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沈熙妍的瞳孔微微一缩，这个人在北都，她的表情慢慢收紧，透出一丝紧张，但她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故意低下头，吃了一口意面。“你在北都做什么？”
蒋佑霆观察着沈熙妍的表情，坦然道，“给我母亲扫墓。”
“扫墓？”沈熙妍诧异地看着对方。
蒋佑霆微微颔首，“每年7月我会有一周的时间回到北都，给她扫墓，扫墓期间我会一直住在承恩寺。”看到沈熙妍眼中的迟疑，他又补充道，“我有出入境记录，在承恩寺住是我很多年的习惯。”
这个答案让沈熙妍有些意外，如果是7月的话，他就是在自己父亲遇害一个月后才回到北都的，时间对不上。
而且承恩寺是在北都的东北边，距离她当时住的南边的南湾区密溪村很远。
可是，如果他不是嫌疑人，安安为什么看到他会那么激动呢？沈熙妍盯了蒋佑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她低下挑起一根面条，慢慢吃了下去。
蒋佑霆看着沈熙妍，敏锐的他早就从对方的反应中嗅到了某种怀疑，“问完了？”
沈熙妍沉默地点点头，他继续说：“那轮到我了。”
沈熙妍错愕地看向他，他放下手上的叉子，“四年前的夏天，发生了什么？”
沈熙妍避开对方的视线，“四年前的夏天，我出道了。”
蒋佑霆勾了一下嘴角，“你这么关心我四年前夏天的行踪，是不是我让你产生了某种联想？”
沈熙妍惊讶地抬起头，她看着蒋佑霆锐利的目光说不出话，蒋佑霆见她这反应，露出个了然的浅笑，“看来我猜对了。”
“你像我的初恋！”沈熙妍急中生智脱口而出。她心里再次感慨蒋佑霆的敏锐，但她决不能让对方察觉自己的真实意图，何况对方的话还没有被证实。
蒋佑霆愣了一下，立刻皱起了眉，“初恋？”
沈熙妍点点头，她露出个有些落寞的微笑，故作忧伤地盯着自己眼前的盘子，脑子里迅速开始组织故事。
“四年前的夏天，我参加了一场音乐节，那天人山人海，嗨起来的我不小心踩到了身后男生的脚，我回头看他，那一刻我知道我喜欢上他了，我永远忘不掉他善意的目光和温柔的笑。那场演唱结束后，我再回头就找不到他了。后来我在音乐节上拼命地找，却始终找不到他。”
蒋佑霆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我再说一遍，我扭到的是脚，不是脑袋。”
沈熙妍也瞪起眼睛，“你觉得我在骗你？我为什么用这种事骗你？当时阿烁也在场，我们两个整整找了那个人一晚上。”
“你会给你多年没见的初恋一个耳光？”蒋佑霆冷静地说。
沈熙妍反应很快，立刻解释，“你当时那脸色那语气，我哪敢认！再说了你对我干了什么，你心里没数吗？”
蒋佑霆一时语塞，他俩的第一次见面确实尴尬。
“到了节目我也是先听到你的声音，才有了联想，后来看到你的人，发现确实有些角度和那个人有些像，所以才会那样问。”沈熙妍说的义正言辞，让蒋佑霆开始有些将信将疑。
沈熙妍一边观察他一边试探，“怎么，你不相信一见钟情？你，总会喜欢过一个人吧？”
蒋佑霆沉默地盯着她，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被沈熙妍瞬间捕获，难不成对面的人没谈过恋爱？如果没谈过的话，就好办了！
她低下头，换了感伤的语气，“那种喷涌出来的喜悦，和难以退却的失落一直纠缠着我，我也期待过和他再次相遇。没关系，你可以嘲笑我……”
蒋佑霆有点分不清沈熙妍说的是真是假，乍一听就很离谱，但是听着沈熙妍那哀伤还带着自嘲的语气，以及那双快要哭出来的眼睛，又像是真的。
半天不听到蒋佑霆开口，沈熙妍心里也犯嘀咕，她一边酝酿眼泪，一边偷偷抬眼观察蒋佑霆，蒋佑霆这时也在看着她，心虚的她一慌，眼泪竟然就这么掉了下来。
蒋佑霆愣住了，晶莹的泪珠好像一把温柔的小刀，滑开了对方内心最脆弱的伤疤，让对方伤心、羞愧的心情一下子涌了出来。他一下子就心软了，甚至后悔自己冒昧的询问。
他清了清嗓子，“抱歉，我没有不信你。”
沈熙妍心里暗爽，想不到对方也是个怕眼泪的直男，看起来这关算是过去了。她心里一放松，戏感更强了，眼里的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蒋佑霆难得慌了神，这虽然是两个人之间的谈话，但摄像机、收音麦都运转着，十来米开外还围着不少工作人员呢。
他赶紧把餐桌上的纸抽递给沈熙妍，“你，你别哭了。对不起。”
沈熙妍摇摇头，她接过纸巾，擦了擦眼睛，“是我的错，我失态了，抱歉，我去整理一下。”说完，起身上了楼。一旁的安安也赶紧站起来，跟着主人回到了房间。
一进房间，沈熙妍差点笑出声，她本不愿意装“柔弱”，但万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吃这一套。
安安担忧地看着她，她揉了揉安安的头，“我没事。”她拿出手机，给齐烁发了微信，让齐烁去确认一下蒋佑霆是不是真的在承恩寺小住。
蒋佑霆这边被沈熙妍一说一哭弄得措手不及，稀里糊涂就信了她的话，甚至还因为沈熙妍的眼泪有了一种负罪感。
小张见自家少爷一脸沉重，赶紧趁着沈熙妍去整理妆容来开导蒋佑霆。“二少爷，您别怪我话多，您这样聊天，没有姑娘不哭的！”
蒋佑霆抬眼看了小张一眼，“正常问话，我没恶意。”
“这不是恶意不恶意的问题，”小张看着不明所以的蒋佑霆，立刻凑了过来，开启了讲师模式，“您想呀，一个姑娘问一个男的，以前在哪，做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对那个男的有意思，感兴趣！再往前走一步，就是想处对象！”
“什么处对象！你没听她说，是我像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她那个初恋？”小张摆摆手，非常认真地说：“什么初恋不初恋，就是个烟雾弹！”
“你也觉得她在说谎？”蒋佑霆问。
“说不说谎不是重点，您像不像也根本不重要，您总不能让人家姑娘直接就说我喜欢你吧?再说了人家好歹是个千万粉丝的小明星，在这被八个摄像机怼着，一边吃面条一边告白，哪个姑娘能干得出来？”
蒋佑霆更迷惑了，“你到底什么意思？”
“依我看，她就是看上您了，想多了解您，见您问，她就故意编了一个初恋出来给自己台阶下，又看您不太信，自尊心受伤哭了。”小张一副拿捏一切的样子，“相信我，准没错！”
蒋佑霆犹豫地开口，“那我——”
早就看出他的疑虑的小张抢白道，“给她个台阶下！这事儿您交给我，我给您办！”还没等蒋佑霆说话，小张嗖一下就跑出了别墅。
没多久，沈熙妍也收拾好自己走下楼，她已经一扫刚刚“痛苦”的神情，又变回了那个阳光直爽的小天使。
她款款走到蒋佑霆面前，“刚才我失态了，真抱歉！”
蒋佑霆看看她，“我也有不妥的地方。”
沈熙妍刚想说话，小张又跑了回来，站在镜头外对蒋佑霆说：“二少爷，准备好了，您带沈小姐出来吧！”
蒋佑霆一脸懵，什么都准备好了？你准备什么了？小张见蒋佑霆的疑惑的表情，赶紧给他使眼色，“您吩咐我给沈小姐准备的东西我都准备好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蒋佑霆只好带着沈熙妍往别墅的院子里走。院子里的景象让两个人都惊呆了。
四辆医疗车围成了一个弧形，弧形内是临时搭起的黑色遮阳棚子，棚子和医疗车都用满满的白色鲜花装饰着。在遮阳棚子下，是一张桌子，桌子上铺着白色的布，布上放着各种水果糕点，两侧还放着两个烛台，烛台上是两根白色的蜡烛。
沈熙妍紧张地看向蒋佑霆，“咱们节目组又出事了？”
蒋佑霆看向小张询问，小张赶忙解释，“沈小姐，这是我们专门给您准备的室外下午茶。您看，我们少爷脚崴了，但也不能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屋里，这不正好现在阳光不错，还不晒，你们出来坐坐也好！”
沈熙妍凝视着前方的下午茶座，“小张哥，你还挺有创意，这医疗车，这百合菊花的，桌子上摆上个香炉，我们都能过头七了。”
小张赶紧解释，“不是不是，白色象征纯洁，干净！而且不止只有百合，你看还有白玫瑰，白桔梗，那也不是菊花，是小雏菊，哎呀，沈小姐您别往歪处想！”
蒋佑霆的脸色也不好看，“大白天你放什么蜡烛？”
“那不是蜡烛，是香薰。”小张见蒋佑霆脸色没好转，赶紧说道，“我这就撤下去！”
沈熙妍见小张忙碌的身影噗嗤笑了，“给你打工可真不容易。”
蒋佑霆听出沈熙妍的调侃，“我没让他这么做。”
“他还不是想帮你！”沈熙妍看向蒋佑霆，“是因为我吧？明明是我的问题，给你们添麻烦了。”
没等蒋佑霆说话，沈熙妍就跑到小张面前，“小张哥，你别忙了，放着吧，挺好的！”说完她就坐到了桌子旁，这时候她才发现，小张还放了一束肉条花束，显然是给安安准备的。
安安闻到肉味嗖地跑过来开心地吃起了肉条，小张眼尖，他见蒋佑霆站在不远处，立刻拿起肉条，“安安，来，我带你去玩！”说着，就把安安引到了草坪上。
蒋佑霆拄着拐走到了桌边，坐了下来。
沈熙妍见蒋佑霆不说，她只好开口缓和气氛，“今天的事情虽然是个意外，但我也挺开心，了解了你的另一面。”
“哪一面？”蒋佑霆打开桌上的气泡水喝了一口。
“珍视家人的那一面，”沈熙妍的话是发自肺腑的，失去至亲的她懂得亲情的可贵，“家人彼此珍视，是最温暖珍贵的。”
蒋佑霆知道她在说自己每年去承恩寺纪念母亲的事情，他沉默了一会，眼神变得落寞，“我未必值得被珍视。”
沈熙妍有些诧异地看向蒋佑霆，她刚想说话，就被小张的喊声打断了，“安安，你怎么吃完就拉？！”
沈熙妍立刻转过头，原来是安安拉屎了，这时她忽然想到早上那个赌约，转头看向蒋佑霆，“佑霆哥，你该给安安去捡屎了！”
蒋佑霆神情一变，沈熙妍笑道，“愿赌服输呀！”她转过头对小张喊道，“小张哥，你别管，佑霆哥去清理！”
蒋佑霆充满抗拒，“我脚崴了……”
“但你手没断呀！”沈熙妍发现捉弄一下蒋佑霆也是怪好玩了，她从自己的随身小包里，拿出了塑料袋和卫生纸，递给了蒋佑霆，“去吧，你应该会吧？把屎装到塑料袋，然后丢到垃圾桶，铲屎官的基本技能。”
蒋佑霆不好反馈，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塑料袋和卫生纸。十来米的距离，他拄着拐走出了“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气势。
小张识相地把安安牵给了cici，他回来要帮蒋佑霆，但沈熙妍也走了过来，“小张哥不可以帮忙哦！这是我和佑霆哥的约定！”
“沈小姐，这种小事情——”
“我来，”蒋佑霆打断了小张，大丈夫能屈能伸，岂能食言，他弯下腰，将卫生纸铺到狗屎上，他非常认真地把纸铺均匀，以免有哪个角度没覆盖，让他触雷。
盖好后，他捡起了安安的狗屎，手指间传来的温热，让他冷汗直流，就当他马上把狗屎丢到塑料袋的时候，安安却兴奋地喊了两声，“汪！汪！”
狗叫再次扯疼了蒋佑霆的神经，他手上一抖，狗屎就要滑落，他下意识去接，接是接住了，可手中那温热，却没了纸张的触感。
蒋佑霆顿时脸都绿了，沈熙妍眼疾手快，隔着塑料袋把东西收了进来，然后强忍着笑，“谢谢啦，佑霆哥真是环保小能手，一学就会！”
说完撒丫子就跑，她生怕蒋佑霆那混着安安气息的手，一巴掌拍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