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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子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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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雪茫茫,舒子行看着湿了一片的衣裳,心里想着,回家要赶快换下来才是,千万不要着凉了。

这么想着,他不禁加快步伐。

山中落雪无声,一片寂静,没多久,舒子行就看到一个小孩正蹲在路边玩耍。

等靠近了他才发现,这样冷的天,这小孩竟然就穿了件薄薄的单衣,头发,肩膀上落得满是雪,他坐在一旁倒下的灌木上,像不知道冷似的,乐呵呵的捧着雪玩。

舒子行误以为是贪玩跑出来的孩子,他替小男孩扫去头上的雪:“小孩,你家里人呢?”

那小孩忙着堆小雪人,大声道:“没有。”

没有?

舒子行微微一怔,他望了望四周,发现确实只有这孩子一人在这。

这雪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若是将这孩子扔在这,晚上怕是会被活活冻死,万一再遇上大雪封山,那更是死路一条。

舒子行内心挣扎,怜爱的看着男孩。

那小孩看他迟迟不走,抬头对他说道:“怎么?你要带我回家吗?”

“嗯。”舒子行点了点头,犹豫道,“你若是愿意,可以和我回家。你自己在这很危险。”

小孩看了舒子行片刻,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好吧,我跟你走。”

舒子行听到他答应,莫名松了口气。

小孩跟他回到家,看什么都新奇,到处摸摸,看看。舒子行找了干净的棉衣鞋子让他换上,小男孩换上后又闹腾着要跑出去堆雪人。

“你等等。”舒子行将一副手套递到他手上,“戴上这个堆雪人,手就不会冷了。”

小孩眼前一亮,笑嘻嘻接过戴在手上:“不如你和我一块去堆吧?”

舒子行犯了难:“我还得做饭呢。”

“做饭?”小孩拽着他往外走,霸道的说道,“我不吃,你别做了,和我一块去堆雪人嘛。”

舒子行抵抗不住小孩的撒娇耍赖,便带着他在草屋前的空地上堆起了雪人。小孩做了一大一小两个雪人,又催舒子行去找些树枝和胡萝卜,给雪人做装饰。

两人一直忙活到天黑,都出了一身热汗。

看着堆好的雪人,小孩无比兴奋,指着稍大的雪人说:“这是你。”

舒子行指着另一个稍小一点的,笑道:“那这个就是你了?”

小孩夸赞:“真聪明。”

两人玩累了才回到屋里,舒子行匆忙做了晚饭,带着小孩上床睡觉。

“我家只有一张床,你今天就和我一起睡吧。”

小孩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好啊。”

晚上两个人躺在床上,舒子行这才想起来一件事:“对了,还没问过你名字呢?”

“我的名字?”小孩想了好一会,像是现取的,“长青,我叫长青。”

舒子行:“好名字啊。”

小孩反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舒子行笑了笑:“我叫舒子行。”

小孩咯咯笑了起来:“你的名字也不错啊。”

换做以往这个时辰,舒子行早就睡了,如今长青躺在身旁,嘴里的话就没停下来过,两个人聊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小孩起床时,舒子行正在前堂给人把脉,他看到长青叮嘱道:“你醒了,饭在桌子上,还热乎着呢,快去吃。”

待他送走病人后,长青追在他身后,好奇的问:“你刚才那是在干嘛?”

今日是个艳阳天,舒子行将昨天上山摘的草药一一拿到屋外晾晒。

“看病啊。”

长青这才发现草屋前的空地上摆满了晾晒草药的架子,他意外道:“你竟然还会看病。”

舒子行看着他眨着眼的模样,忍俊不禁:“对啊。”

长青倍感新奇,撸起袖子说也要来帮忙。他跟着舒子行在院子里又是晾草药,又是帮着煮药,一点也闲不下来。

来看病的村民看见长青,总会问一句:“这小孩是谁啊?”

舒子行抬起头望着不远处忙碌的小小的身影,打趣道:“新来的药童。”

渐渐的,徐家岭都知道舒子行在外面捡了一个药童。

这日长青正在院子里照看舒子行新种的药草,刚播下去没几天的种子,冒出了嫩绿的新芽,他兴奋的跑去找舒子行报喜,却听到村长和舒子行的谈话。

村长:“我打听过了,十里八乡没有一户丢孩子的人家,兴许这孩子父母真的不在了。”

舒子行问道:“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村长叹了口气,说再仔细问问。

等舒子行送村长出门回来,看到长青倚在药架子旁边,正冷冷的盯着他,眼神虽冷,可一开口却带着几分微不可见的委屈。

“怎么?你想赶我走?”

舒子行猜到他听到了自己和村长的话:“不是,我只是想帮你找家人。”

长青面上闪现一抹烦躁:“我都说了我没有家人,你还找,你是不是想赶我走?”

不等舒子行说话,他就耍着小孩脾气往外走:“好,既然你赶我,那我走就是了。”

舒子行立马去拦,解释自己并没有想赶他的意思,他嘴皮子都说烂了才勉强把长青哄好。

经过这件事后,舒子行再也不敢在他面前提什么找家人之类的话,无非是多张嘴多拿副筷子的事,自己又不是养不起。

况且长青干活勤快,人也活泼,和他在一块日子也有趣许多。

舒子行这一养就是五年。

五年时间,长青从一个孩子长成了半大少年,两个人挤在一张床上,难以有些挤,舒子行买来一些木材,准备为长青做张床。

长青放下手中的活,看上去有些闷闷不乐:“跟从前那样不好吗?而且我不觉得挤。”

舒子行笑话他:“你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还要和我挤着睡,传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长青冷冷扯了扯嘴角:“谁敢笑话。”

纵然他心里有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听舒子行的安排。

舒子行看他拉着脸,故意转移话题道:“屋子后面的丹香长得怎么养了?”

长青别过脸:“都开花了。”

“这么厉害?”舒子行夸赞,“往年我都养不活,怎么你就养的这般好?”

长青眼底浮现一抹笑,纵然他竭力绷着脸,语气却得意至极:“我就是能养好。”

舒子行见人笑了,顺着他的话又夸了几句。

没过多久,村里爆发了一场疫病。得病者先是高烧不退,渐渐的血肉腐烂,浑身上下像是有虫子在啃噬。

舒子行问诊的屋里挤满了人,病人情况危急,为了搞清楚这是什么症状,他干脆将人留下,自己亲自照料。

那段时间几乎每天都有中招的病人,房间不够用,舒子行又和长青搭了几个临时容纳病患的草棚。

长青看着舒子行疲惫的神色,眉头微皱: “你几天没休息了?”

“我没事。”

屋内传来病患的喊声,舒子行急匆匆往里面走去,还不忘回头嘱咐长青:“你去看着点炉子上的药,别熬干了,一会给大家分下去。”

长青极不情愿的往厨房走去,他将熬好的药倒在碗里,不紧不慢的朝病患房里走去。

舒子行将药一个个分到病人手上,一个男人躺在木箱搭建的床上,不耐烦的催道:“舒大夫,你能不能快点?我要痛死了。”

舒子行急忙走过去:“来了来了。”

男人急促伸手接过,他身上几乎没了一块好皮,胳膊上抓挠出的血痕让人瞧着触目惊心。

“怎么这么烫啊?!”男人猛地将口中的药吐了出来。

长青冷冷射去一记飞刀:“嫌烫你别喝啊,后面还有一堆人没喝上呢。”

男人:“小兔崽子,你这是什么话?!”

舒子行出来打圆场:“行了,行了,我去给你拿个碗倒出来凉一会就好了。”

长青拉住他的袖子不让他去,最后舒子行还是跑出去了。

男人冷哼一声,躺回床上,得意的嘟囔了一句:“使唤的又不是你,管这么宽。”

长青闻言心里的火嗖一下窜了起来,他疾步走过去,揪住男人的衣领,一拳就要砸下去。

关键时刻,舒子行出现在门边,喝道:“住手!”

他放下碗,好说歹说的将长青拉出去。

“我不是和你说过,照顾病人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这疫病传染,你怎能能直接碰他?”

长青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我不会被传染的。”

舒子行又劝道:“这些人生着病,脾气难免有些差,你多担待着点。”

长青冷笑道:“我和一个死人计较什么?”

他不顾舒子行难看的脸色,转身就走,舒子行愣在原地说不出话,因为根本无法反驳。

他到现在都没有找到根治疫病的方法,唯一做的就是帮他们延续几天的寿命,少则四五天,多则十几天,这些人最终都会无一例外的死去。

舒子行内心涌上些许颓废和自责。

第二日,连同和长青起争执的男人在内,死了好几个人。舒子行为怕传染,病人死后都立马将尸体拉去烧掉。

这次,长青反常的接手了这个活,舒子行半信半疑的交给了他,让他处理完尸体马上回来。

几里外,男人一盆水被泼醒了,他猛地睁眼望着荒无人烟的四周,充满血丝的眼中有些许惊恐和愤怒:“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回答他的是两道缠上手腕的尖刺藤蔓。

长青看死物一样的盯着他,一眨眼,藤曼顷刻扎进肉里,男人痛的想大叫出声,嘴却被藤曼死死勒着。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藤蔓在体内扎根,逐步侵噬他的血肉。

长青看着男人体内爬出的黑色虫子,嫌恶的皱了皱眉头:“真够脏的,清理一下应该也够用,正好我的花圃少点肥料。”

他用藤曼清理掉男人尸体里的虫卵,趁夜埋在了屋后的丹香地里。长青想,舒子行整日照顾病人,忙的脚不沾地,无暇顾及这些花花草草,根本不会发现。

事实也确实这样。

因为舒子行在收拾病人床铺的时候发现了一只虫子,甚至还有几只虫卵。

这虫子全身发黑,四肢细短,它似乎很怕光,一直朝着床底蠕动爬行。

舒子行福至心灵般的起身去查看其他病人的床铺,还真在一些病人腐烂的伤口处发现了虫卵的痕迹。

他连夜查找书籍,发觉这竟是尸虫。这种虫子通常只寄生在死人身上,以死人腐肉为巢,也会有个别尸虫选择活人作为寄主,在其体内生殖繁衍。

这样厉害的尸虫恐怕只有大型的死人堆才能养出,可是徐家岭依山傍水,怎么会.......

电光火石间,舒子行想到了后山的英雄冢。

村民皆知后山闹鬼,忌讳的很,谁会跑那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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