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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话里行间全是真诚,任谁一听只会觉得是在诚心夸赞。
但这话实在不中听。
严风笑容挂不住,面色不好的拢了拢洗得发白的外套,“呵呵。”
身上这件外套,是他为数不多能穿出来的衣服。
严风家里条件一般,下乡后爸妈又生了一对双胞胎弟弟,寄来的钱一年比一年少。
吃都吃不饱,哪来多余的钱。旧衣服缝缝补补,他已经两年没买过衣服了。
一阵寒风吹过,他缩了缩灌进风的脖子,嫉妒的瞪向穿着厚实棉衣的陈姝。
灰扑扑的大袄子,外表崭新没磨损,一看就知道是才买不久。穿的裤子鞋子,哪哪样都比他好。
没见识的小村姑,日子过得比他好很多。气死他了,凭什么。
陈姝仿佛没察觉到他的目光:“严大哥,你今天去县城干嘛啊?”
严风咬紧牙关,不可避免的生了小心思,开始卖惨:“我快没粮食吃了,想去买点便宜些的粮食。怪我身体不好,这一年没分得多少粮食。”
没粮食是真,知青点的那些人不讲半点情义,甚至威胁他。要是不交下个月的粮食,做的饭就没他那份了。
刚分钱粮那段时日,辛苦了大半年的严风果断犒劳自己,花钱大手大脚。没多久,钱就花了个精光。
陈姝忽略他前后话里的矛盾,紧张的问:“啊?你居然饭都吃不起了,好可怜啊。”
啧啧啧,今年还没过完就吃不起饭了,想来这人平时上工有多偷懒。活该!
一年分两次钱粮,夏收和秋收结束后各一次。而现在距离秋收还没有三个月。
严风摸摸兜里为数不多的钱,顾不得被小村姑可怜了。他搓搓手,语气温温和和的询问:“妹子,你知道哪里粮食卖的便宜点吗?”
殊不知,在乡下待了好几年的他,早被晒得黑黢黢的。长期吃不饱穿不暖,瘦的跟猴儿似的。
已然不适合再使刚来那段时间的招数。做起可怜样来,有种说不出的恶心和辣眼睛。
陈姝嫌弃的低头看路,茫然摇头:“我不知道哇。家里的粮食只够我们吃,没有余粮。”
“也是,你个女人能知道啥。”严风有意探询更多,“妹子,你家里几口人啊?”
陈姝毫无防备心的说;“两口。”
她和祁寒,怎么就不算两口之家呢。嘻嘻。
听在缺钱缺粮的严风耳里,那就不一样了。顿时眼露精光,看她的眼神热切了几分,眨眼间就有了更好的法子。
“诶,妹子,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
陈姝微微笑:“我叫祁姝。”跟着男主姓,吃穿不用愁。
严风竖起大拇指:“好名字,好听。家里就两个人,过得还是挺不容易的吧?”
没儿子,就一个闺女。她身上穿的,看来她爸或妈对她不错。若是母女俩,那就更妙了。
光靠脑补痴想,这两口之家的东西就仿佛属于他了。
陈姝眨眨眼,净说大实话:“还好,再不容易也比严大哥你一个人好些,你才是真的不容易。”
她来到这里马上就半年了,总的来说没太艰难。除了最初那几天下地挣工分,确实要累些。
不得不说,祁寒人蛮好的。他尽所能及的给了她最好的生活,有饭吃,有衣服穿。这比大多数人家过得如意多了。
严风心窝子快被扎穿了,偏偏得忍着附和:“是这样。”
——
“小言,你快过来!”祁老爷子站在高楼窗前,晃神间看到下面街道上行走的两个少年。
在右边那个少年抬头瞬间,那张略微熟悉的脸让他想起了自己的大儿子。
在和底下人交待事的祁正言,忙走过去询问:“爷爷,怎么了?”
祁老爷子两鬓斑白,整个人激动不已,手指颤抖的指着下方某个人点:“你快看那少年,是不是长得和你大伯一模一样?”
祁正言顺势看去,人太多只看到半张侧脸,皱着眉说:“是有点像。爷爷您莫激动,相似的人太多了。”
“而且这里是州市,离京市差着那么远的距离。”
他哪能不知道爷爷在想什么,这些年因为他那个三岁走丢的表哥,爷爷费了太多心神。
期间遇到很多长得和大伯相似的人,可惜都不是。
表哥是和爷爷出去时,不小心走失的。为此,爷爷和大伯大伯母一家陷入僵局,这两年小表妹的出生,关系才慢慢缓和了。
祁正言是特意拖着祁老爷子来州市散心的,可不想为了不相干的人浪费精气神。
祁老爷子听不进去别的,眼睛死死盯着那道背影:“赶快让人叫住他,我要下去亲自问问。”
在大孙子的事情上,他没了作为商人的冷静锐眼,他只是个盼着孙子回家的爷爷。
祁正言劝不动,便连连应好,和身后候着的人示意。一边搀扶着他往下走:“爷爷,您别着急。”
祁老爷子浑浊的眼睛湿润,急切的说:“你不懂,那就是你的表哥。一定要叫住他,别让他走了。”
州市的冬天没那么寒冷,人们身上的衣服都比较单薄。
上午连着跑了好几处地方,左礼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气喘吁吁的跟在祁寒身后。
“祁哥,要不上午先这样吧?我好饿,找个地方吃饭吧。”
祁寒没说话,不经意瞥了眼身后,拐过一处转角后突然停了下来,转过身站在原地。
左礼差点撞了上去:“祁哥,怎么不走了?”
“有人在跟着我们。”
左礼立马打起精神,挺直腰杆,噤声观望着四周。
过了两秒,拐角处走出两个面色严肃的中年人,穿着黑色衣服,一看就和普通的老百姓不一样。
左礼脑中警铃响起,握紧拳头,硬着头皮质问:“你们是谁?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中年人见到等在原地的两人,面无表情的走到祁寒面前,恭敬的说:“你好,我家老爷要见你。”
左礼傻眼了,赶紧看向祁寒。以他的直觉,这两人身后的人不简单。
一瞬间,脑子闪过各种恐怖的死法。
祁寒冷眼看了这两人几秒,面不改色:“他和我一起,带路。”
远远就看见正前方那家豪华宾馆下,站着一老一少,两人眉目间有些许相似。身后站着四五个身材高大、笔直挺立的黑衣人,明显和带路的两人是一路人。
祁寒能断定,是这个老人找自己。
见着少年正脸,祁正言敛起脸上的漫不经心,面色凝重。他知道为什么爷爷那么肯定了。
这张脸,和祁家大伯很像。准确来说,是几乎继承了祁家大房两口子的所有优点。
祁老爷子挣开愣神的孙子,脚步轻快的不像上了年纪的老人,望着少年熟悉的眉眼,止不住的老泪纵横:“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苍老沙哑的声音里满是颤意。
祁寒避开老人伸过来的手,退后一步保持一定距离,冷淡的问:“您找我什么事?”
许是亲人间的心灵感应,他想起了一件被彻底遗忘的事情。
他是走丢的,是被人贩子拐走的。他真正的家不在刘家村。
辗转了太多地方,小祁寒一个年仅四岁的小孩,根本没办法找到回家的路。被李老头带回去后,他才结束了这一路长达几个月的流浪生活。
在李家的日子,曾让他无数次期待亲人能找到他。
一次次的失望和关于家的记忆的消散,小祁寒终于意识到,他可能回不去那个家了。
伴随着他长大,那段年幼的记忆只剩下一个名字了。
祁正言回过神,眼神复杂的看了祁寒一眼。追上去扶住祁老爷子,小声提议:“爷爷,我们进去再说吧。外面人多眼杂。”
祁老爷子没立马答应,而是小心征求少年的意见:“孩子。”
这两人身后的阵仗不小,周围不时有人投来好奇的目光。宾馆入口处人来人往,不是说话的地方。
祁寒:“进去说吧。”
左礼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很自觉地没跟上去:“祁哥,我就不上去了。我在外边等你。”
祁寒点头:“好,我尽快出来。”
祁老爷子听到这声“祁哥”,心道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对他的身份又多了几分确信。
进去后,那一老一少反倒收敛了。没问他太多,似乎顾忌着他生气。
宾馆服务员穿的服装,比他费心倒卖的衣服都要好。包间里的华丽装饰,无一不透露着祁家很有钱的信息。
老人身边的祁正言,仅和祁寒相差几个月,外表看起来是两个世界的人。但落魄少年周身的气质,却丝毫不输于从小精心培养的祁家继承人。
祁老爷子越看越难受,眼里透露出心疼和愧疚,恨不得马上带他回去。
半个小时后,祁寒一个人出来了。
“祁哥,你没事吧?他们是谁啊?是不是我们惹到人了?”左礼吓都吓饱了,忙不迭的冲上去絮絮叨叨。
他就是小县城里的普通老百姓,哪见过这般阵仗。那些人是武侠小说里的保镖吧。
在等待过程中,他好怕祁哥进去后就出不来了。万分后悔自己没跟上去,要是出意外,他还能帮上点什么忙。
左礼后怕的说:“祁哥,要不我们今天就回去了吧,这钱不挣了。”
祁寒内心无波澜:“没事,你就当今天没见过他们。”
经此一事,祁家人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找到小县城去。
对现在的祁寒而言,回不回去不那么重要了。
他是个没追求的人,能养活自己和小蠢货,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