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烨
“冥烨公主,天后派人来请,邀殿下至天乐宫共用午膳。”从天乐宫来的仙娥微笑着向正在看书的冥烨回话。
冥烨抬眼,收了书,问了一句:“天后?你是不是听错了话,跑到我这……人迹罕至的地方来请人用膳,不再多考虑一下?”
仙娥恭敬地又行了一礼,“殿下说笑了,天后的吩咐,小仙万万不敢听错。天后确实是吩咐小仙来月潭宫请殿下前去用膳,是说也有日子不见了,几位小殿下也是十分想念姐姐。”
冥烨笑出了声:“看来天乐宫的人说笑的本事比我这深居浅出的人要高上不少,我见我那几个弟弟妹妹不过几面,还多是他们不知事时,如何想念我?”
仙娥面不改色:“替天后传话,小仙哪有说笑的胆子,天后娘娘如何说小仙便如何转达,一字无差,若殿下有疑,用膳时可向娘娘问询。”
冥烨站起身来,再与这天乐宫中来的木头仙娥多说也没用,虽然她不愿意去,不过既然都已经请了,而且这仙娥话里话外都是一定要她去,也不知到底天后要做什么。
自从冥烨九百年前在月潭宫降生,便一直住在月潭宫。但是整个殿里却只有伺候冥烨起居随身宫娥和打扫冥烨所住主殿的宫娥,还有厨房里做事的宫娥,这九百年来月潭宫就只有几人,而且宫娥也不是长在,每年都要换人。这些都是天后的安排,新来的宫娥都要跟着之前的宫娥学习一个月。“倒也算讲究”,冥烨如此评价天后的安排,“只是不知道这么多人上哪找的。”
天乐宫内。
“母亲,”齐悦见天后迟迟不让上饭菜,怕是最近姐弟三个课业不佳,动了些怒气,“母后,您生气了吗?”
天后拍了拍她的肩头,柔声说道:“悦儿怎么会这么问,母亲已让人去请了父君和冥烨过来,我们一起用膳。”
齐悦惊喜道:“大姐姐也要来吗?”
天后一听,心中隐隐有火:“她是哪门子的大姐姐,你是我的第一个孩子,虽然在外我让你尊她敬她,但是在我的天乐宫中,你才是天宫的大公主。”
齐悦只知自己母亲喜怒无常,担忧地看了看一旁的妹妹灵汐,怕她吓到,也怕她听了去与他人玩耍的时候说出去,又会惹母亲生气。
“我刚到外头听不确切,天后娘娘今日似是有火?”冥烨身着靛蓝色衣裙,跨进殿门,每一步都带着下裙,反出蓝色的光泽来,走到桌前,“可是冥烨来迟了,惹得妹妹们和小弟饿了肚子?冥烨在此赔礼了。”
齐悦是个有礼的,见冥烨来了,本想行个平辈礼,招呼冥烨坐下,却不慎叫了声:“大姐姐······”齐悦不敢多说,只行了个礼。
冥烨见着这个妹妹,刚刚在殿外她的狐狸耳朵听得一清二楚,这时也不想让天后生气,背后不仅给她使绊子,还要教自己孩子一些他们不愿学的东西,便也不再称齐悦是妹妹,“齐悦公主多礼,要行礼也是我给殿下行,不必如此。”
“坐下吧,等天君来了便用膳。”天后冷眼看着冥烨。
冥烨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开口问:“天后娘娘,今日怎么突然······”
天后打断冥烨的话:“今日天君过来,特嘱咐我邀你同来,有事与你和悦儿说。”
齐悦一听高兴了起来:“母亲,您知道是什么事情吗?母亲一定知道,是否是母亲和父君商议给悦儿一个惊喜。”
天后笑了笑:“母亲知道,但是悦儿也说了,是给悦儿的惊喜,母亲怎么能提前告诉悦儿呢?”
齐悦笑得甜美,因为冥烨的存在,有些害羞,脸颊也微微泛红,不敢太过和母亲亲近,期待地等着天君的好消息。齐悦也偷偷用眼光看着坐在对面的冥烨,只见她面无表情,没有一点欢欣,手虚撑着头,另一手指随意地点着桌,应是等得厌烦了。齐悦也是极少有这样近距离看到冥烨的机会,忍不住多看几眼。冥烨才刚刚成年,脸上却没有半分稚气,眼神也不似少年人那样神采奕奕,又喜欢穿蓝绿这样冷清的颜色,给人的感觉清清冷冷,不敢接近。坐在灵汐旁边,吓得灵汐一句话都不敢说。
齐悦不知道这个大姐姐是怎样一个人,如今她七百岁,见过冥烨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见她都只能远远地看着,看着她就只是孤零零地站着,不主动和任何人搭话,身边也不带随侍。母亲从不让她与冥烨多接触,只知道冥烨与自己不是一母所生,独自一人住在月潭宫。母亲不喜欢她,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父君也不时常去看她。母亲说是,看到她父君就会想起以前那些伤心的事,久而久之,父君能不见就不见。
齐悦只觉得冥烨可怜,没有见过自己的娘亲,父君也不管她,母亲又不愿她多接触人,自己也不能去看她。想到这,自己也不大高兴了,只端坐着和母亲说话,“母亲,父君这么久没来,应是被天宫事务绊住了脚,一时半会儿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要不我们还是先上菜吧。”
天后应下:“你父君这几日确实公务烦身,今日来不了了也在常理之中。”说着看了一眼在旁的冥烨。
冥烨微微一笑,有些烦躁想要走了。天后这九百年来,一直在给冥烨暗示她对天君没有任何价值,天君对她也没有半分父女情感。这些冥烨心里面早就清楚得很,她笑的是都已经九百年了,旁人都看得出来的东西,身为被遗弃的女儿,冥烨哪里有不明白的道理。
宫娥将碗筷和饭菜都摆上,冥烨却不想动筷,起身告辞:“天后娘娘,既然三位小殿下已经见过冥烨,解了对我的思念之情,而且天君也来不了了,我就先告辞了。”
天后还没开口却被灵汐抢了先:“本公主什么时候思念你了?你又不是我的姐姐,今日你一来,父君就不来了,平日里父君再忙,也会传话来让我们先吃,都是因为你,连我姐姐的好事情也要耽搁了!”齐悦忙说:“灵汐,不得这样对冥烨公主说话!”
冥烨一惊,这小女娃还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冥烨也不恼,说:“多谢灵汐公主的提醒,今日请我来是要说事的,天君若是之后来了,劳天后娘娘派人到月潭宫通传一番,我便不留下用膳了。”说完行了半礼便转身出门。
齐悦皱着眉头,略有些责备地叫了一声:“灵汐。”
天后却不在乎,给他们夹着菜,“无妨,她走了我们才能好好吃饭。”
齐悦转头着急说道:“母亲,可是灵汐她这样说就是不对的,这不是冥烨姐姐的错。”
灵汐砸下筷子:“就是她的错!她不是我们的姐姐。”
天后示意,制止了她们的争吵,“灵汐,不得对悦儿无礼。”
齐悦还想再说也不能对冥烨无礼,可是见母亲已经在温柔给自己和妹妹夹菜,也已经不能再说什么了。无奈得看着最小的弟弟,只能闷头吃饭。
冥烨刚刚走出天乐宫的宫门就碰上了天君,只得行了一礼,不咸不淡地道:“参见天君,在下告退。”
“等等,烨儿,本君让天后请你用膳,怎么现在就走了?”冥烨早已不叫天君作“父君”,天君也不强求,甚至也不在意,只问她为什么早早离席。
“回禀天君,等的有些久了,齐悦公主怕是要伤心,您不如快些进去吧。既然只是吩咐件事情,打发属下来月潭宫告知便可,我不想在这天乐宫中打扰你们用膳。”冥烨虚虚俯首,就要离开。
“站住,”天君不紧不慢止住了冥烨,“你明知是特地请你来的,如今本君到了,何不同本君和弟妹们吃顿饭,听完再走,也不枉你白来一趟,进去吧。”说完就自顾自进了天乐宫。
冥烨深吸了一口气,低着头,跟在天君身后,回到了天乐宫里。
齐悦看到天君终于来了,脸上绽放出漂亮的笑容。冥烨心想:果然是宠大的公主,笑容都要这样完美。灵汐一看也是激动的不行,放下筷子就扑到天君的身上,天君顺势把灵汐抱起。灵汐看到跟在后面不远处的冥烨,做了个鬼脸,像是在炫耀。
冥烨抬头,眼睛忽的变成亮蓝色,直直地盯着灵汐的双眼,这个小孩,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灵汐瞬间不敢动弹。这都被齐悦看在眼里,刚刚那是,冥烨在恐吓灵汐?
天君放下灵汐,入座后让站着的冥烨也坐下,“一家人,总该好好一起吃个饭才是,烨儿,快坐下吧。”
冥烨冷着语气说道:“要说什么事,天君就快些说吧,我宫里还有些事情等着我回去处理,恕不奉陪。”
天君也不看向冥烨,只是淡淡说着:“坐下,本君便说,冥烨。”
冥烨只得坐下,刚刚出去一会,自己的碗筷就已经被撤下了。宫娥上来添碗筷却只添了天君的。“有事就说,天后想必也无意留我用膳,灵汐公主不知为何见我便不再说话,我尽早离席让你们一家人好好一起吃个饭。”
“溪止,你宫里的宫娥怎么调教的,碗筷都不会添吗?”天君看着天后问道。
这番倒不是天后刻意为之,她不会蠢到把这个破绽露给天君看。天后厉色对侍奉一旁的宫娥道:“还不快去!”
天君又扭头笑着对冥烨说道:“烨儿,许久未见,怎么脾气见长?”
冥烨哂笑一声:“我的脾气不劳烦天君关心,您也说是许久未见,这许久之中您没有关心,现在更是不用。”
天君脸上还是挂着笑,“你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么可能不关心,只是我知道你喜欢独自一人,少去打扰,再者这天宫也需我时时照看着。”
冥烨不回话也不看他,用筷子随意戳着碗中的饭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