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起
纪国的宫装与赵国截然不同。
赵国宫装稍嫌繁琐,珠钗锦衣,环佩作响,艳丽非常。
而纪国的宫装,和纪国的城墙一般,竟然是灰黑色。
“你们的宫装如此沉重吗?”赵安平问纪寻。纪寻也是穿了一身宫装,两人同坐一辆马车,原本有些玩世不恭的纪寻,在沉闷的宫装下,倒是显得安稳了不少。
纪寻早上已经习过武了,他身上还有一股少年气,他的发辫上戴了一个红色的铜环。他昨夜也没休息好,但是晨醒时分,他还是起来练武了。
在纪寻的世界,好像只有练武二字。
但是他还是困了,赵安平与他都坐在一个对角,纪寻眯着眼睛,但是慢慢地就靠在了赵安平的肩上。
赵安平看着少年额角的薄汗,心想,帝王之家的孩子都是这么累吗?他的眉要比仲固安粗很多,但这给他平添了几分野性。
快到皇宫时,马车猛然一点停住,纪寻的头颅撞到了赵安平的下颌,“啊。”
赵安平吃痛,叫了一声,纪寻也醒了,他醒了后,又开始擦拭自己的佩刀,刀上拴了一个红色铃铛,随着马车摇晃,也发出丁零当啷的声音,有些吵闹。
“你还穿过别的宫装?”他抬眼看着赵安平。
“跟着将军的时候见过,偶尔也替将军穿一次。”赵安平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么一句。
“哼。”他冷哼一声,盯着赵安平,盯得她都有些心虚,本以为会继续问些什么,但是纪寻却说,“你们都喊她将军?”
“嗯?嗯,”赵安平点点头,“别人都是这么喊得。”
“不喊长公主么?”
“我倒是希望喊公主。”赵安平直接说了出来。
“为何?”
“公主好像是很尊贵,但是将军总觉得是有杀伐气,想来就觉得脊梁发冷。”
纪寻突然好像有些不耐烦,“那是你。她不会。”
赵安平心想,敢情还有同行间的惺惺相惜啊。
纪寻继续说道,“公主是她天生的身份,而将军是她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拼来的,她自然会选择后者。”
说完,他将刀放在她的脖颈儿上,马车摇晃,脖子和刀之间的距离也在摇晃。
“我怎么会知道她的下落。”
“也是,她这么谨慎之人,怕是连身边人都不会告诉计谋。”
马车终于停了,他将刀收回来,将手递了上去,“下车。”
玄色在纪国象征皇室。
其余的官员则穿深蓝色。
赵安平一直盯着纪国皇宫看,觉得要比赵国藏书阁里面,其所读到的巍峨许多。
“我们现在就去见纪国皇上吗?”
“在宫里见了父皇你得自称臣妾,千万别说我。你怎么比我还不懂规矩,你的赵国额替身就是这样教的吗?”
“我做替身不长,不长。”
“那是多长?”两人在宫中的道上走着。
“一年多吧。”赵安平想了想自己来这个世界的时间。
“撒谎......”
“你一年多就能将武功修习到如此地步,在赵安平的有些细节上,还模仿得如此之像,”赵安平本以为纪寻是夸赞她,但是后来纪寻又直接说,“大言不惭,撒谎都不会的么?”
“哈哈哈。”赵安平笑了起来。
纪寻突然驻足,看着赵安平莫名其妙地笑,“笑什么?”
“毕竟演不好就得丧命,我自当担惊受怕,学东西都是玩命的。”赵安平没有撒谎,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她就是步步维艰,如履薄冰,丝毫不敢懈怠。
纪寻没有说什么,跟上了赵安平的步伐。身后的他,看不见赵安平的表情。
御书房里。
“儿臣参见父皇。”纪寻拜谒。
“儿臣参加父皇。”赵安平跟随。
赵安平本身就身高,此时站在纪寻旁边,两人身姿修长,亭亭玉立,谁看了都说是一对碧人。
“平身吧。昨日事务繁忙,只排了内侍去送贺礼,今日召见你二人,今日得见你的新媳,确实不错。”
纪皇站起来,看着纪寻,继续说道,“即便你不娶正妃,吾希望你也能有所牵挂,你这孩子,总是心性不定.....”
还没说几句,内侍就进来了,“皇上,齐将军来了。”
“宣吧,云,墨二城的事,也该有个结果了。”
一个身姿挺拔的人走了进来了,黝黑的皮肤昭示着他日夜被风吹日晒。
“齐芪见过皇上,见过寻王。”
“平身吧,坐吧,听人说,你今早才刚刚赶回都城?”
“回皇上,臣昨晚就已经到了城外驿站了。”
齐芪还未坐下,就看到站在一旁的赵安平,他久驻扎边关,怎么可能没见过赵安平。
赵安平胸口那一箭,便是他射得。
他的眼神突然如炬,看着赵安平。
“这位是?”
赵安平看着眼前的大汉,似是想要立刻将自己杀了的眼神,藏都藏不住。
“纪如花。”赵安平自己抢答,“寻王的老婆。”
“哈哈哈,你这新人还真是有趣。”纪皇笑道。
纪寻瞪了赵安平一眼,示意她要少说话,她噤声低下了头。
“听闻前日寻王娶了侧王妃,便是眼前这位?”
“正是。”纪寻也意识到齐芪的眼神有些不对劲,就是说,“齐将军一直盯着她看,可有不妥。”
“看起来像一位故人。”
赵安平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哪是像故人,这是像仇人吧。
“像谁?听闻齐将军早年亲人都故去了,不知道像谁呢?”
“战场上的人罢了,不过这有待核实。”齐芪的眼睛像黑猫一样,死死盯住了赵安平,似是看好了赵安平这只老鼠,他的皮肤黝黑,牙齿就显得额外地白,而这獠牙似乎要随时扑咬到赵安平的脖颈上来。
“叙旧这事你们下去再说,吾还有要事找你,云、墨二城现在怎么样了,赵国是否悉数割让。”
“回皇上,赵国确实履约将云、墨二城割让给我们了。”
“好呀,他们战胜了又怎么样,国破家亡往往是内乱,这云,墨二城一破,以后直捣赵国京城,指日可待。”
赵安平抬头看着纪皇,呆呆地。
齐芪看着赵安平,赵安平和他的眼神对上,她慢慢移开。齐芪看着赵安平好像没有多大的波澜,但是又看了看纪寻,不晓得他在想什么。
“只是还有一事。”齐芪看了眼赵安平,继续说道。
“何事?”
“有一事,臣不敢期满,臣看寻王的新王妃,有些像下落未明的赵国公主。”他顿了顿,继而又说,“不是有些像,简直一模一样。”
看纪皇有些疑惑,齐芪又说,“自从赵国皇室内乱后,赵国长公主赵安平就下落未明。”
“你说得可是那破我三城的赵安平?”纪皇的眼神像雷一样,定住了赵安平。
“是。”齐芪也看向赵安平。
赵安平内心想,不是吧,就这也能认出我来?我都瘦成个干了呀。她翻了个白眼,但是手脚已经冰凉。
齐芪继续说,“赵国皇帝赵安佑暴戾恣睢,从登基以来,杀了无数赵国大臣,自己的亲生兄弟,血肉至亲,罔顾伦常,一一囚禁,尤其是嫡长子和先皇后被囚禁在冷宫,只为逼着赵安平回来......”
赵安平有些眼神空洞,她呆呆地看着齐芪叙说,后边的内容都已经化作嗡嗡的声音。
赵安平的瞳孔凝视着眼前的人,丝毫听不见纪寻在叫她的名字。
“如花,如花。”
赵安平定下神来,用手抓住纪寻,一副柔弱样,“好吓人啊!齐将军快别说了。”
齐芪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死死抓住纪寻的衣角,面色惊恐。
赵安平绝不会如此,难道真的只是相像?
他定睛一看,眼前的人比赵安平更加瘦削,也更加白皙。
赵安平在边关风吹日晒,上次见她,她的脸都破了皮,眼前的人虽然身条儿精练,但是两个人的气质和谈吐完全不一样。
赵安平现在如柳条垂风,依在纪寻身上,脸上一副“人家好怕怕呀”的表情,平白让人看了有些恶心。
上次的时候还是在花楼后面,纠缠纪寻的时候。纪寻感到一阵恶寒。
“你可认得真切了?这确实是赵国公主。”
齐芪看着纪寻,“敢问寻王,侧王妃的来历你可清楚。”
纪寻看了一眼,赵安平,说道,“她确实跟赵国那公主长得比较像。但是她是早就跟在我身边的丫鬟,自不会是那赵安平。”
“那敢问寻王,侧王妃胸口是否有米字的疤痕。”
赵安平当场宕机在原地,她知道,纪寻看过她的胸口,那一箭的疤痕就像罪犯的烙印一样,被刻在胸口。
时间在滴答滴答地流逝,赵安平似乎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微弱却清晰。
她看向纪寻,阳光从窗外打开,背着光,她看不真切纪寻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