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许令仪转头看向他,眼神中带着些不解,“你说。”
霍韫知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有些躲闪的看向远处,缓缓开口;“我虽有个郡王身份,但我生来就不爱朝堂上的事情,所以我喜欢练剑,喜欢舞剑,我最大的想法就是做一个自由的,行走天下的侠客,我可能没办法像其他人在朝中做事,所以……”
说道这里,霍韫知顿了顿,再接着开口:“所以,如果你不喜欢这样的我,觉得我不上进,我可以去求皇祖母、去求舅舅,为你…为你寻一个更好的人。”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心如刀割。
他沉默的等着许令仪的回答,像是在等一个宣判。
许令仪有些震惊霍韫知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但想起自己所知道霍韫知,又觉得这才是他,若是和别人一样,就不再是住进她心的那个人了。
或许他之感想法在其他人看来确实有些异于常人,但想起和霍韫知去江北域以及回洛城的时候二人在路上的一切,却好像他该是如此。
许令仪想了很多,想了自己在书中见到各地胜景却感叹无法去的遗憾、又想到刚才霍韫知谈论塞北时的热情,最后想到了他问她的那句话“你呢?你有哪里想去的吗?”
她看了看躲开她目光的霍韫知,握在身侧的手却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她有些想笑,这是一个不带任何意义的笑容,只是单纯地、发自内心地想笑,其实更多的是她惊讶于霍韫知最后说出来能为她做的事情,“寻一个更好的。”,可他不知道他就是那个最好的人,所以她没有笑出来,只是小声道:“可你就是最好的。”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
随即,许令仪再次开口,这次的声音比刚才要大了一些:“可是对我来说,你就是最好的,韫知。”
霍韫知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她,结巴道:“你…你的意思是……”
“嗯。”
“那如果你愿意我,江南,我陪你一起去,还有你在书中见到的想去的地方,我都陪你去,你想去哪里我都陪着你,你愿意吗?”霍韫知连忙说道。
许令仪听到这里,笑着对霍韫知说:“还有塞北,你说的落日与雁齐飞的塞北,我也想去看看。”
霍韫知有些激动,说:“好,只要你愿意。”
见他还是一副不敢相信有些呆的样子,许令仪抿唇笑了笑,低低的道了句:“呆子。”
良久,霍韫知回过神来,开口说:“令仪,你于我而言也是最好的,独一无二。”
许令仪的脸有些热了,她转过头,不再看他,回了句:“知道了。”
霍韫知站在她身侧,伸手将那只白皙、透着些微凉的手握紧,慢慢的,十指紧扣。
微风四起,桃花成瓣成瓣地飞散,飘在二人肩头,飘向远方。
—
近一个月的路程,让二人都在不断的熟悉彼此,从洛城到江北域,再从江北域回来,这一路之上,他们二人只有彼此,所以在看到前方长街的时候,二人的心中皆有些不舍。
但再怎么不舍,也还是到了该说告辞的时候,再走近了,看到前方“许府”二字的时候,霍韫知转头看向马车内,声音有些低沉,“令仪。”旁的话没再多说,只是那目光直直地落在许令仪身上。
也是,才互许心意的二人哪里舍得这么快就分开。
许令仪没有霍韫知表现的那么明显,只是将佩戴在腰间的玉佩握在了手中,轻轻抚了抚,玉佩温润的触感,让许令仪多了些真实感。
二人都有些不舍。
许府到了。
霍韫知下马去牵许令仪,她借着霍韫知的力道下了车,许府的人早就在外面候着了,不多时,许夫人也出来了。
见到许夫人之后,霍韫知问了声好,随后对许令仪说:“我改日再来接你,望春湖的早荷这个时间该是开了,到时候我陪你去看看,可好?”
许令仪点了点了,“好,那我等你。”
霍韫知温声道:“你进去吧,好好休息一下,赶了那么久的路,你也累了。”
许令仪:“好,你也快回吧,长公主他们定然也想你了。”
“嗯。”霍韫知虽答应着,但脚却还留在原地,没有挪动,许令仪见状,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只低低的道了句:“那我走了。”
“好。”
许令仪和许夫人往内走着,走了几步后,却还是忍不住回头往后看了看,她回头,夕阳余晖之下,将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霍韫知还是站在那个地方没动,一直望着她,许是没想到她会突然回头,霍韫知愣了一下,随即对她笑了笑,眼神和她对上了,许令仪有些羞怯的转过头,步伐加快了。
霍韫知一直站在门外看着许令仪进去,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身影之后,才收回目光,随后翻身上马离开。
—
傍晚,许府。
许礼道从外回来就看到许令仪朝他走来。见到许礼道的时候,许令仪的眼神明显一亮,快步上前,双手拉着许礼道的袖子轻轻摇晃,语气中带着些撒娇:“还没恭喜爹爹呢,女儿一回来就听娘亲说爹爹又升职了。”
许礼道闻言,看向许令仪的眼神中带着明显的宠溺,说:“你呀,这些时日在外面过的可好?你外祖母他们身体可还好?”
“他们都好,外祖母说让你们在外也好好照顾自己。”许令仪伸手挽着许礼道的手臂往内走着,一边回答。
像是突然想到了,许令仪开口说:“那爹爹,可要办宴席?”
许礼道自然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叹了口气道:“这次就不来?”
爹爹任大理寺卿是好事,为何不办?许令仪的眼中有些不解。
许礼道解释:“这几月来,咱们家有些高调了,在朝为官者,还是低调些好。”
话讲到这里,许令仪自然就明白了,先是爹的升迁、再是她的赐婚、再之后又是升职,确实太过扎眼了,这层是她之前没想到的。
许礼道看着她的神情,说:“无事,反正这些你都是要学的,你也该学学这些了。”迎面走来的许夫人听到这话,笑着说:“是该学了,不过也不用太着急,明天开始娘就慢慢教你这些。”
听懂了爹娘话里的意思,许令仪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只喃喃道:“娘。”带着些撒娇和羞怯。
见她这副模样,许礼道和夫人对视一眼,二人皆是笑了,不再打趣她,许夫人说:“好啦好啦,再说下去,有些人的脸该不知道红成什么样了。”
许令仪说了句:“我去看看为爹爹炖的梨汤好了没。”说完就快步离开了。
落在后面的夫妻二人携手向院内走去,边走边说着话。
“令仪今日回来,郡王爷一直将她送到门口才离开的。”
“望令仪……”
“会的。”
—
深夜,澄明堂。
烛火有些昏暗了,许礼道还坐在书桌前,看着手上的东西。本是平平无奇的一幕,但再细看,他手上的赫然是本该已经被销毁有关郭子铭一案的卷宗。
结案之日,上面便暗示下来将本案卷宗全部销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绝无再次翻案的可能,听从上面指事理所当然,但不知为何,许是案子结的太过顺利,又许是才到洛城小心谨慎,许礼道难得多留了个心眼,誊写了一份,再当着众人面将誊写那份销毁,将原件偷偷留下了。
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他已经看过很多遍了,没看出和之前有什么不同,但心底的那一抹怀疑却始终没有消散,这件事他没有同任何人讲,只之前和霍明瑞也不过是简单的提了两句,其余的就没有再多说。
虽然现在因为皇上的赐婚,霍、许两家算是被看在一起的,但很多事情还是要留一手比较好,多年前的霍明瑞和他可以以兄弟相称,到洛城这些日子霍明瑞的态度也很是亲近,但终归二人之间断了联系那么多年,且他现在又是驸马,终归很多事情还是不清楚。
为官这么多年,虽说许礼道不喜变通之道,以前在江北域的性格用其他人的话来说便是有些过于刚直,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一直都被放在江北域,不被圣上多记得。但他现在也不是个傻的,更何况,从他接到调令、踏上洛城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敷衍结案,很多事情就已经开始身不由己了。
他虽不喜,但不代表他不会,不过是在暗中留一手罢了。
思此,许礼道将手中的卷宗收起,起身走到书架旁,将挂在墙上的山水飞鸟图掀开,里面留出的是一方小空间,空间内放着一木盒,他将手中的卷中放入木盒内,将木盒放好后,再将画卷摆好。
这处原本是这书房内一个内嵌式装饰,一共有两处,分别在书架两边,但自他搬进来之后,看不习惯,便挂了两幅画上去,以作遮挡,本以为这处到底是用不上了,却不想现在竟是有了这样的用途。
现在他的势头太过打眼,刚搬进来便找人修缮书房,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且他留着这卷宗本就不是为了什么,不过是一些冥冥之中的直觉,更多的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不尽心、不追根,他心中总是有几分不安的。
灯火摇曳,将许礼道的影子照在墙上,明灭可见,他画卷前,缓缓地叹了口气,将心中的那股闷气抒了出来,随后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