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钱啊，真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不管是谁，都得为它奔波。
此时的富珺珺不就是其中一员，只希望早点找到挣银钱的法子，不求大富大贵，好歹一家吃穿不愁吧。
心里默默给自己打着气。
眼瞅着胜利就在眼前，必须加油！！
“珺哥儿，累不累？”
刚走进城镇里，富谷就停下步子低头询问。
富珺珺怎么可能不累？
她都感觉脚都不是自己的脚了，酸疼到麻木的程度。
但她心里正憋着一股干劲，咬着牙道：“不累！”
“行。”富谷瞧出她还能坚持，便道：“那咱们先去另外一个地方，会绕点路，但也不会太远。”
富珺珺抬头，眼里带着疑惑：“不去摆摊吗？”
“不急。”富谷摇头说着，“牢牢牵着爹的衣摆，可别放开。”
在确定小儿子紧紧抓住后，他挑着扁担就往某条巷子走去。
路程算不上远，但也绝对算不上近。
不过好在一路景色太多太多，不知不觉中富珺珺便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所见的事物上。
一路笑语喧哗，还能浅浅听到悠扬的凤箫声。
两侧砖瓦砌成的房屋，就跟她上辈子去景点旅游的古镇般。
但身在其中的感受不同。
在这瞬间，她才切切实实感受到自己和上辈子如同两个世界了。
“珺哥儿，你看。”
富珺珺回过神，顺着阿爹指向的方向望去。
入眼的是一面红砖大门。
大门上面还挂着一块牌匾。
这个时代的字体富珺珺并不能认全，不是简体也不是繁体，但稍微简单一些的字还是能连猜带蒙。
这块牌匾上一共四个字。
——四什么书什么？
“四砚书塾。”富谷就指了那么一下，生怕引得边上的人不满，等珺哥儿抬头望去就将手放下，“这就是你阿爷给你寻的书塾，下个月你就能在这里授学了。”
富珺珺顿时对这里充满好奇。
因为那头还有些台阶，她得踮起脚尖才能望到里面，这一看就看到有一个侧坐着的学子，正坐在边上的小凳子上吃着手里的……糖葫芦。
糖葫芦呀！
富珺珺眼巴巴盯着学子手里的糖葫芦，不由舔了舔唇。
那学子瞧着和她差不多大，瞧着白白嫩嫩，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酸到了，秀气的眉眼突然一蹙，表情呆滞，黑亮亮的眼睛盯着手里的糖葫芦，显得茫然。
就像是突然被酸到怀疑人生。
歪头怔了怔，紧跟着又张嘴咬了一口。
富珺珺瞧得乐呵。
乐呵没多久，又羡慕起来。
她也好香被酸一酸呀。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逼得自己将视线从学子身上挪开，赶紧找了个话题，问着：“爹，阿爷为什么一定要将我送到这里？”
樟山村没有学堂，周边近点的村落倒是有一家。
交的束脩还更少。
之前听阿爷提过一嘴，说是镇上这家书塾更好一点。
但也没听阿爷解释，到底好在哪里。
“你是不知道这家书塾是何人所开。”富谷话语里带着显而易见的钦佩，“黄夫子早些年中过举，本最得志之期，却因为不愿与贪官为伍惨遭对方的报复，后被随意填上罪名，流放边疆十年……”
十年光景，谁也不知道他如何熬过来。
后得到同窗为他正名，这才洗脱冤情。
本能继续赴考，但黄夫子志不在此，便回族地开了一间学堂。
之所以会让人钦佩，除了黄夫子的过往之外，也是因为他真的有真材实料，富谷跟着说道：“四砚书塾开办二十年，一共教学上千名学子，其中中举的十二人，考中秀才的更是百名以上！就连樊家儿郎也是在四砚书塾授学。”
听到这里，富珺珺算是明白了。
这不就是升学率特高的名校么！
难怪阿爷觉得这里好，这是对她寄予厚望，希望她也能成为其中的一员。
富珺珺摇了摇头，不能多想，一想就觉得肩膀上的压力大。
她扯了扯爹的衣摆，催促着：“爹，咱们去摆摊卖木雕吧，再不去就晚了。”
想让她靠读书光宗耀祖，难上加难。
她还是走走种田发家的路子吧。
首先就是将带来的小木雕给全都卖出去！
这还不比读书来得容易？
然而……
富珺珺想得太简单了。
当阿爹带着她来到时常摆地摊的地方时，瞧着极为热闹的街道，她是瞬间傻了眼。
“瞧一瞧尝一尝，甜酸咧豆汁，喝到肚里暖烘烘！”
“来啊来啊，新摘的蔬果，口感鲜美，包你又甜又脆，我要诓你，我明个就栽进河里！”
“机会不是天天有，该出手时就出手咯，嫂嫂婶娘错过今日，明日就买不着咯，瞧瞧我家的皮革……”
“抹一抹擦一擦，用了我家的胭脂，半老徐娘都变十八！”
一条大街，热闹的不行。
街边的摊贩没有一个站在原地等着走来的客人，他们热情的吆喝着，用最大的音量和巧言妙语吸引街上的游人。
“快快，前面还有一个位置，咱们赶紧占了。”
对比起傻眼的富珺珺，富谷显然已经习惯，他见不远处有个地方空着，便赶紧带着珺哥儿过去。
到了摆摊的地方。
他便将木雕一个一个从篮子里拿出来，熟练的摆在地面上。
这些木雕大多都是巴掌大小。
雕刻的有生肖以及福禄寿之类的摆件。
这些小玩意既不能吃又不能用，寻常人家不愿意花银钱买，富贵人家又瞧不上，所以才格外的难卖。
但富谷倒没觉得不好。
再他看来，自己无非就是搭上一些时间而已。
要是能卖掉一个，就能挣个十来文，卖掉两个就是二十文，这相当于他在码头干两天苦活呢。
所以一天只要能卖掉一个，他都非常高兴了。
将一件件木雕摆放完，侧头看着珺哥儿没反应，还当她是头一回来镇上觉得稀罕，便帮着将她身上的篓子取下来，把里面的小木雕也拿出来摆上。
一边摆着一边道：“原先想着雕刻繁琐的稍大木雕价钱报得贵一些，后来爹发现，不管大木雕还是小木雕，也不管雕刻繁琐还是简易，全都一个价反而更好卖一点，你知道为何吗？”
富珺珺还有些愣愣的，不过却下意识答：“是不是钱花得更值？”
富谷一脸憨笑，“我家珺哥儿就是聪明，可不是银钱花得值么，大的小的一样价，那买个大点的木雕，不就相当于捡便宜了？”
他可是用了一两年才琢磨透。
后来回家跟爹娘说了说，爹还专门弄了十来个特别简单的木雕让他摆在一块。
几年下来，这十个木雕一个都没卖出去。
但是在它们的对比下，其他木雕反而更好卖了。
当然了，在富谷觉得的‘更好卖’，其实也是三五天能卖掉一两个。
这都算是运气好。
有时候大半个月都开不了张。
将一切摆好。
富谷突然深吸一口气，然后脸红耳赤地张大嘴：“精细雕刻的摆件哟，福禄寿由您选，福气财气延年益寿统统带回家！瞧一瞧、看一看哟！”
听着阿爹洪亮的声音。
富珺珺总算回过了神。
她抿了抿唇显得很茫然，觉得自己真是低估了一切……
来的路上她想了好多好多吆喝的话。
脑海里来来回回修了好多回，结果发现不管是哪一版，都没有阿爹现在吆喝的强。
听听，她听得都快心动了呢。
恨不得把财气领回家，奈何兜里一文钱都没。
更尴尬的是。
本以为能靠自己就挣上第一笔，但现实给了她一巴掌，钱真的不好挣啊……
想光靠吆喝来吸引客人，显然不可能。
这和她以往看到的小说完全不同啊。
富珺珺轻声一叹。
受了大大的打击，但还是得坚强起来。
她抱着双膝蹲在木雕边，仰头跟着阿爹一起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哟！福禄寿任由选，福气财气延年益寿统统带回家！”
清脆的声音夹在热闹的街道里。
时不时吸引来一两个人，可惜的是这些人拿起木雕看了看后就放下，连一个问价的都没有。
富谷不是没看出珺哥儿的低落，他劝慰着：“也是今天运气不好，你瞧瞧边上都有两家跟着一块卖木雕，咱们卖不出去也是寻常事。”
老爷子到底是半路出家。
再加上年纪大了容易手抖，哪怕再小心翼翼难免有一些小瑕疵，又哪里比得上一些熟手做出来的木雕。
有了对比，即使价钱稍低一些，也难卖出去。
富谷倒是能接受。
但瞧着珺哥儿蔫巴巴的模样，就有些心疼。
“我知道。”富珺珺嘟着嘴。
她也不是光低沉去了，在吆喝的同时也有打量着周边，早就看到另外两家竞争对手。
不过他们家没开张，周边这两家同样如此。
瞧一瞧的行人不少，但没一个愿意花钱。
先前她就瞧出来了，这条街道不管是摆摊的摊贩还是行走的行人，穿着上并不是特别富裕的模样。
好些都和他们一般，身上的衣物都打着不少补丁。
就算袖兜里装着不少铜板，也会花在必要的物什上，而不是一个光欣赏的摆件上。
富珺珺吆喝的嗓音都有些沙哑了。
不过也值得。
她觉得今天的体验，切切实实给自己上了一课。
想做好生意，最初开始什么都是嘘的，得有一件好商品才行。
不然就算大声的吆喝吸引来行人，她手里的商品毫不起眼也卖不出去。
这瞬间，富珺珺更想将手中的物件制作完成了。
她弄出来的物件不独特，这条街上没见到有售卖的人，但在来这条街之前，也是看到有专门售卖的铺子。
不独特也不稀有。
但它有专门的受众。
调制的成本不高，价钱要对于市价，她相信一定能卖出去！
不过这次富珺珺没有那么自信。
毕竟才被打脸一次。
弄得她这会都不好跟阿爹开口，她先前可是打听过了，一斤细面得三十五文，阿爷做得木雕十文一个，但一个巴掌大的木雕得做一个多月，阿爹阿娘在码头辛苦干活也才十来文一天……
她要是能帮着卖掉一些木雕，还能有底气开口。
现在话到了嘴边也说不出来。
这时，富谷开口：“今天看着不好卖，咱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富珺珺抿着唇点了点头。
帮着阿爹一块将木雕收进篮子里，收完就牵着阿爹的衣摆往外走。
一边走着一边想着另外的法子。
山脚往上一点有不少果树，或许她可以冒险去找找？
村子里有一条小溪，她也能想想办法捞上几条鱼？
再不然就跟村里的小屁孩那样，上树看看能不能弄到鸟蛋？
还别说，法子倒有不少。
就是不知道好不好弄。
正琢磨着该从哪一个下手时，富珺珺感觉阿爹停下了步伐，她抬头奇怪问道：“爹，怎么不走了？”
富谷站在一家店铺前，带着珺哥儿往里走了几步，他笑着：“杏姐儿说你想要细面，昨个她给我塞了三十文，让我一定带你来买。”
“啊？”
富珺珺一脸怔然。
富谷继续带着她往前，轻笑着：“你这孩子也是，想要什么怎么不跟爹娘说？别得不说，一斤细面爹娘还是能买得起。”
不过这次，到底没花自己的钱。
他家二丫头执意要把钱塞给他，不收还哼声起来。
收就收了吧。
过段时间他和孩子娘找找原由，再给二丫头补回去。
他继续说着，“你二姐还交代了，可不能惯着你，就紧着三十文花，绝对不能多一文，不过爹想着，再多五文凑上一斤也不是不行……”
富谷的话还没说完，富珺珺突然一把抱着他的手臂，将头埋在他的手肘处。
听得鼻尖发酸。
怎么办！她都快忍不住落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