筋骨
沐遥之:???
黄鼠狼给鸡拜年。
明着杀不掉她就改暗杀了吗?
她拧着眉头,直截了当:“我当真不知道你要找什么东西,你把我杀了也没用。”
陆栖竹歪歪脑袋,嗤笑一声:“要杀你还需要费这功夫?”说着,他举了举手里的东西。
沐遥之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陆栖竹单手拖着一个木质托盘,托盘中放着一身崭新的衣裳,几瓶治伤的药膏,还有瓶祛疤痕的药膏。
比广林子送来的孤零零一瓶药丸不知道要体贴多少倍。
可还是太突兀了。
她真的是看不透陆栖竹。
从前没有看透,现在亦然。
“你到底想干什么?“沐遥之抬眼看他,问得直接。
重生以来没有一刻是歇着的,她早已累极,不愿费工夫去猜忌这些事情。
“来给你赔罪的。”陆栖竹嘴角噙着笑,笑得坦荡:“我的东西找到了,之前错怪你了。”
沐遥之看着陆栖竹,只觉得熟悉又陌生。
换做以前,沐遥之看着陆栖竹这幅表情,只会觉得陆栖竹他笑得好看,人畜无害,温和有礼。
是她能让得意的好徒弟。
如今见过他在水牢里对她的恶言相向、在秘境中袖手旁观的样子,她总觉得她这个向来乖巧的小弟子,没有那么简单。
就像是现在,她就看不透他想要干什么。
“在哪里找到的?”沐遥之问。
陆栖竹胡说八道:“秘境之中。”
“哦。”沐遥之点点头,怪不得陆栖竹在秘境之中前后态度反差如此之大,她接过陆栖竹手中的伤药:“多谢。”
顿了顿,她还是忍不住想要多问几句,她不相信自己看人看走了眼:“是那日,你在掌门房内找的东西吗?”
“是。”陆栖竹知道木遥遥在试探她,胡诌道:
“之前搜罗到的一个宝物,危难时可以护人性命,当初我偷偷放在师尊房里了,可还是没能护住她,如今她已经身死魂消,我就想着把东西拿回来。”
沐遥之哑然。
因为偷偷搜罗宝物,然后放在她房里,确实是陆栖竹能干出来的事。
当年,陆栖竹刚刚拜入她门下的时候,也总喜欢什么都不说,却暗戳戳为她做了好多事。
给她整理房间,为她做汤,和在背后说她坏话的弟子打架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
有天,陆栖竹贼兮兮的给她房间里放了一颗珠子,她只以为是什么普通的小玩意,也没在意。
直到过了许久,她才发现那颗珠子不对劲。
她一逼问,陆栖竹乖乖说了实话,那果然不是什么普通珠子,那是东海的法宝,冰魄珠。
她身上有旧伤,魂体不稳,冰魄珠专治这个。
“为什么什么偷偷摸摸的?”沐遥之当时问他。
陆栖竹明明做了好事,却一副心虚模样:“我怕师尊不收。”
沐遥之一怔,她身为师尊,确实从来不收弟子的东西。赵无忧家里家财万贯,每次回门派都拎着一堆天材地宝想要孝敬她,她从都是全数退回分文不取。
她现在都记得当时陆栖竹的表情和当时她心里的触动,那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小心翼翼对她好。
想到旧事,沐遥之心一软:“为什么会在秘境里?”
陆栖竹:“谁知道,我这可是个好宝贝,或许是那青叶偷走了也说不准。”
沐遥之想了想接着问:“那日在幻境里,如果我不出手,你会出手吗?”
陆栖竹笑意更浓:“不然等死吗?幻妖不破,谁都跑不了,只是我当时真的很纠结幻妖是哪个罢了。”
说得也对,沐遥之脸一红。
是她小人之心,对陆栖竹妄加揣测了。
她有些想逃离陆栖竹的注视,她道过谢,随后转身就要关门。
陆栖竹却忽的伸手,抵住了门:“我给你上药?”
沐遥之心里像是被挠了一下。
像是回到了多少年前的那一次,他也这样抵住她的门,对她说了一样的话。
他对谁都是这样吗?
她还以为这是她作为师尊的专属待遇。
沐遥之抿唇:“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陆栖竹挑挑眉头,没再坚持:“那你早些休息”。
说着,便转身准备离去。
转身的那一瞬间,他的脸上笑意退去,寒气森然。
*
沐遥之自己上好药,简单清洗了一番,就歇下了。
翌日,一大清早,广林子就敲开了她的房门,带他们去找丛应止,汇报有关青叶和秘境的事情。
沐遥之、陆栖竹、广林子三人站在丛应止的桌案前,脸色都不太好。
广林子事无巨细,讲秘境中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讲到最后,声音哽咽。
丛应止听到关于祝零露的事情时,脸色也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沐遥之在一旁看着他的师兄,不由出了神。
师兄从来都是这样,克己复礼,典雅端方,波澜不惊,清心寡欲。好像从来没有什么值得他牵挂。
因此,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师兄为什么要抹掉她的记忆?
愣神间,广林子已经把事情全部说清楚,丛应止沉吟片刻,转头问沐遥之。
“对了,在秘境中你与那蛇妖说了祝师姐的事情?你是如何得知师姐当年发生的那些事的?”
重生以来一直都在说谎,说一个谎话需要无数谎话来圆,说真话居然也需要谎话来圆?
沐遥之的谎话如今已经可以张口就来,她一本正经:“沐掌门之前同我说过。”
刚刚脸色平静的丛应止,可听到沐遥之这句话时,眸子却倏的闪过一丝慌乱:“她说过?她为何与你说这个?何时与你说过?”
沐遥之:“沐掌门当初救我的时候与我提过这个。”
“至于为什么她跟我说这个……”沐遥之随口道:“她喝醉了,才与我说了这些!”
反正“死”无对症,随她怎么说。
“喝醉?”丛应止抬眼深深她几眼,默了片刻,才道:“那她还与你说什么了吗?比如……有关封印上古邪龙的事。”
沐遥之摇摇头:“没有。”
一旁的广林子怔然:“封印上古邪龙?”
广林子磕磕绊绊:“可是……当年上古邪龙不是死了吗?”
世间所流传的版本是,三百年前,上古邪龙作祟人间,风清门历经一场恶战,损伤惨状,最终是沐遥之亲自出手,诛杀邪龙。
丛应止长叹口气,望了望窗外,窗外海棠开得正好,一片盎然。
“有些事,也是该让你们知道了。”
“三百年前,上古邪龙联合玄幽魔域的魔尊突破了玄幽魔域的结界,作祟人间。我的师妹沐遥之打败邪龙,将其剖丹摄魂,抽筋扒骨,沐遥之将邪龙的魂魄被封印于塔下,代替了原有的结界,这才护了人间的安宁。”
“为了防止有心人利用,上古邪龙的龙骨,龙丹,龙心,分别镇于三个地方。”
广林子错愕于“剖丹摄魂,抽筋扒骨”这几个字。
杀人只不过一刀,可摄其魂魄封印三百年,未免也过于残忍。
想来这也是,门派没有对外说出事情真相的原因吧。
可是转念一想,那可是上古邪龙,天生坏种,若是不对这样的妖龙下了狠心,那死的就是他们了。
这么一想,也无可厚非。
广林子沉默着,思绪万千。
“上古邪龙的魂魄被镇压在风清塔下,如今三百年过去了,封印时不时会出现裂缝。”
“月余前,沐遥之亲自入塔,祭出月落伞修补裂缝,也无济于事。想必那蛇妖,幻妖都是从那裂缝里逃出的。”
丛应止看了看天:“人间已经有了三百年的和平,或许又会有一场浩劫了吧。”
“这件事告诉你们,是需要你们做一件事。”丛应止说。
陆栖竹:“掌门但说无妨。”
丛应止看向沐遥之:“木遥遥,这件事会有危险,他们作为内门弟子当仁不让,广林子与我说过你有一些本事,但是毕竟你只是一普通外门弟子。如果你不愿意参加,你现在可以离开。”
她当然想要参加。
且不说她身为掌门责无旁贷。
就说私欲,她就是因为封印而被暗杀的,和封印有关的事,她当然想要了解加入,说不定,能找到杀她的凶手,和她重生的原因。
沐遥之作了个揖:“弟子当仁不让。”
丛应止点点头:“我要你们做的,是找到被镇压封印在其他四处的龙丹、龙骨、龙心。那上古邪龙的魂魄可以为人间守得三百年安宁,那他的筋骨定能修补裂缝,重塑封印。”
陆栖竹点点头:“那上古邪龙的筋骨内丹都被镇压在哪里呢?”
“我这里有一张地图,有大概的封印地址。” 丛应止:“只不过,三百年过去了,沧海桑田,如今这些地方是什么模样就不得而知了。”
沐遥之问:“那什么时候出发?”
“你们收拾好行囊,即刻就动身吧。”
广林子:“这么急?”
“早一日集齐筋骨,早一日便可重塑封印。”
丛应止:“对了,赵无忧也从山下回来了,你们一起去吧,多一个人,多一份助力。”
*
临行前,他们去了趟碑林。
沐遥之把写着祝零露名字的玉牌和那个木质手环放到祝零露的墓碑前。
那承载着青叶全部爱意和过往的唯二的物件。
广林子跪坐在墓碑前,哭着烧着纸钱:“祝师伯,一路走好,呜呜呜。”
沐遥之想起以前师姐对她的好,心中也是酸涩,也在心中暗道:“师姐,走好。”
一个煞风景的声音忽的从一旁传来:“她都死了三百年,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你这句走好,是不是来得过晚了?”
沐遥之和广林子,齐齐回头,和陆栖竹对上了目光。
眼神不善。
虽然陆栖竹说得是句实话,但是太不中听。
广林子虽然以前很崇拜陆栖竹,但是一码归一码,他不敢明着反驳陆栖竹,只是凑到沐遥之的耳边,轻声劝诫。
“虽然我很崇拜陆师兄,但是他从头到尾都不为祝师伯和青叶的故事难过,也不感动,我觉得陆师兄这样硬心肠的男子,不太适合做道侣。”
觉得自己有点没太听清的沐遥之:?
把广林子的话一字不差听到耳里的陆栖竹:?
沐遥之奇怪道:“他适合不适合做道侣和我有什么关系?”
广林子一副“不要解释,我都懂”的表情,刚欲开口,就感觉有人从后背踹了他一脚。
他气极,虽然他功法剑术都一般,但是他好歹是丛应止的弟子,这山上谁人不对他尊尊敬敬,好声好气?
更别提竟然敢踹他?!他恶狠狠回头,想要看看是谁胆大包天!
却又一次和陆栖竹对上视线。
哦,是陆师兄呀。
广林子到嘴的脏话硬生生给咽了回去。
想来想去,还是很气,他闷声闷气开口:“师兄你踢我干嘛?”
陆栖竹冷着脸:“你快点,我也要给祝师伯烧纸钱。”
广林子:“可你刚刚还说……”
“快点。”陆栖竹打断他。
广林子讪讪的让开位置。
陆栖竹“敦”的跪坐在沐遥之旁边,凑到沐遥之耳边,小声道:“我也很难过的,只是有泪不轻弹。”
说着,顿了顿:“不像广林子,动不动就哭。”
广林子:……
???
不是,你们小两口的事,究竟和他有什么关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