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你,是不是饿死鬼啊。”
那一筐的核桃,全被金夕吃完了诶。
“没礼貌!”金夕把桌上的核桃壳子抹进筐,收拾收拾拍拍手:“我是战死的好不好,要不是我,衔家都延不到你这代。不孝敬我就算了,吃两个核桃还跟我计较?!”
嗯……衔辞看了看筐里厚厚一层核桃壳:“两…个?”
这两个核桃分量还挺多?
“我到地方了,下车了先。”金夕把门帘一拉,这是准备跳车啊。
“诶等等!”好歹等衔辞叫车夫把车停了再跳啊。
“哦对了。”金夕回头问,“衔府是不是有丹书铁契啊?”
“丹书铁契?”衔辞不知道诶。
“应该是有的吧?你们家祖上,是京城贬来的吧?”金夕记得他初入京城时,站在太傅府门前的那个女妇,是姓衔啊。
衔辞:“高祖辈好像是有的吧?”
“这样啊,那我可能是你的曾祖辈哦。”金夕笑骂道:“来,听祖宗我的,你是她西席先生这件事只有你和她两人认同,没别人知晓。那是你和她的恋爱,你那个孩子根本不重要好嘛!”
……
这个叫金夕的孩子为人真得好奇特。特别是昨日在树下时,他说的那些话。
“你娘啊,她是不是吃过换胎药……啊?”见衔辞情绪不对,金夕这才想收敛。
【别再说了!】衔辞低下头,抱住自己的膝盖,又或是抱住了自己,【求你了。】
“喂,没事吧。”金夕站来衔辞面前,对他踢踢脚,摇摇身:“你不会才开始纠结自己的性别吧?”
见衔辞不为所动,金夕手一摊,觉得无语。直接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切!有什么大不了的。你接受着这个世界对男性的文学教育,享受着世人对男性的尊重,怎么还变扭上了。”
“我就问你一句话。你,是男的吗?”
是男的吗?
是啊。衔辞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他是男性。就算你现在问他为什么觉得自己是男的,他也会坚定的说:【我从不认为我是女子。】
在衔辞点头后,金夕一巴掌抽他肩上,差点给人推地上:“那你哭个屁。人家娘们身子骨弱还被世道欺负,哭在情理之中。你大老爷们跟人家比得过嘛。”
那给衔辞抽得重,没坐稳,险没撑住地,一副林妹妹命不久矣的孱弱样。他对金夕又惊了三分。刚才那是小孩子的力气?衔辞感觉自己被熊薅了一巴掌。难道是自己体弱的原因?
“就你这弱鸡样,有哪个小姑娘会喜欢你?”说罢,金夕眼瞳忽然放空,再摇摇脑袋把神摇回来,气愤愤道:“我去,还真有姑娘喜欢你,都跑我着烧香来了,真是——”
现在再看衔辞,金夕真是怎么看怎么看不惯:“伤什么伤啊,你好歹生下来就是个男的,我老大可比你惨多了,不也活得畅快。”
或许是被这话引了兴趣,衔辞偏头看了眼金夕:【什么意思?】
金夕见他看过眼来,一反以往浑皮小孩的性子,嘴角上扬道:“我的老大有些特殊。他是男的,但上天给了他一副女子的身躯,一生都在遭受着世间对女子的不公。但他吧,以女子之躯,做了一切男子……不对,是做了很多男子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事,习武,入军,杀敌,抗战……甚至娶了个妻子。”
他……她,是一位跨性别者。
“他叫花汤,在历史的画册中是镇守边疆却无封名的领头将军,披红战役中的窜权者之一。”
如今这个时代是怎么传他的?
传闻说,花汤,是一位男子。他自小娇弱,但又不服劲,肯争肯斗。他的武艺来源于他的父亲,因为他的父亲以前是个武家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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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打了!爹!”年幼时的花汤是个很好的孩子。活泼,逗趣,爱出风头,爱抱不平。
虽然她总是对自己阿娘嚷嚷着说:我就是喜欢玩,就不要洗衣做饭。我又不是女的。
每到这时,花汤的阿娘就会揪起她的耳朵,拿着竹芽教育:那我还伺候得你呢?!
她对自己这个女儿很是不满。一个女孩子,整天把打啊杀啊挂嘴边,行为大咧不得体,跟个野孩子一样,定是跟村里那些皮娃子学坏了。
“爹!”
在一声声锤打声中,她的阿娘,终于是到了垂危的地步。
“娘——阿娘!”花汤明明有尽力去护住娘的头了,可奈何她的阿娘伤太重,嘴角一直在渗血。
“别死屋里,真晦气!”她的爹收了手,见着这孩子就烦,一脚给花汤踢了过去:“去给我买酒!不然,我连你一起打死。”
至于钱,他当然没给。他是要花汤去街边讨要。
【怎么办……怎么办……】花汤现在也不过是垂髫的年纪,看着自己阿娘被打,她只是拼命去护着,可然后呢?
“花……汤。”她的阿娘,现在正奄奄一息的躺在那。
花汤忍着被挨打后的腹痛,慌着神,爬来阿娘身边,跟她确认了好几声:“阿娘,我在呢,是我,我在呢——”
“你不是说……你想当男孩子嘛……”她的阿娘闭上了眼睛,说话时,只能用那带血的嘴唇颤出声:“我不管你了。你去当吧。”
这个时代,男子就是代表高位,女子就是随抛的附属品。就算她与姊姊妹妹们唠嗑说什么术业有专攻,女子也不差,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她们,改变不了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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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花汤此人,幼年丧母,自小跟着父亲学艺。他的父亲,是他的恩师。可他是个白眼狼,把自己的爹,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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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她的爹把她按地上揍时,是这么说的:“糟糠玩意,酒呢!你怎么不跟你娘一起去死啊!”
糟糠……糟糠之妻,那本是自谦的话,是与我共患难的妻子。在这粗狂人口中,变成了辱骂女妇的词语。
他不敢把花汤打死。官府对幼童是要定时查人口的。但要是花汤能自己去死了,那他可就轻松了。
以前,他还有妻子可以打,现在就这小孩了,又不能用力打死,真没意思。
在循环往复挨打后的某个夜里,花汤打扫完最后一尘灰烬,她仰头,看着床榻上的父亲……杀了他……
【杀了他。】这股邪念,促使她拿起了门口沾满泥巴的小点锄,高举起来,往那人的喉咙狠狠凿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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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他入了华家镇北军,凭着杀人不眨眼坐上领头之位。可当时的皇帝闻他习风,觉得盛世之下定为祸患,不愿封其为号。再后边,他果真谋乱……在披红战役中,被自己的妻子割了心。
他的妻子也自刎,随他去了。
“老大在我心中还是比较偏女人些。我去问过大嫂,大嫂却说他对比女子来说,还是偏男人些。”金夕:“然后,我又去问了老大本人,他是这么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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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汤:“就像我的名字一样,花汤并不是我所选择的名字,而是父母取的。而我所要信的,是我的名字是不是叫花汤,而不是别人认不认为我叫花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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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夕:“她的性别,不是他所选择的。而她所要信的是,她是男,或是女,而不是别人认为的他的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