮。
两人皆是眸光微亮，四目相对之际，同时脚尖轻点，飞身而上。
就在即将靠近冰棱花之时，一声浑厚骇人的熊吼传出。
两人被迫翻身后退。
再抬眸，就看到冰棱花周围出现的一只白熊。
它前爪不耐般的于冰山上摩擦，眼神警惕，仿佛只要面前之人有任何异动，就会毫不犹豫的冲出来。
殷越凌没多少犹豫，再次飞身过去。
不过，在这极境之中，殷越凌的动作都变得慢了些，幸而，只要注意力集中，还能勉强躲过白熊的攻势。
苏云则是趁着白熊和殷越凌缠斗之际，悄悄的往冰棱花处移动。
为了不引起白熊的注意，苏云连法诀都没施。
殷越凌在面对白熊，也不攻击，主打一个字——拖。
苏云越来越靠近冰棱花，她眼神越来越坚毅。
果断摘下冰棱花之时，白熊似有所感，却是哀嚎一声，旋即，白熊就直直从空中落下，几次挣扎站起，都没能成功。
苏云回到殷越凌身旁，把冰棱花递给他，眼神却是盯着白熊，“它怎么了，你不是没伤它？”
殷越凌喘息急促几分，没回她的话，反而道：“走吧。”
苏云点头，却又悄悄丢下一瓶冰露。
白熊看看他们离开的背影，又看看眼前的瓷瓶，鼻尖轻嗅，最终还是轻轻舔了舔。
“你可知这冰棱花是因何而出。”
苏云怔了一瞬，摇摇头。
“它就是我们刚刚见到的那只白熊，用自己的鲜血养出的。”
这次，苏云是真的怔住了，怪不得，怪不得刚刚它会发出这般悲恸的声音，怪不得明明没伤它，它却像是受了伤一般。
原是因为这样。
“我们快回去吧。”
殷越凌意外回眸，嘴角弯起一抹轻佻的弧度，“我还以为你会可怜那只白熊呢，刚刚你那瓶冰露，我可是看的清楚。”
“孰轻孰重，我分的清，再说，那瓶冰露，也能够它恢复身体了。”
殷越凌这次对苏云又多了些了解，第一次在凌云宗见到她之时，能明显感觉到她的紧绷，第二次见到她，她明显松弛很多，再加上随随便便就能认领一个小毛孩，还以为她会很圣母。
后来她入魔，也是他未曾料到的。
在后来的种种，他只觉得，苏云，虽善，却知分寸和轻重。
——
魔宫。
殷越凌面上镇定，脚步飞快，他把手中护了一路的冰棱花递给魔医，快速吩咐下去：“去，准备药来。”
呼啦啦一大片，魔医快速离开。
霎时之间，整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苏云、殷越凌和魔尊三人。
苏云倚靠在门栏上，抱臂，看着殷越凌坐在魔尊的床边，眼神紧切的看着他。
魔族没有太阳，常年能看到月亮。
微风吹过，苏云隐约透过床边的纱幔，看到紫色的脉络，竟然已经蔓延至魔尊的脸上。
瞧着，骇人的紧。
现在的殷越凌和魔尊，就像是平常父子。
砰砰。
两声敲门声响起。
苏云拍那个头望过去，就看见了，带走苏镜舒的、那个叫殷迷的魔。
殷越凌也抬眸看过来。
殷迷一眼都没看苏云，恭恭敬敬的走过去，对着殷越凌行礼，道：“少主，查出来的人，确认是鬼魅的奸细，怎么处理。”
“顺藤摸瓜，让人放出消息，利用他引出更多的人，我让他们付出代价。”殷越凌声音平静淡漠，眼睛里却全是狠戾。
直到殷迷要离开，苏云才开口问：“苏镜舒怎么样了。”
殷迷与她擦肩，停下，“他很好，在望月楼，你……有空可以去看他。”
苏云表情没什么变化，淡淡嗯了一声，到底是没说要去看他。
殷迷离开魔宫，刚出门，就看到了站在角落里，探头探脑的秋春。
他眸光一闪，直接走过去。
“秋春小姐，请问你在这儿干嘛。”殷迷这话可谓是问的直白，也是毫不客气。
秋春是骨魔的大小姐，因着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孩儿，她可谓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看上什么，都是想着直接抢过去，抢不过去的，骨魔也会千方百计的帮她找过来。
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位大小姐，偏偏看上了殷越凌。
她应该也是知道自己抢不过来殷越凌，便经常出现在殷越凌周围。
这次，应该是听说殷越凌回来了，这才迫不及待地找了过来。
秋春碰了下殷迷的胳膊，做手势示意他往下弯弯身子。
殷迷没动。
秋春啧了一声，瞪他一眼。
殷迷无声叹息，微微俯身。
秋春满意的靠近他的耳畔，声音小小的问：“殷迷，越凌哥哥是不是在里面，他是不是很伤心啊。”
殷迷余光里，全是秋春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不知道。”殷迷嗓音冷硬。
秋春有些泄气，甚至有些气愤的跺了跺脚。
看着殷迷这油盐不进的样子，她想：每次都是这样，殷迷真是不识好歹。
但她也不能对殷迷做什么，他是殷越凌的心腹，即便是魔尊，也要经过殷越凌的同意，才能驱使殷迷。
他只忠诚于一人。
秋春瞪他瞪得有些累了，但还是气不过，不轻不重的一拳打上他的胸口，“哼！我自己去看。”
殷迷没挡，秋春这点不痛不痒的力道，对他来说，连挠痒痒都够不上。
秋春直接往屋内跑去。
殷迷看着她的背影，连自己掉了东西都不知道。
他走上前两步，捡起她掉落的香囊。
秋春刚跑进屋，就发现自己腰间一空，回头，就看见殷迷捡起香囊的一幕。
她跑几步，靠近殷迷时，脚步可以跺的很响，走到殷迷面前，绷着脸，一把把香囊夺过来，奶凶奶凶道：“我的，哼！”
大抵是因为还未消气，殷迷再次收获一声“哼。”
看着再次跑开的人。
殷迷漫无边际的想，她定是很喜欢人间的物件。
“骄纵大小姐。”殷迷低声呢喃。
秋春进到房间里，第一眼看见的不是殷越凌，而是苏云，确切的说，不是进房间的第一眼，在还未进房间时，秋春就注意到了站在门边的苏云。
她提着自己的裙摆，高高的扬着头，傲慢的从苏云身边经过。
苏云倒是没什么感觉。
秋春倒是觉得自己肯定吓到了苏云而有些沾沾自喜。
下一秒，她就急切地跑到殷越凌身边，“越凌哥哥，魔尊大人怎么样了，你是不是很伤心啊。”
她问的小心翼翼，语速有些快，声音不是很高，像是怕惊扰到了魔尊一样。
殷越凌没回答她的话，而是问：“你怎么来了。”
“我之前来看过魔尊大人好多次的，这次，听到你回来了，我就跑来了。”
“嗯。”
听到殷越凌如此冷淡的回答，秋春没放在心上，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
苏云则是速度很快的挑了下眉毛，没想到面对直球美人，他还这么冷淡。
“药来了，少主。”一声殷切、谄媚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身后的小魔送个药还弓着身子，像极了人间皇宫中的公公。
殷越凌快速接过药，一点一点的喂到魔尊的嘴里。
肉眼可见的，魔尊身上的紫缓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