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6
1.
布兰奇醒来时阿斯托利亚正关上了寝室的门,她的右手不自然的僵硬着,握着一把糖。
“早安,利亚。格林格拉斯叔叔寄东西来了?”布兰奇费力的爬起来,向后靠在床头。她们昨天晚上刚刚才发现彼此的作息时间大不相同,阿斯托利亚答应布兰奇周末绝对不会叫她早起。
“不是的。”阿斯托利亚蹙起眉,她张开手掌把糖撒在桌子上,又看着它们四散跳动着落地,“是威廉姆斯·哈里森给我的,他说是他父亲带给咱们两个人的。”
“哈里森?”布兰奇迟疑地重复道,她铺平被子让阿斯托利亚可以舒服的坐在她身边,“他为什么要给你?而且为什么是给咱们俩的?”
“他没说,而且他也没时间去说这些。”布兰奇的一只老鼠爬上桌子,鬼鬼祟祟的绕去糖果后面。它伸长鼻子仔仔细细的嗅着那些花花绿绿的糖纸,然后把其中一个抱在怀里,努力想找到一个缺口好钻进去。阿斯托利亚接着说,“他是在礼堂给我的,在我和达芙妮还有布雷斯吃早餐的时候。他拿给我的时候就来得及说这一句话,因为——你知道的,布雷斯在。”
“他肯定没说什么好话吧。”
阿斯托利亚用力的翻了个白眼,大声说道:“好话?他说这些糖是不是可以留到我们以后结婚的时候再用,哈里森被他吓了一跳,他丢下这些就赶紧跑了。”
布兰奇下意识笑了几声,然后在看到阿斯托利亚的眼神后马上闭上了嘴:“幸好是哈里森,不然布雷斯肯定要对着他的血统评价一番。”
“实际上,我当时以为他会和我们一样去斯莱特林的。”
“我也是,尤其是当时船上他说了那些话之后,我一直默认他被分去了斯莱特林的。”布兰奇又看了一眼那些糖果,补充道,“你把这些拿给克拉布和高尔吧,谁知道这里面有什么?”
得益于少见的好天气,休息室里的人并不多。布兰奇看了一圈也没发现德拉科的影子,阿斯托利亚趁机把那些糖果放在了休息室里最大的那张桌子上。
“你们在干嘛?”
她们像是做贼心虚的被吓了一跳,布兰奇一转身看到是西奥多后才放心的说道:“没什么,我们打算把一些来路不明的糖送给克拉布和高尔吃。”
“给你的吗?”
“我?哦不是。是给我们俩的。”布兰奇指了指自己和阿斯托利亚,“是一个在入学仪式上认识的拉文克劳,他说是家里寄来的东西,然后就分给我们俩了。”
西奥多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他看向布兰奇,有些生硬的说道:“需要我帮你看看魔药作业吗?”
他们凑在壁炉前,西奥多坐在布兰奇的对面。跳动的火光心不在焉的投在西奥多苍白的脸上,布兰奇发现他比德拉科还要消瘦一些,西奥多的眼眶病态的凹陷了下去,显得他的眼睛蓝得有些诡异。他低下头,羽毛笔在羊皮纸上圈圈画画。
是不是没有人照顾他?
布兰奇被自己这个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她这才意识到她会下意识去拿自己和西奥多做比较。布兰奇之前总觉得,至少还有诺特先生,至少西奥多还有一个家,而她只剩下一座属于家族的古堡,以及一个为了权利随时可以和她决斗,向她抛出死咒的疯子哥哥。布兰奇似乎现在才意识到西奥多虽然和她的经历大不相同,但他却更孤独一些。不仅仅是马尔福夫妇,甚至是德拉科,他们在这三年的时间里让布兰奇几乎没有时间去独自面对任何事。
那西奥多呢?他会给家里写信吗?有人给他送来包裹吗?当他梦到母亲垂死的眼神时,他要流着泪来到谁的门口呢?
等到阿斯托利亚开始修改自己的论文时,西奥多似乎才找到时间抽离出来,他看向布兰奇:“德拉科给卢修斯叔叔写信了吗?”
“应该去了。”布兰奇感到有些口干舌燥,她还是下意识的回避这个问题,“他昨天说今天要去给家里寄信,但我今天一直没见到他,不知道他去了没有。”
“希望现在没人在调查海格,我们去看那些夜骐还得经过他的屋子。”西奥多耸了耸肩,他在感受到阿斯托利亚投过来的好奇的目光时立刻下意识的转开头。“什么夜骐?”阿斯托利亚问。
“霍格沃茨用他们来拉马车。”布兰奇解释道,“只有一年级新生入学需要坐船,其余的都是坐马车。今年返校的时候只有西奥多能看见它们,我想知道我是不是也能看到。”
“哦。”阿斯托利亚显得有些尴尬,她没想让她的朋友们回忆这些的,“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你们现在就可以去,我改论文还得一会。”
西奥多没有说话,他拿起放在一旁的两件长袍就准备离开。布兰奇冲阿斯托利亚摆了摆手,赶紧追上西奥多。他们并肩走出地牢,沿着楼梯向上时就被突如而来的一股温暖的空气裹住,布兰奇似乎可以闻到一种毛茸茸的触感。西奥多走的稍快一些,布兰奇只能看到他的侧脸和上下翻飞的衣领:“西奥,我们要怎么去?”
“我们要向禁林的方向。”西奥多回答,布兰奇从中罕见的听到了一种兴奋的情绪,“你跟着我就好,最好不要被海格发现。”
他们穿过庭院,又小心翼翼的绕过猎场看守员的小屋。显然周末带来了不少的便利,没有上课的巫师或是教授会走过这周围的路。布兰奇跟着西奥多,她有些紧张的握住了魔杖,前方的禁林即使在白天也似乎被一片独有的阴沉笼罩住了,再向前望也只有层层高不可攀的树木。布兰奇还没有违反过校规,实际上她从不是爱冒险的人,即使在凯特尔家的古堡或者马尔福庄园她也从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
海格的小屋空无一人,西奥多做了个手势叫她俯低身,他们轻声绕过一片南瓜地,然后走进禁林里。四处似乎充斥着各种动物的鸣叫声和与树叶摩擦的声音。西奥多面无表情的走在前面,布兰奇甚至不能确定他有没有听到那些声音,还是仅仅是自己的幻听。他们走了很久,踏破飘落的树叶和一片片干燥的泥土。西奥多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微微仰起头,瞳孔在阳光下几近透明。西奥多期待的看向布兰奇,眼神里充斥一股浓郁的,不真实的情绪。她小心翼翼的越过西奥多的肩膀向前看去,一只消瘦的,长着巨大翅膀的黑马就立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正好奇的注视着他们。布兰奇迎着西奥多的目光点了点头,她看到得到肯定的西奥多有些狂热的扬起嘴角。
这是布兰奇从没见过的表情,就像是德拉科赢了魁地奇比赛,或是克拉布和高尔得到了霍格沃茨所有的食物。布兰奇看着西奥多,看着他心满意足的,看着他肆意的表情,西奥多似乎是第一次,切实地得到了些什么。布兰奇只觉得眼前的男孩似乎渐渐不再那么透明,不像以前那样融化在空中了。她向西奥多确认:“我看到它了。”
布兰奇只觉得,西奥多的消极与冷漠似乎在她看到夜骐那一刻戛然而止,她以为他只是庆幸于布兰奇可以和他共享对于死亡的理解。可布兰奇没想过,西奥多花费了多长时间才找到她。每一个他过去独自度过的黄昏与清晨,每一次他恍惚中听到的母亲的低语,西奥多觉得布兰奇是他千辛万苦才终于采摘到的属于自己的山茶花,他终于可以开口,他终于可以告诉她,关于死亡,关于绝望,关于那一点点的爱。
西奥多知道,她会懂。
2.
布兰奇匆忙的从行李箱的最底翻出库塞尔的信,她小心的避开休息室里的人跑去庭院。布兰奇小心的握着信封,眼前的火漆印像是一个不停旋转着的罗盘让她头昏脑胀,她再一次的看了看是否远离了人群,迟疑着不敢拆开。
“没事的阿布。”塞德里克感觉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抱着手臂挡在布兰奇和走廊之间,微微低下头,“他又不会随着这个幻影移形过来。”
布兰奇最终还是展开了信,库塞尔张扬的字体一跃而上,布兰奇能想象到他歪歪斜斜拿着羽毛笔心不在焉的写下这些字时的样子。
亲爱的布兰奇:
见字如面。
似乎距离上次见面已经迅速的过去了两三年,想必马尔福夫妇为你提供了让你足够满足的生活,以至于你从没时间联络我。
今年夏天我回到了慕尼黑,有趣的是,格里戈维奇先生告诉我你在8月也回来过,以及,他提到你今年即将入学霍格沃茨。对此我真实的感到遗憾——我认为德姆斯特朗才会是你最好的归宿。我曾向我的朋友们不止一次的提到过我的表妹,以及你对我浓烈的的恨意,我相信他们也会对于失去了认识你的机会而感到遗憾。
顺便一提的是,我希望你会被分进斯莱特林。
最后,期待我们能够尽快见面。我不希望因为距离或时间的原因让你渐渐忘了我,让你觉得马尔福才是你最亲近的家人。如果圣诞节你会离校过圣诞节的话,请尽早通知我。我愿意为了我最亲爱的妹妹来到英国,只为了和你见面。
别懈怠于对于魔咒的运用,也别自欺欺人的认为你能一直躲开我,阿布。等到我们见面时,我会好好考验你,看看霍格沃茨是不是一个符合传闻那样的优秀学校。
以及我听说西里斯·布莱克成功从阿兹卡班越狱,如果你见到他请代我问好。
你的,
库塞尔·凯特尔于慕尼黑
布兰奇感到难以置信,她拿着信的手不可控制的抖了起来。布兰奇迅速的又把这寥寥几行字快速的扫了一遍,她抬起头,震惊的,迟疑的对塞德里克说:“他怎么敢?他没有提起一句关于我祖父和我父母的死,哪怕是一句。库塞尔的父亲,卢卡斯叔叔很早就去世了,他在还是那么小的时候就被我祖父带回家了,就算库塞尔恨我,他怎么能对于我祖父一点感恩都没有?”
“他写了什么?”塞德里克冲着那封信扬了扬下巴。
“他说我该去德姆斯特朗,和他一起,还有一些有的没的。然后,他最后说要我代他向西里斯·布莱克问好。”布兰奇扬起手里的信,刚刚说出的一句话让她自己感到窒息,她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浪费笔墨在这些恶毒的话上。
塞德里克坐在布兰奇身边,他皱起眉,似乎在努力的措辞:“阿布,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什么你们俩,怎么说,要这么厌恶对方。”
“因为库塞尔恨我。”布兰奇斩钉截铁的回答,甚至这个答案不用她去做任何的思考,“还不就是因为那些家主的问题。库塞尔从小就默认他以后会是家主,因为凯特尔家的女孩没有继承的权利,而且我们都没有兄弟姐妹。但是,凭什么?我并不是像他那样渴望权力,塞德。我只是不明白,凭什么家主的位置就因为我是女孩而与我无关。我祖父也明白我的想法,他同意让我和库塞尔去竞争这个位置。这是凯特尔家千百年来从没有过的,如果我打败了库塞尔,我会成为凯特尔第一位女家主。”
“但在自从你祖父去世后,现在是谁在这个位置呢?”
“实际上很多人都默认是库塞尔,也许他自己也是这样告诉别人的。”布兰奇耸了耸肩,她随即得意的眯起眼睛,“但他不是。他没有继任仪式,而且我祖父把凯特尔家的魔杖交给了我,那根蛇木魔杖才是真正的认证。也许未来的哪天,库塞尔和我需要通过决斗来决定最后的归宿。”
3.
等他们回到礼堂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餐时间,塞德里克拉过布兰奇,他说要给布兰奇展示一下赫奇帕奇的特权。布兰奇跟着塞德里克爬下楼梯,来到赫奇帕奇公众休息室前,布兰奇以为塞德里克要回寝室时,他转过身,挠了挠水果画像上的一颗梨。梨子转动变换成了把手,推开门,里面是霍格沃茨巨大的厨房。
“哇哦。”布兰奇惊叹道,“原来这就是赫奇帕奇的特权。”
一个家养小精灵在他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他把比自己身体还要大的盘子举过头顶,瞬间冲到塞德里克面前:“尊敬的迪戈里先生,还有这位美丽的小姐!有什么是巴勃罗可以做的吗?”
塞德里克轻声告诉家养小精灵他们还没有吃饭,在他还没说完时那个家养小精灵就立刻心领神会的用力点了点头,尖声尖气的承诺会马上回来。布兰奇在厨房吃到了她入学以来最丰盛的一顿午餐,自称巴勃罗的家养小精灵认真的站在一旁,他幸福的歪着头注视着塞德里克咀嚼的样子。在布兰奇冲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后,巴勃罗几乎要抽泣起来。
塞德里克把布兰奇送回斯莱特林寝室门口时碰巧遇到了准备回去的达芙妮。布兰奇冲塞德里克挥了挥手,然后追上了抱着手臂等着她的达芙妮。
“他可真好看,不是吗?”达芙妮笑着说。
“当然。”
布兰奇进入地牢后就看到克拉布和高尔正围在桌子前,花花绿绿的糖纸撒了一地。布兰奇和达芙妮交换了个眼神,问道:“嘿,克拉布,这些糖味道怎么样?”
“很不错。”克拉布吃吃笑道,他的笑声让布兰奇想起那幅画像上的梨子,“我和格雷戈里全吃了,没问题吧?”
“没问题。”布兰奇回答道,她随即又转过头轻声问达芙妮,“高尔叫格雷戈里?”
达芙妮有些无奈:“是他,你和布雷斯简直一模一样,你们从来不记得这些。”她和布兰奇对坐在扶手椅上,面前是一盘还没下完的巫师棋,里面的棋子正吵吵闹闹的指挥着,又对着彼此叫嚣起来,“那些是给利亚的糖?”
“我们怕哈里森在里面下毒,或者放了迷情剂什么的。”布兰奇耸耸肩,“显然,克拉布他们从不害怕这些。”
这是布兰奇第一次单独和达芙妮呆在一起。达芙妮很少在德拉科那群朋友中出现,她更多时候是和潘西在一起。布兰奇对达芙妮算不上熟悉,但阿斯托利亚在开学的那天晚上提到过,达芙妮对于她分院的过程不是那么满意,她认为分院帽不该考虑那么长时间的。
“也不是没有道理。”达芙妮笑道。她对着布兰奇后面的方向比了个手势,布兰奇跟着转过头,看到德拉科正慢悠悠的向这边走过来。克拉布和高尔像是被什么魔咒召唤了一样,他们瞬间放下手里的东西凑在了德拉科身后,也显得得意洋洋的仰起了下巴。他们替德拉科搬了一把椅子,然后就直直站在了他的身后。
“你今天跑到哪去了?我找了你很久。”德拉科翘起腿,拖腔拖调的问道。
“我去看库塞尔的信了。”布兰奇庆幸起她没有回寝室放下那封信,她下意识的瞥了一眼达芙妮,但显然达芙妮不打算开口说什么关于塞德里克的事。
“哦,信。库塞尔说什么了?”德拉科心不在焉地问。
“一些恭喜我来霍格沃茨什么的。”
“你这个圣诞假期可以邀请他来英国啊。”德拉科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你们很久没见了,阿布。再怎么说库塞尔也是你哥哥。”
“也许吧。”布兰奇敷衍道。
“哦对了,我还想告诉你的,我给爸爸写了信,但是没有提出要惩罚那只鹰头马身有翼兽,我只说了海格那部分。”德拉科突兀的说。他有些心虚的看着布兰奇,然后故作不在乎的撇了撇嘴,但布兰奇知道他在期待什么。
“谢谢你,德拉科。”布兰奇立刻说道,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诚恳些,“真的,我就知道你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
德拉科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他刻意的转过头问起达芙妮有没有见到级长,像是刚刚只是说了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德拉科在写信时总能想起布兰奇当时在礼堂下意识向后远离自己的样子,他写信的手随之顿了顿,跃然而上的文字也和之前变得不再一样。
达芙妮当时也劝他说:“你难道能恨布兰奇吗?”
显然,他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