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
陆栖竹定睛仔细看去,原来这些人正是他初入人间时追杀他的那群老道。
那日被这些人重伤之后她便遇到了沐遥之,他懒得报仇,也懒得去搭理这些人。可他没去找他们,他们反倒找上来了?
陆栖竹眉色一凛:“我今日不想杀人,你们现在滚还来得及。”
为首的人正是宗衍双,他笑道:“你就不好奇我们怎么知道这里的?若不是沐遥之告诉我们你藏身在此处,我们又如何能找到你的踪迹?”
陆栖竹蹙眉:“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怎么样?”宗衍双笑着:“她好得很,沐遥之可是我们风清门弟子,我们怎么可能会对她怎么样?”
宗衍双说:“沐遥之是我风清门弟子,怎么可能和你这邪龙勾勾搭搭牵扯不清。若不是有我们的授意,为了取得你的信任,她又怎么会多看你一眼?”
陆栖竹:“你胡说!”
宗衍双:“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当真以为我风清门弟子能看上你这样的东西?”
陆栖竹一滞,很快道:“你休要胡言乱语!一定是你们欺负了阿遥!”
他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眼神明显的慌乱了几分。
说着,陆栖竹上前几步,想要冲出去:“你们滚开。阿遥她人呢?我要见她,你们究竟把她怎么样了?”
宗衍双笑着:“上次让你跑掉了,这次我们都是有备而来。这次我们定要除掉你这邪龙,为民除害。”
话毕,宗衍双大喝一声:“列阵!”
为民除害?
陆栖竹眼刀狠狠扫过眼前几人。
一群杂碎罢了。上一次他是不想无辜伤人,才着了那不知何处来的魔气的暗算。
这一次,就凭他们,也想拦他?
陆栖竹冷笑一声:“我的命只有她能取。你们,也配?”
话罢,陆栖竹瞬间化为龙形,一条通体漆黑的巨龙盘踞在半空,他龙尾一扫,身前半数人瞬间瘫倒在地。
宗衍双眸光惊光闪过,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宗衍双手中不知从何积聚一道黑气,他刚想要从背后偷袭陆栖竹,可下一刻,一道劲风扫来,黑色龙尾将宗衍双整个人卷到半空之中,随后重重的扔在地上。
“滚开!”陆栖竹说:“挡我者死。”
说完陆栖竹头也不回,直直朝着风清门飞去。
那些老道说得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的阿遥一定是被他们抓住了,他要去救她。想到这里陆栖竹很是着急,他长啸一声,快速飞往风清门。
他走得那样匆忙,于是也就没看到被他重伤的宗衍双在吐出一口鲜血后,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容。
宗衍双挣扎着起身,吐出一口淤血,勾了勾嘴角,掐了一个诀,默道:“傀儡术,控。”
与此同时,鹿门山风清门。
在房中昏睡了数日的“沐遥之”在这时恍然睁开了双眼。
“她”直直起身,低头得意的看着自己的这幅身子,露出了一个奇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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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栖竹匆匆赶到了风清门,可他见到的却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沐遥之。
沐遥之看他的眼神冷漠至极,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陆栖竹的心霎时间凉了一半,宗衍双方才说得话瞬间在他脑海中回放了起来。
他顿了顿,随后战战兢兢的走上前去,想要问问阿遥你有没有受伤。
可沐遥之却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他,她手中持着锋利长剑,想也不想的朝他刺来。
陆栖竹看着沐遥之的剑锋,却是一动不动,躲也不躲。
他不信阿遥会伤他。
可沐遥之手中的剑就这么直直的砍过他的血肉,沐遥之身后的风清门众弟子也一同齐心,对他攻击。
可陆栖竹像是不知道疼,也像是看不见其他人一般,他直直的看着沐遥之,一条大龙反而像个小虫一般固执的盘旋在她身前。
他才不信阿遥从始至终都是骗他的。她一定是有苦衷的。
陆栖竹一开始是不愿相信沐遥之会真的伤她,再到后来,沐遥之在她身上留下千疮百孔,他又想,或许是他这个样子吓到了她,他露出自己的逆鳞,想要她不要害怕他。可沐遥之的攻势却更加猛烈,剑剑朝着逆鳞刺去。
陆栖竹又想,或许沐遥之是不认识他的龙形。
他变回了人形,月白色的衣衫上满是血污,她亲自给他买的发冠也歪了,他额头满是冷汗,身上遍布伤口,却还是强撑对沐遥之露出一个笑意:“阿遥,是我啊,你别怕,你没受伤吧。”
可沐遥之一言不发,冷冷看着他,还给他的,是冰冷的一剑。
陆栖竹匍匐在地,闭上眼睛,没有反抗。
他这条命本就是她救的,如今还给她,又有什么呢?
只是,只是……
她真的从始至终都在骗他吗?
她真的只是因为他是上古邪龙,就想要了他的性命吗?
从前相处的种种,他们下山成亲的约定,山洞里耳鬓厮磨的纠缠,一切都是骗局吗?
她是风清门的正派弟子,他是上古邪龙,若她真的要除了他这邪物,也没什么不好。杀了他或许也是大功一件,他就把这功劳给她又何妨?
陆栖竹闭上眼睛,等她来杀他。
可他没等到那致命的一剑,等到的却是沐遥之的一刃手刀朝他后脖颈袭来。
他没有晕,却仍然装晕了。
一时间他的心里腾出一丝欢喜。阿遥果真舍不得杀他!
他心想,也许刚刚只是因为人太多了,她只是演戏给那些人看的。虽然下手是重了点,但是不逼真旁人又如何相信呢?都是他不好,这么莽撞的以龙形上山,倒是叫阿遥不好做了。
可沐遥之却将晕倒的他带到一个密室里,用粗重的铁链捆了一圈又一圈。
听着铁链哗啦啦的作响,陆栖竹的心又渐渐沉下去。
过了一会儿,一盆水泼在他的脸上。
陆栖竹顺势睁开眼,他看了看四周,幽暗的密室里并无旁人,只有他们二人。他为阶下囚,她高高在上俯瞰一切。
陆栖竹不知道沐遥之想要做什么,若是想杀了他这上古邪龙为民除害,一刀砍了不就是了?
直到沐遥之一剑刺向他的心口,发现他的护心麟早就不在心口,随后惊呼质问他的护心麟在何处时,陆栖竹才终于明白。
原来,沐遥之想要的,这么简单。
原来,沐遥之费这么多功夫搞这么大阵仗,只是想要他的护心麟?
陆栖竹低头,看向了刺进自己心口的那把剑,这剑柄上面有他送出前亲手雕刻上的图纹,也有她精心挑选了许久的剑穗。
而如今,他亲手送出的护心麟做成的剑,如今却刺向他的心口,成为了伤害他的利器。剑柄和剑穗已经被他心口流出的血迹打湿,血迹滴答滴答的落在地上。
多么荒唐。
陆栖竹还记得自己当时拔下护心麟送给她时的心情。
龙的护心麟是身上最坚硬的一片鳞片,可以抵挡致命的伤害。可他却没有给沐遥之让她防身,而是把它做成了一把剑。
他明白,沐遥之从来都不喜欢也不需要别人保护,她不是弱者,她喜欢向前冲,她会是保护别人的那个人。
而他,想做她的最锋利的那把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和她一起,所向披靡。
想到这里,陆栖竹苦笑一声,只觉得自己从前种种都是痴心妄想,他一个天生邪种,又怎么配妄想和一个名门正派的弟子一起惩恶扬善?明明他就是那个恶。
陆栖竹嘴唇微张,他想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她。
他们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难不成所有所有都是骗局?哪怕一开始是骗局,到后来她难道没有一点动心吗?难道她没有过一丝真心吗?
可陆栖竹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问。
又何必自取其辱呢?
沐遥之却开口了:“倒也无妨,反正上古邪龙浑身都是宝,将你抽筋扒皮了,也能做出一副好的铠甲。”
陆栖竹闻言,定定看着沐遥之,忽然有些接受不了。
若她是因着他上古邪龙的身份的缘故取他性命,他定二话不说把姓名奉上。
可她图的,竟然只是自己身上的宝贝?
陆栖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认识过沐遥之。
从前的沐遥之是这样吗?
陆栖竹跪坐在地,声音嘶哑:“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你不要这样,脏了你的手。”
沐遥之笑得狠厉:“脏?你也配说我脏?你又是什么好东西?一个上古邪龙而已。等我日后大权在握,又有谁会说我脏,又会有谁看不起我?”
陆栖竹闭上眼睛,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
这才是沐遥之吗?
那沐遥之从前在他面前表现得种种全是装出来的吗?
喜欢的假的,就连沐遥之这个人,也是假的。
究竟什么是真的?
骗子,都是骗子。
沐遥之话罢,狠狠看向他:“你一个上古邪龙也敢看不起我?最后还不是落在我手里。”
说着,她提剑,又欲刺向陆栖竹。
陆栖竹却在这时猛然挣脱了铁链。
沐遥之瞪大了眼睛:“你怎么能挣脱?”
陆栖竹深深看了一眼陆栖竹,没有说话,随后化作龙身,仰天长啸一声,一个甩尾打破了密室,飞天遁走。
密室哗然塌落,可沐遥之的身上却被陆栖竹罩了一层灵力罩,没有伤到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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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遥之再睁开眼时,只见师兄师姐都焦急的站在在一旁。
她方有些许意识,就听见师姐祝零露惊呼一声:“师妹她醒了!”
随后丛应止满脸焦急的捧着药碗凑了过来,“师妹,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
沐遥之心头咯噔一下,她这是又闯什么祸了吗?怎么师兄师姐搞出这么大阵仗来。
她撑着身子起身,颇有些受宠若惊:“我不就是睡了一觉吗?我应该有什么事吗?”
闻言,丛应止脸色一变,手中的药碗“哗”得一声,打翻在地。
沐遥之奇怪的看着丛应止:“师兄,你怎么了?”
祝零露看着沐遥之,脸上表情也很不好:“什么睡了一觉?你昏迷好几天了!你再不醒来,我和你师兄都要担心死了。”
沐遥之惊掉了下巴:“昏迷?我为什么会昏迷?”
祝零露面色一变:“你不会睡傻了吧?你和上古邪龙打了一场,受伤昏迷了呀。”
沐遥之眼睛倏的睁大,惊了半晌,才懵懵开口:“我和谁打了一场?”
祝零露:“上古邪龙啊!”
沐遥之觉得自己耳朵不太好使:“谁和上古邪龙打了一场?”
祝零露快疯了:“你啊!”
沐遥之也觉得自己快疯了:“我和上古邪龙干嘛了?”
祝零露无奈重复:“打了一场呀。”
沐遥之问:“这个上古邪龙,就是那个传说中的上古邪龙?那个沉渊里的上古邪龙?就是那个牛逼轰轰的上古邪龙?他居然出世了?”
祝零露点点头:“嗯,是啊。”
沐遥之低头看了看自己完整的胳膊腿,心有余悸:“妈呀,我居然没被上古邪龙打死,命真大啊!”
沐遥之还有些后怕的嚷嚷道:“师姐,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要是主动冲上去你倒是拦我一拦啊。我虽然确实很厉害,灵剑大会第一名,但是上古邪龙那号人物岂是我这种小小弟子敢与之一战的?”
祝零露见沐遥之这个样子,她把丛应止拉到一旁,小声道:“师妹是不是被上古邪龙到脑子了,撞傻了?怎么好像不记得之前发生什么事了?”
沐遥之把祝零露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她撇撇嘴,揉了揉脑袋,并不觉得自己傻了。
丛应止听到沐遥之的话却是一怔,问:“你记得灵剑大会第一的事?”
沐遥之眨巴眨巴眼睛:“这种事我能忘?我是要吹嘘一辈子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被撞到脑子也没傻,沐遥之接着絮絮叨叨道:“我还记得灵剑大会结束后咱们去山下的酒楼喝酒吃八宝鸭,我还给买了两支簪子,一支送给你另一支……”
想到这里,沐遥之浑身僵硬,忽然觉得有些头疼。
她为什么要买两支簪子?
沐遥之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那日发生的事,可也只能想到自己好像提前离席,买了两支簪子,好像是要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
可究竟是去什么地方找什么人,她却一点都没有印象了。
沐遥之揉了揉脑袋,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丛应止观察着沐遥之的表情,随后问道:“那你也不记得上古邪龙了?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沐遥之点点头,看着丛应止:“上古邪龙好像真的把我打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