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妹妹(1)
“小桐,怎么样了,颅面成像出來了吗,”
章桐双手握着一张相片颤抖不止,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王亚楠的心跟着纠紧,凑上前打量,谁想到这一看就把她惊呆了,因为章桐手中这张打印相片上的女孩子竟然和她长得相差无几,几乎就是一个缩小版本,
王亚楠从现场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多了,她刚走进办公室,章桐的电话就到了,虽然在电话中并沒有说什么,但是章桐的口气却让王亚楠很担心,
解剖室里,气氛明显不对,两张冰冷的不锈钢解剖台上都摆放着小小的、灰白色的骨头,潘建和章桐的脸上看不到一点表情,
“怎么样,尸体有问題,”
“尸体沒有问題,确认是人类遗骸,女性,年龄在九岁至十二岁之间,但是,这里是两具遗骸,确切点说是两具不完整的遗骸,”
王亚楠沒有搞明白章桐话中的意思:“你是说是两个受害者,”
章桐点点头:“根据找到的一块骶骨和头骨,我们可以确定其中一位死者为女孩,但是我们同时却又找到了两对耻骨,长短不一的两对耻骨,两对的骨龄都在九岁至十二岁之间,由此可以断定死者不是一位,而是有两位,但是因为骸骨的不完整,另外一位还沒有头骨,所以,目前对于另一位死者的具体身份我们还沒有办法确认,你也知道,处在发育期之前的儿童根据骸骨是比较难以确认性别的,更别提还缺少了很多块骨头,所以,就手头的线索來看,我沒有办法,但是我会尽力,”
“那死者被害的年份能确认吗,”
章桐点点头,“根据骨骸的碳化年份推算,两人的被害时间大致为十五至十八年前,不过我还在等痕迹鉴定和生化检验那边的报告,他们提取了现场埋尸浅坑里的生化样本,今天会出结果的,”她想了想,继续说道,“亚楠,我想申请对现场进行再次勘察,你看怎么样,”
“我也想到了,受害者可能不止一个,一会儿案情通报会上我会马上向李局汇报的,”
王亚楠走后,章桐伸手拿起那枚小小的头骨,仔细端详着,半天沒有说话,
会议上,大家脸上的神色都很凝重,听完王亚楠的汇报后,整个房间里顿时鸦雀无声,
靠门坐着旁听的赵俊杰突然站了起來:“我有个想法,可以说一下吗,”
李局点点头,
赵俊杰看了看大家,随即说道:“我的老同学,也就是市检察院的刘春晓和我说起过,在那片胡杨林里曾经陆陆续续失踪过好几个孩子,年龄都在九岁上下,相差无几,我在想,会不会和我们发现的这个案子受害者有关,”
“你的消息确切吗,”李局半信半疑地说道,
“当然确切,由于某些特殊原因,刘检察官关注那片区域的儿童失踪案件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其中一个失踪的女童名叫章秋,也就是章法医的妹妹,而章法医当时就在案发现场,可以说她目睹了一切,”赵俊杰讲起自己的发现时,显得有些滔滔不绝,甚至有一些小小的得意,
“你是说小章是目击证人,”李局放下了手中的笔,一脸的困惑,
赵俊杰点点头:“我本來申请到你们局里蹲点就是为了章法医妹妹那个至今未破的失踪案,这会是个很有卖点的故事,可惜的是她对当时的情景想不起來了,”
“想不起來,”
王亚楠补充道:“案发时凶手在章桐体内注射了一定剂量的麻醉药,企图让章桐成为植物人,沒想到章桐在昏迷一个月之后苏醒了过來,但是却患上了选择性失忆症,”她转而面对赵俊杰,“不过,赵大记者,搞半天你这不是來当卧底了么,”
赵俊杰尴尬地摸了摸脑袋:“我们做记者的,有时候是要牺牲一点的,”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把话扯开了,”李局站了起來,“这样吧,小王,你派人调查一下城郊胡杨林近二十年的失踪人员报案记录,并且和市检察院的刘检察官联系一下,尽快落实死者的身份,”
“李局,章法医怀疑现场不止一个受害者,我打算对现场进行再次全面的勘验,”
“沒问題,人手和设备方面有困难的话就告诉我,”说着,李局神情严肃地扫视了众人一眼,“这个案子至关重要,涉及了未成年人,大家要打起精神,从现在开始,全局上下取消假期,实行二十四小时轮班制,争取早日破案,抓住凶手,”
章桐拨通了母亲病房的电话,
“妈,我是桐桐,你好吗,我这几天要加班,不能过去看你了,”
“哦,那你要多注意休息,别太累了,”母亲的声音显得很失落,
“对了,妈,有件事情问你一下,你最后在家的那几天,有人來看过我们吗,”
“你说是上周,”
“对,”
“我想想……除了你陈伯伯以外,应该就沒有什么外人了,”
“陈伯伯,”
“嗯,他经常來,有什么事吗,”
“沒什么,我只是问问罢了,妈,你休息吧,我有空再给你电话,”
挂断电话后,章桐无法平静下來,她走到办公桌边上,拉开抽屉,取出了那封已经打开了的特快专递,这还是她收到信后第一次认认真真坐下來看这封信,经过辨认,信封上的地址是一家私人疗养院,寄件人的名字很陌生,从來都沒有听说过,看着空空如也的信封,章桐实在想不通为何有人要偷这一封來历不明的信件,不过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偷信件的人起先肯定并不清楚信件中的内容,是因为无意之中看到了所以才会慌里慌张地拿走了信纸,以至于下意识地随手把拆开的信封就这么往书柜里草草一塞了事,他沒有足够的时间去考虑周到,从而把信封一起拿走,他怕被人发现,看來,如果能知道这封信的内容,很多谜題就能够迎刃而解了,
想到这儿,章桐找出纸笔,按照信封上寄件人的地址给对方回了一封信,并且附上了已经被拆开的信封,请求寄件人详细告知信件的具体内容,最后,她打电话通知了特快专递公司前來取件,
回想起母亲那些被调换过的药物,还有这封奇怪的快递,章桐的心情有些激动,不管结果怎么样,章桐只认准了一点,那就是,为了母亲,她必须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中午,天空下起了雨,渐渐地,雨势越來越大,天地间仿佛被一层厚厚的白帘覆盖住了,这是秋雨,每下过一场,天气就会明显转凉许多,
城郊胡杨林边上停着两辆警车和一辆黑白相间、写着大大的“法医”两个字的箱式法医现场专用车,
“怎么样,我们要不要等雨停了以后再干,”王亚楠发愁地瞪着车外密密麻麻的雨丝,
步话机中传來了章桐的声音:“不用,我们已经准备好了,”
不一会儿,王亚楠就从警车的后视镜中看到法医现场车的两扇车门相继被打开了,章桐和助手潘建身穿厚厚的雨衣从车里钻了出來,透过雨衣,可以清楚地看到两人的手中各自拿着一个长长的类似于天线似的东西,连接在身后背着的一个背包中,
王亚楠赶紧也套上雨衣,钻出了车子,紧跟在章桐的身后:“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我们自己处理就好,发现了会通知你,”章桐挥了挥手,随即和潘建两人一前一后向前面的树林走去了,离他们不到十米远的地方就是掩埋尸骸的浅坑,
树林里,雨势有些减弱,章桐和潘建分别拉出了手中的雷达搜寻器的圆盘形天线,打开仪器,两人各占一个角,间隔拉开大约二十米,开始一寸一寸地搜寻着地面的痕迹,十多分钟过去了,监视器屏幕中始终一片寂静,包括扫过那个最早发现尸体的浅坑时,也一点反应都沒有,章桐不由得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推论,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找不到骸骨那也是有可能的,不过,难道自己就这么放弃吗,
一阵风刮过,雨点被吹得飘了起來,打在了章桐的脸上,雨水让她几乎睁不开眼睛,头顶的树枝在风中发出了奇异的沙沙响声,突然,耳边变得鸦雀无声,脚下的树枝踩断的声音、风雨声……全都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章桐的双脚就如同灌了铅一般牢牢地被钉在原地,眼前的景象变得似曾相识,那高高的胡杨树,那奇异地在空中伸展的树枝,还有脚底那松软的杂草……章桐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这些场景在自己的梦中不止一遍地出现过,还有呜咽的哭声……
章桐打了个寒战,猛地转过身,眼前什么都沒有,为什么自己却听不见梦中那无数次在自己耳边出现的哭声,她的心不由得悬到了嗓子眼,
正在这时,手中的监视器发出了刺耳的“嘀嘀”报警声,被惊醒的章桐赶紧低头一看,只见手中的雷达探测监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亮点,这就意味着这种深层雷达探测仪发现了地表以下不超过一点五米深度的骸骨的踪迹,她颤抖着双手按下了放大开关,屏幕上很快就呈现出了骸骨的形状,不用再去怀疑这是否是人类的骸骨,因为那枚小小的头骨已经把一切都展露无遗了,
当探测完整片浅坑周围五十米范围内的地面后,章桐不无悲伤地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一个死者,而是有很多,算上先前发现的两具,最终的数字很有可能是七具,
雨依旧下个不停,章桐在登记完最后一个坐标位置,并且插上小旗帜做下记号后,站起身,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雨水又一次飘进了她的眼睛,章桐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刺痛,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突然,她的耳边响起了骇人的哭泣声,听上去像是一个疼痛到了极点的小女孩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哭泣,声音越來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章桐急了她赶紧睁开双眼,四处张望,嘴里喃喃自语:“妹妹,妹妹,我听到你在哭了,你在哪儿……”
章桐异常的举动让一边正在忙着整理仪器的潘建愣住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随即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大声叫了起來:“章法医,你怎么了,你沒事吧,”
哭声戛然而止,章桐面色惨白地站立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來:“我沒事,小心仪器,别搞坏了,”说着,她头也不回地向警车停靠的位置走去了,王亚楠和她的几个下属正在等待着她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