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有风兮月有星
赵安平都觉得自己小命儿直接玩完算了,天天这样,也是没得意思。
谁料纪寻看了眼赵安平,只说,“没有。”
齐芪看着纪寻,没有言语。
他似是又怕齐芪不信似的,转而说,“齐将军如若怀疑,可以叫个婆子来查验,要是不信婆子,是想自己查验?”
“寻王开玩笑了。寻王是我们纪国的王爷,我们纪国与赵安平是宿敌,你自然不会包庇她。”
“那是自然。”
赵安平听着二人的对话,她低着头,像是怕极了,又像是很气馁,反而是这一番做派,齐芪说道,“是臣看错了,惊扰到侧王妃了。”
朝着赵安平作了礼。
赵安平只能说,“无妨的,齐将军。也不知道赵国公主长什么样子,或许我们是有相似的点吧。”
“既然不是就好。”纪皇说完,看了纪寻一眼。
“皇上,除了云、墨二城之事,还有一事臣也要上禀。”
“说。”
齐芪看了一眼纪寻和赵安平,顿了顿,纪皇晓得了他的意思,“军机要务,寻王不是外人。”
赵安平懂了,合着就防她一个人了。
“儿臣退下了。”
“皇上,云,墨之城是去往纪国的要塞,两城已破,但是云墨二城同时也与汐国接壤。汐国看此时云、墨二城不稳,赵国内无强将,我国又刚刚打过一仗,此时还未休整完好,正蠢蠢欲动。”
“汐国是三国最弱,他们怎么敢?”纪寻去过汐国游访,汐国大部分地界地处极寒,先下早已北风呼啸,国内往往也连年受灾。但是汐国人高马大,在战争中也稍有优势。
“汐国刚刚换了国君,但是汐国穷困的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他们怕不是也想夺下云、墨二城南下占领赵国的肥饶之地。”齐芪应到,“赵国的老皇帝和赵安平在时,还能抵挡一二,现在赵安佑一登基,将很多精力都放在了追捕赵安平的身上,怕是更是会成为汐国的盘中肉。”
“想吃这盘肉,也得看汐国有没有这个本事,半大小子,就像吃成个胖子。”纪皇喝了口人参茶,这茶正是汐国几年前上贡的,而这两年,汐国缴纳的货品明显差了许多。
汐国现任的国君,年纪尚轻,老国主就这一个儿子,老国主几年前离世后,这唯一的儿子就成了新国君。
赵安平在门外很远处等着,她听不清里边在说什么,但是从零星的几个字中,她也猜到一些,“内忧外患”,这四个字形容赵国再合适不过。
她看着天边飞过的几只老鸦,偶尔落在地上一只,摇头晃脑得看着她。
赵安平想不通,那第一面看着儒雅的“大哥”,竟是这样地残暴,像是得了失心疯一般,赵安平想不通,她想问问坐在王位之上的人,可否日夜安寝,可否血枕难眠。而赵安平的外祖父也早已死在兵乱那一夜。
过了许久,纪寻和齐芪都在书房出来了,赵安平用那黑色的宫装,将手上的血全部擦干净,黑色将血红色完全吞没和擦拭殆尽。
赵安平跟着纪寻,上了马车。没有注意到后面的齐芪则一直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为什么说我胸口上没有疤痕?”
“有吗?”纪寻用上撑起下巴,“反正你现在就在王府内,陪我练练剑,要是你的剑术和功夫太多,再把你交出去也不迟。”
马车晃晃悠悠,赵安平和纪寻一身玄衣,天光渐暖,风扬起车帘,阳光打在身上,会有阵阵暖意。
“王将军是个英雄,少时就听过很多他的传说。”突然,纪寻说道。“小的时候,还不分什么家国时,我也想成为他一样的人。”纪寻谈起武学,总有一股认真,纪寻身上总是有一股少年感,时而任性,时而嚣张,可是有些时候,又沉静地像一滩莲池。
他谈起王广羽,似乎是惋惜。
“王老将军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安平知道他是个严肃的人,但是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赵安平没听过那些故事。
纪寻灰黑色的瞳孔闪烁,嘴角的笑有些意味不明,“你作为替身你竟不知道。”
“我说了,我做替身的时间短,很多东西,还没来得及了解。”赵安平摇摇头。
纪寻将车帘拉了一下,挡住外面的风。
“那你可真是倒霉呀,刚做了替身没多久,就被射中了心脏,这功劳还被赵安平抢了。”
“是啊。”赵安平不置可否。
纪寻继续说道,“王老将军早年,也是名誉三国的少年郎,刀枪剑戟无一不精,游历三国,除暴安良。”
“原来王老将军当时也是少年意气。”
赵安平听着纪寻讲王老将军的故事,没办法想象那样一个坚若磐石的人,年少气盛时,会是怎么一副模样。
“你全然没有听说过。”
“无人与我说起过。”
“哦?”纪寻一个哦字,赵安平知道,或许他不信她,但是因为什么别的什么原因将她保了下来。
她说得是实话,短短相处几月时光,她来这个世界才多少光景?对于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还并不了解。
纪寻看着她,似乎想看出个究竟,但是他后来笃定,或许赵安平什么也不知道。
回到寻王府,赵安平才想到,她还与仲固安约了要在西市相见。
赵安平回到府中,又换回了侍女的衣服,还是这衣服走动方便。
纪寻已经许了她出府的资格,她这次终于不用翻墙了。
秋日的西市格外热闹,有很多瓜果都熟了,摆在摊位上。
赵安平不知道怎么找到仲固安,仲固安只说了他们两个人相见,但是没有说以何种方式相见。
赵安平走到旁边的一个小摊,小摊是买苹果的。
“小娘子,这是新摘的苹果,可以尝尝。”小贩将苹果切成八瓣,递给赵安平。
“好甜。”赵安平尝着清脆的苹果,苹果甜甜的,还有些凉凉的。
“姐姐,你尝尝这柑橘,这橘子更甜。”一个小男孩突然跑到赵安平的眼前,小男孩穿着蓝色的麻衣,天气有些冷了,男孩儿的手冻的有些发紫。
“姐姐,是赵国的橘子呦。”
“好,姐姐买一点。”赵安平还没来得及掏出钱袋子,小孩儿就将钱袋子夺走了,小男孩儿跑得很快,转头就跑出去好远。
留下赵安平在原地发愣,赵安平反应过来,抓紧跟着跑上去,结果没跑几步路,就被一身白衣的男子抓住了。
眼前的男子明亮神仪,上半边脸戴着一个质朴的白色面具,他挺立的鼻头正好露出来。
仲固安的嘴唇比一般男子要薄一些,显得更加得俊秀。
“仲固安?”赵安平试探性地问了问。
“嘘。”仲固安将手指放在嘴边,然后说,“小娘子可否在找丢失的钱袋?”
赵安平心下了然,是仲固安雇得那小孩儿将自己的钱袋夺走,引自己来此。
“是呀,感谢公子相助。”
仲固安领着赵安平进了一个小胡同,四下已经没了什么人。
“我外祖父的头颅是否被赵安佑挂在了菜市口。”
仲固安将面具摘了下来,“将军知道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赵安平看着仲固安瞳孔中的自己,身影还是有些不稳。
“现在赵国国内一团乱麻,赵安佑残害良将,导致群臣悲愤,可他暴戾恣睢,文武百官若有半点不从,便以王老将军作为威慑。”
“赵安佑是疯了吗?”赵安平不理解,一个无论如何都要坐上皇位,甚至不惜弑夫的人,竟然什么也不管。赵安平突然想起那个咳嗽起来,像一张宣纸沙沙响的人。但是赵安平即时将他挥去了,那抹烦躁随即就消逝了。
“大皇子杀了很多良臣。”仲固安说道,赵安平抬头,想从仲固安眼里读出什么来,却发现他的眼睛像海底一样深,什么也读不出来。
赵安平叹了口气,只能问道,“那能怎么办呢?我回去就能改变这一切吗?”她不确定,难道就凭着这副躯壳,就能改变这一切。
虽然说,屁股决定脑袋,但是这屁股,这皮囊搞不好得让她再掉一次脑袋。
“将军,还有王家军。”
“号令王家军的玉佩我丢了。”赵安平摇摇头,“估计也找不回来了。”
“王家军认得是您,不是玉佩。”
“是吗?”赵安平宁愿王家军不认她,这样她就不用管了。“让我回去再想想吧。”
赵安平对着仲固安笑了笑,嘴角还涂着口脂,仲固安这时候才注意到,“将军最近爱上了梳妆?”
“啊?”赵安平这才想起来,口脂不像别的什么,不好洗掉,她用手去抹,也没有抹掉。
“我都忘了。”
但她刚说完,就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仲固安要是知道她做了纪寻的王妃,还不知道怎么想她。搞不好说她不争气,不能为国为民,虽然仲固安不会如此说,但是实际上,赵安平连他这样想,她都有些接受不了。
“今天,天晚了,以后我们见面就都到西市的烟雨阁吧。”赵安平看着夕阳已经照进了胡同,她不敢出来太久。
“好。”
“你现在住在哪里?”
“将军不必担心,我自有住处。”
赵安平还想问,但是心想,仲固安肯定自有安排。
“你照顾好自己呀。”
赵安平走后留下一句话,风姿挺立地慢慢消失在夕阳中。
仲固安看着她的背影,瞳孔中唯有映射着夕阳的斑斓和赵安平的华彩。
每次,赵安平都会留下一句,“照顾好自己。”明明自己还深陷龙潭虎穴,但是还是不忘嘱咐他,只是他从未感受过得,他不确信那是什么,只是看着她走远了。
他突然想起,她唇上的鲜艳,叫着,“阿蛮。”
“是。”一个男子在墙的另一面翻身而来,“公子。”
“去查查她到底在寻王府做些什么?”
“是。”
天边的星星在渐渐明亮,和月亮一起照亮西市的灯笼,熙熙攘攘间,一切都消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