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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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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守卫心里瞎想着看热闹,做事依旧滴水不漏,“不知姑娘可有凭据?”

张婉豫解下腰间的令牌,眼尾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伸手便要递给那守卫。

守卫一眼便认出来了,这是掌家的银羽令。

他哪里敢接,忙躬身道:“还请姑娘稍候片刻,属下立即为姑娘通传。”

张氏数百年宗族,整条朱雀街上都是张家祖宅。

张婉豫站在门口等着,进门通传的人去了许久,才出来了一老一少二人,后面跟着数个随从前来迎接。

“不知姑娘回来,怠慢了!”老者尚未走到面前便道,眼睛却往张婉豫腰间的银羽令上看。

“无妨。”张婉豫道。

老者一愣,倒是没想到这位养在外面的姑娘架子这般大,竟连句客气话都没有。

“老家主已经在里面等着姑娘了,姑娘快请。”老者在一边带路,“我是你堂亲的叔叔张坤,姑娘可以叫我坤叔,这是我的儿子谨豫。”

张谨豫一身青衫十分干练,腰配长刀,向张婉豫颔首示意。

“姑娘今日来得巧,正好赶上了家里的喜事。”张坤笑着道,“今日夫人过继我儿,姑娘来了,也是个见证。”

张家素来嫡庶分明,嫡支单传数百年,传到张小山这一代上,老家主得了一对双胞胎,爹爹张小山和叔叔张小河。

但偏偏这兄弟二人皆生了女儿,并无子嗣。

张小河身子弱,虽做了掌家,却英年早逝,临去之前命人将掌家的银羽令送到了哥哥身边,希望哥哥能回来替自己主持大事,照拂妻女。

岂知他刚撒手,哥哥张小山也去了。

张小山早年和家中决裂,很少在女儿面前提及本家的事,但张婉豫看着这父子二人,还有什么不清楚呢?

她的神色竟比秋夜白水还寒着几分。

此时已经天近黄昏了,斜阳照在张氏祠堂阁楼上。

“我父亲去世不足一月,不知哪来的喜事。”张婉豫提起裙摆拾级而上。

张坤面色骤冷。

张谨豫跟在妹妹身后,听见这句话,想到了掌家兄弟二人在短短数月中先后过世,掌家在世时对自己的悉心教导,一时心下也十分难过。

张婉豫走过了一扇又一扇窗户,终于到了宗祠正堂外。

堂中隐隐传来交谈声。

堂外站着三个女孩儿。

“照我说掌家当日就不该把银羽令命人送给张小山,张小山早已叛出张氏,他怎么能再回来呢?”

“幸而银羽令今日又回来了!”

“此言正是,还好没耽误谨豫掌家。老家主啊,谨豫可是下一代的翘楚,修炼银羽卷已入元化期——”

此人话音未落,便见一个女子一脚踏入了祠堂正堂。

站在祠堂门外的姑娘急道:“姐姐,不可!”

张婉豫侧身看她,见姑娘红着眼,虽病弱了些,但仪态十分端庄,想来是叔叔家的女儿。

她含笑点了点头,却并未停下脚步。

堂中上首坐着位须发皆白,双目微微阖起的老者,乃是张氏家主张仲恺。

两边坐着数位老者,想来是族中的执法、执礼两位长老和旁支的家翁。

下首坐着位夫人,一身孝衣,未施粉黛,想必就是婶婶冯氏了。

“小小女子怎敢擅闯祠堂,还不出去!”左首的老者斥道。

老者话音未落,一个小丫头就跟跳进来了。

她还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张氏祖祠。

哑巴叔站在张婉豫身后,“哼”了一声,很是不屑。

张婉豫一眼便看见了坐在上首,须发皆白的老者,他苍老而威严。

也许爹爹老去,也是这般模样。

不过爹爹爱笑,眼角的皱纹应当会更多些。

婉豫不禁鼻子一酸,走到家主面前,俯首行了大礼:“张小山之女张婉豫拜见祖父,问祖父安康。”

哑巴将张小山的佩刀柔甲放在地上,与银粟一起跪在婉豫身后叩首。

老家主一眼便看见了柔甲。

他站了起来。

“观棋,你上前来。”老家主声音如常,只是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心绪。

哑巴从小便是哑巴,跟在张小山身后。

张小山与父亲一起下棋,两个臭棋篓子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哑巴,但是哑巴从来只笑着,不指点。

张小山笑着说,你这是观棋不语真君子,叫什么哑巴,以后你就叫李观棋吧。

自从张小山去世后,再也无人唤他李观棋。

哑巴捧着刀膝行三步,双手将柔甲奉上。

老家主忽而便落下了泪来,他失了力瘫坐回椅子上,哽咽道:“二十年啊,整整二十年了。”

他的儿子离开他二十年了。

那样意气风发的一个儿子走了二十年,回来的却只有一把刀。

老家主见小姑娘一身孝,体量单薄,想到已经故去的长子,心下也软了:“起来吧,回来了就好,此间正在议事,你先去外面候着。”

“婉豫失礼了,只是听闻今日要给婶婶过继嗣子,这样重要的场合,婉豫缺席怕是不妥。”张婉豫站直了身子,眼睛往两边的老者身上扫了扫。

众人先前听见她的名字,已经隐隐感受到了不对。

张家嫡支到她这一辈上,按照规矩,女从婉,男从豫,张小山竟给女儿取名婉豫。

这是要传她做嗣女的意思?

张婉豫一概不理,只含笑道,“今日二房过继嗣子,我理当在此。”

张婉豫将腰间的银羽令理了理。

这番做派,俨然便当她是银羽令主张氏掌家!

登时便有人站了出来,斥道:“小小女子,如何继承掌家之位?”

冯氏也站了起来,走到了张婉豫身后,她轻声道:“这是执法长老,婉豫,你莫要争言。”

张坤道:“姑娘刚回本家,想必不清楚,掌家乃是将来的家主,女子如何做得?”

“张小山叛出张家,本家怜惜你是孤女,才给你安身之所,你莫不知好歹,还不交出银羽令,快快出去!”执法长老厉声道。

“族谱之上无张小山三个字了么?”张婉豫唇畔带着浅笑,眼中却冷极了。

张小山。

张小山是张家不世出的天才,五百年来第一圣,便是如今他已故去,张家门中也无人能越过他去。

张小山自然是在族谱上。

执法长老哑然。

“叔叔能将银羽令交给我爹,想必也是经过祖父首肯的,爹爹接了银羽令,就算未拜过宗祠,仍旧是掌家。”张婉豫环视四周,问道,“此事,诸位可有异议?”

家主只两个儿子,张小河离世了,这掌家之位本就是张小山的,更何况张小河的掌家之位本就是张小山传给他的。

执法长老道:“老夫没有异议。”

既然执法长老带了头,其余人等只得纷纷点头,便是张坤也无法在此事上找出话茬。

当着爹的面诋毁儿子,这事谁敢做?

“张家传到我这一辈,嫡女从婉,嫡子从豫。我是爹爹独女,爹爹为我取名婉豫,又将银羽令亲手交到我手上。”张婉豫冷着双眸,“我是爹爹认定的继承人,这掌家我如何做不得?”

“姑娘总是要嫁人的。”一位慈眉善目的老者温声道。

“这是旁支叔祖父,谨豫的祖父。”冯氏小声道。

“是啊,姑娘总是要嫁人的,况且你堂哥在修道一途上天赋非凡,若是他能继承张氏,必能将张氏发扬光大。”又有一人劝道。

张坤见形势转向自己这边,也不禁出来说话:“姑娘舍不得父亲,我们都是明白的,只是此事非小事,乃是关系到张氏、甚至北雍的大事,姑娘可不能任性。”

叔祖父又道:“原是婉豫刚回到家中,不知家里的情况。前掌家身子不好,只两个女儿,故从小就把谨豫带在身边,特地让谨豫从嫡系豫字辈,早就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了。”

“诸位。”张婉豫提高了声音,周围嘈杂的声音渐渐停了,“看来诸位还没看清楚,我不是来听你们说这些的。”

整个祠堂突然安静了下来。

老家主也坐了起来,瞧着这个刚刚远道而来的孙女。

她的眼睛很亮,虽与小山长得不像,身上却深深印着他的影子。

这做派,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我是父亲的继承人。”张婉豫瞧着周围众人,一字一句道,“我接过银羽令的那一刻,便是掌家。”

执礼长老起身向老家主道:“家主,您看这……”

老家主似乎又沉湎在丧子之痛中了,对执礼长老的话充耳不闻。

执法长老道:“我张氏世代修行,不如让二人比试一番?”

此言一出,便得了许多赞同。

“不知妹妹是何修为?”张谨豫问道。

众人只看着张婉豫,等她说话。

如今张氏无嗣子,过继的嫡子本就比嫡女名正言顺,若是嫡女修为还比不上过继的嫡子,这争论便可到此为止了。

老家主也睁开了眼睛,看着堂下的两个小辈。

张谨豫伸出右手,掌中结出了银色的禁咒来,此禁咒杀气含而不露,正是银羽卷修炼至元化期巅峰的表现。

执法长老叹道:“没想到谨豫如此年轻,已然要突破元化了,果真天赋非凡!”

修道由下而上乃是启元、灵虚、元化、洞虚、空寂、大成、入圣、凝神,越往上便越是艰辛,每进一步,便是一道天堑。

可是张小山尚未及冠便已入大成,这区区元化,在张婉豫眼中,着实不必如此鼓吹。

张婉豫淡然一笑,平静道:“我并非修道之人。”

刀圣之女,竟不是修道之人?

只有先天能感知元气的人,才能修道,可是张婉豫从小便感知不到元气,她从未步入过启元。

“胡闹!”执法长老斥道。

张坤父子甚至一愣。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让这对父子都有些措手不及。

叔祖父悠悠道:“姑娘虽是嫡出,手持银羽令,但并非修道之人,如何能执掌张氏,如何能让众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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