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月光冢
千晗不知道自己睡了多长时间，反正醒来的时候他们还处于这个封闭空间内，而身旁的非煜一动不动地盯着手中的红宝石。
“醒了？”非煜感觉肩头一轻，侧头看向身旁的小丫头。
千晗打着哈欠点点头，眯着眼睛扫了扫四周，“变暗了。”
“嗯？”非煜不明所以。
“月光。”千晗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蔫蔫的。
非煜怔怔。
千晗以为非煜没理解自己的话，便伸手指向墙壁上的壁灯，“月光，暗。”
也许是长时间盯着红宝石，他一开始没注意到墙壁上灯光的细微变化，但刚才在千晗的提醒下反应了过来；不过，他此刻更好奇千晗的另一个词汇——
“为什么是月光？”非煜有些不解。
都说血族对月光最是敏感，那是因为白日里的阳光会在一定程度上灼伤血族的皮肤，而月光能够对这灼伤产生治愈的效果。但血统等级越高的血族越不惧怕阳光，同样，他们对月光也越不敏感。
非煜确实好奇为什么这小丫头要把“灯光”称为“月光”，就因为颜色一样吗？
“不是吗？”
小丫头一脸懵地反问，理直气壮地就好像每个人都能辨别出壁灯散发的是月光一样。
非煜被问住了，他对月光的知觉可没有多灵敏……等等，月光？
月光冢？
非煜突然想到这个词汇。
传说中的月光冢以汲取月光的能量来维持冢内的完整性，以供血族长眠。可这月光冢不是只是血族先辈提出的一个难以落实的设想吗？
可……非煜垂眸看向手中的红宝石，这隐隐的血统威压太真实了……莫非这里真的长眠着一位纯血先辈？
非煜抿抿唇，目光有些复杂地看向千晗——哪怕是贵族血统，在纯血长眠之处，也都是有进无出。
“怎么了？”千晗仍是一脸懵。
“没有，”非煜只是摇头，“这里应该会有别的路，我们找找机关。”
千晗继续盯了非煜几秒钟，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点点头，双手拍着墙，试图把非煜口中的机关找出来。
“这个？”没一会儿，千晗指着墙壁上的某块灰色石砖，目光闪闪地看向在另一头寻找机关的非煜。
非煜侧头往这边看来，随即摇头，“那是石砖上的凸起，很多石砖都有的。”
大概这小丫头并不理解“机关”是什么。
每隔个两三分钟，千晗都会叫住非煜问他某处是不是“机关”，非煜也不烦，会很耐心地向千晗解释，把“有问必答”做得十分到位。
一番折腾下来，反倒是千晗先没了兴致，自己一个人坐回了地上，用稍带倦意的目光跟随着非煜。
“你多大？”千晗忽地问。
非煜说血族可以保持样貌不变，那他究竟多大呢？
被问的非煜立刻猜测出这小丫头问题背后的疑问，于是看向千晗回答说：“血族会在二十到三十岁之间定格样貌，我现在十八。”
千晗点头“哦”了一声。
非煜继续寻找机关，任何小角落都不放过，而千晗依旧好奇的注视对他似乎并没有什么干扰。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咔嚓”声惊扰了正打瞌睡的千晗。
她抬头看到非煜在身侧不远处的某个壁灯正下方，将一块石砖按进了墙里。
能被摁进墙里的东西，就是机关？千晗歪歪头。
“怎么没动静。”非煜皱着眉头，自顾自喃喃道。
他的话尾音刚落，就见地面正中央处的那块石砖突然下坠，紧接着，在其周围的石砖依次下沉，慢慢地形成了螺旋楼梯。
此刻，千晗已经默默沿着墙边移到了非煜身旁。
“下去？”千晗扯了扯非煜冰凉的手腕，眼神里满是惊奇。
“嗯。”非煜应声，又嘱咐说：“一会儿见到任何物件，都不要轻易触碰，懂吗？”
小丫头迟疑了半刻，点点头。
她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会做到的。非煜莫名这样觉得。
下行的路通往一片黑暗，楼梯下方照不见丝毫的壁灯光线。
以往在黑夜中畅行无阻的非煜此刻视线也被克制，身后的小丫头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跟着他一层一层地下台阶。
“没路了？”千晗很奇怪为什么非煜忽然停下了脚步。
“还有路，”非煜停了半刻，又问：“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越下行，前方压向他的力量就越强，这不仅在慢慢消耗他的体力，令他难以喘息，更让他陷入心理上的恐慌——这是来自纯血的威压——他从未感受过的、令人绝望的力量。
直到这时他才确信，这真的是纯血先辈的墓穴。
而相比非煜的不适，千晗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乖乖活动活动了胳膊和腿，这下才回答：“挺好。”
挺好……吗？
血族之所以自诩高贵，是因为个别高等血族以及部分贵族释放全部的血脉威压，不仅能震慑住低于自己血统等级的同族，甚至能摄住其他族群某些能力低微的人。这是浑然天成的自然法则，其他三族想尽办法都无法去克服。
而纯血威压，听说在别族中只有能力极强者才能在其下自由行动，不受约束。
千晗她？
……算了。
非煜现在可没精力思考这么多，这小丫头没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深呼一口气，非煜说：“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及时告诉我。”
千晗沉默了一瞬，问他：“你在难受？”
“有些压力，可以坚持。”
非煜回答得较为简洁，但千晗能猜测到对方所说的压力从何而来。
“我在前。”
千晗忽地来了这么一句，还未等非煜阻止，这小丫头已经以他为圆心绕到他的前方。
“有好些吗？”小丫头面朝着他，语气带着关怀。
“好些了。”
非煜是真的觉得来自前方的威压减弱了，可……这是为什么？
“我看不清。”千晗有些苦恼，想了想，她转身面向黑暗，把着非煜的手使其搭在自己的肩头，又说：“你指路。”
小丫头的语气不容置喙，非煜思索了片刻，点头应了。
接下来的路走得还算顺畅。
千晗确实是看不清，但胆子是真的大，走得大步流星；她到现在还没有磕到碰到，全多亏了非煜握着她的肩膀头硬将她拉回正确的路线上。
“没路了？”非煜让千晗停下脚步，千晗便这样问。
“嗯，前方有扇封闭的门。”非煜也只是勉强能看得清楚。
小丫头走在他前方确实帮他挡住了部分威压，但此时身在楼梯最底端的这般压力也是他难以承受住的。
“门？”千晗歪歪头，“能开吗？”
听小丫头的意思是想要亲手推推这门。
“推不开的，似乎需要钥匙。”在门的正中心，有一深色的凹槽，看不清形状，至于大小……
非煜皱皱眉，拿出揣进兜中的那颗红宝石——好像是这个。
呼……非煜抵着几乎让他寸步难行的威压前移了两步，对千晗叮嘱说：“拽着我的衣角，尽量待在我身后。”
他无法确定开门之后会发生什么。
“噢。”千晗十分乖巧地点头。
非煜摩挲着红宝石的轮廓，慢缓缓地抬起手臂，仔细比对了须臾，将红宝石按进了凹槽中。
嘣——
瞬间，爆炸。
站在非煜后侧方的千晗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发生了什么，就见几道刺目的光束向眼睛袭来，随即一阵如同巨石爆炸碎裂的轰隆声在耳旁放大。
夹杂着泥灰的强大冲击波掀飞了她，她只感觉自己重重地落到了后方的石砖楼梯上，可却没有撞击到楼梯棱角的强烈钝痛感。
千晗的眼睛被强光刺激得短暂失明，她使劲儿眨眨眼睛，眼前才显露出一副黑灰色的画面——
非煜挡在她的身前，用手臂护住了她的头和背。随着眼前世界缓缓恢复色彩，非煜苍白的面颊也俞加清晰。
千晗立刻撑起身子扶着非煜坐在楼梯上，“你……”
非煜的伤口很可怕，千晗甚至看到一颗拳头大的石头撞破非煜后背的皮肤和骨骼，抵到了他的心脏。
“吓到你了吗？”
非煜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小丫头这样愣怔的表情。
小丫头点点头，又说了声“你”，再就没有下文了，看她模样像是有些愧疚和委屈，显得手足无措的。
“放心，血族的自愈能力很强，这样的伤于我不算严重。”非煜如实安慰。
这石头若是砸在千晗身上，那才是要出事的。
他只是目光向下一览，就注意到小丫头的小腿被磕出了好几块的淤青。
千晗瘪着嘴，四处逡巡着他的伤口，看了好几圈，直到确认所有伤口都在愈合后，才缓缓松了口气。
“谢谢。”
千晗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神色也是说不出来的别扭。
这模样在非煜看来真的是可爱极了，让他特别想揉揉她那小脑袋，就像给幼猫顺毛那样。
得找个理由。
抬起手臂，非煜觉得可以帮小丫头把鼻前搭的那缕发丝拨弄到一边。
千晗眼睛看着非煜的手指逐渐靠近自己的鼻尖，一个没忍住，张嘴就咬住了他的食指。
……呃。
这一刻的画面对于两个人来说都是静止的。
千晗其实是下意识地去咬，等反应过来才觉得不对，兀地松了口。
她摆弄了两下自己额前的头发，然后吧唧着嘴回味——咸的。
非煜垂眸无奈地看着自己食指上的一圈齿痕，在心里叹气评价——牙口挺好。
“咬得很疼？”千晗上下看了看非煜，他怎么发起呆来了？
“没有。”非煜收回手，移开视线看向那崩裂的门。
血脉威压已经消失了，也许方才强烈的威压是从门上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