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入了夏,天一日比一日的热,只有早起时,才能凉快几分。
澄明堂。
用过早饭之后,许礼道像往常一样,在书房内整理卷宗,这些都是接下来要处理的事情,光影斜照进室内,经屋檐的遮挡,只将书桌照亮了一半,另一半隐于黑暗中,许令仪正走到门口就看到他坐在书桌前,借着光,眉头紧皱地看着手中的东西。
往日里爹爹总是忙的不见人影,难得今日在家,原以为还能一家人一起,像在江北域那样,不管爹爹有多忙,但总能抽出时间来陪伴她和娘亲,而现在到了洛城后却越来越忙。
其实不止是爹爹,她和娘亲又何尝不是呢?
到了洛城,爹爹政务上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忙,娘亲也时不时收到帖子,今日是这家夫人邀请,明日是那家夫人邀请,就连她除了在府中跟着娘亲学习管家事宜,便是收到各府小姐的帖子。
感觉到了这里之后,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的时间反倒比以前少了太多,除去别的不说,这样的变化,许令仪不知道是好是坏,想到这里,她不禁眉心蹙了几分。
许礼道正看着手上的卷宗,余光中瞥见许令仪端着东西站在门口,久久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于是
“令仪?”
“嗯?”听到熟悉的声音,许令仪回过神,敛下思绪,整理好表情,扬着一张笑脸朝许内走去,无论是在江北域还是在洛城、无论一家人在一起的时间长短,只有他们在一起,就好。
“爹爹,入夏炎热,难得这个点见你还在府上,我想着就煮了点梅子汤来,也好散散热。”许令仪一边往里走,一边说着,走进了,将手中的碗放在桌上,尽可能的远离卷宗,只放在角落处。
“你娘亲呢?”
“爹爹忘了,今日是国公夫人办了宴,只邀夫人们参宴,娘亲刚才走了。”
见许礼道面露倦色,眉头还是紧皱,许令仪便走到他身后,伸手为他按肩,眼睛扫过书桌上摆放的密密麻麻的卷宗,说:“近来总是见书房的烛火一直燃到深夜,您也要多注意身体。”
许礼道感受着肩膀上传来微弱的力道,虽然不太能感受到,但自家女儿的一番心意却还是不能辜负的,他将面前的东西挪到一旁,伸出手将放在角落的梅子汤端过来,尝了一口:“味道不错。”
紧接着说:“刚坐上大理寺卿的位置,之前积攒的许多事务都没来得及处理,都要尽快处理,所以就忙了些。”
许礼道说完之再之后有些迟疑,但还是再次开口:“你和郡王殿下近来如何?”
听到这个,许令仪有些不好意思道:“挺好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问:“父亲近来好像很关心我和郡王殿下,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许礼道没想到她如此敏锐,但还是说:“无事,只是最近常和你霍伯父一起,有时候难免会谈论起你们。”
说完后,不等许令仪回答,他抬眼看了看外面,外面日头有些高了,他一口将梅子汤饮尽,站起身说:“今日几位同僚约了一同品酒,现在算来时辰也差不多了,该走了。”
“好。”许令仪没在多问。
她见许礼道将桌上整理好之后,便和他一道出了门。
—
百味楼,雅间。
许礼道再次踏进这里,好像一切都没有变。当年也只在这里,在这雅间内,他和霍明瑞以及刘仕林等人,吃过一顿饭之后便各走各路了,却不想再次相约,还是还是在这里。
他到的时间不算早,也不算晚,雅间内已坐了两人。
是霍明瑞和刘仕林,二人皆坐在窗边,刘仕林脸上正带着讨好的笑容在对霍明瑞说着些什么,而霍明瑞确实神色淡淡的,只时不时应一两句。
即便如此,刘仕林依旧陪着笑,像是感觉不到他的冷淡一样。
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二人还转过头,望了过来,见是许礼道,刘仕林原本讨好的笑容淡了些,只站在原地,开口道了句:“许兄来了,快请进。”
许礼道并不为他这样的态度有过多的想法,刘仕林什么性格他早就知道,就也只语气淡然的回了句:“刘兄倒是来的早。”
倒是霍明瑞,见到许礼道之后和之前应付刘仕林的态度完全不一样,脸上多了几分真实的笑容,站起身朝着他走来,”许兄来了,我可早你一步。”
许礼道面对霍明瑞也真实了几分,说:“今日出门前,令仪说是天太热,煮了碗梅子汤端来,又和她聊了几句,出门就迟了些。”
霍明瑞:“还是令仪贴心,我家那小子就想不到这些。”
“郡王殿下……”还没等许礼道说完话,雅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站在门外的是一身墨蓝华服的中年男子,年纪看上去倒是要比在坐的各位都要大一些,神色平静,看不出什么,但仅是站在那里,就有几分不怒自威在里面。
但很快这气势就被收了起来,再看去只剩一片平和,将气息全都收敛了下去。
这人,许礼道却是没见过的,但看样子也不是个身份低的。
还是霍明瑞最先反应过来,笑着上前一步,“许兄,这位是兵部侍郎方长风,之前被圣上派去边疆一带,近日才回来。”
“长风,这位是我昔日的同窗好友,也是如今的大理寺卿,更是韫知那小子的未来岳丈,许礼道。”
“许兄。”
“方兄。”
二人客气的见过礼之后,也没有多寒暄。
“哎,诸位都站着做什么,来人啊,将我之前备在这里的陈酿抬上来,邀诸位一品。”站在远处的刘仕林突然开口,想让人注意不到都难,见众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他身上,眼中的得意更是盛了几分。
再之后左世杰等人也一应出现在雅间中,当真是热闹。
虽说是品酒宴,但也不能是真的放开了喝,众人皆是三三两两的坐在一起,许礼道则是在霍明瑞的引荐下与方长风坐在了一起,刚才瞧见霍明瑞的样子,也知道二人关系不错。
正是这样想的,还没等许礼道问,霍明瑞便道:“说起来,我与长风相识还是因为韫知 。”
“哦?此话怎讲?”
“韫知小时候偏爱舞刀弄枪的,你也知道我一介文人哪里懂这个,便去请教了长风,再之后就熟悉了起来。”
方长风到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端起酒杯,“我先敬二位一杯。”
话匣子也就这么打开了。
散宴时,许礼道和方长风的关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亲近了几分,站在一旁的刘仕林却是撇了撇嘴,眼神中闪过一丝不甘心。
转身对身边的左世杰道:“方长风就算了,毕竟有个做侯爷的父亲,虽然现在他不过是一介不起眼的侍郎,但那可是从军中历练过的,更何况老侯爷一旦……”话说到这里之后,他没干再接着往下说,就算他再怎么没脑子,但也知道有些话是说不得的,于是话锋一转,悄悄地小声了几分:“再说那霍明瑞,靠着长公主的关系连连高升,但现在和你也同为尚书,偏生一副清高样……”
左世杰没有搭话,只是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轻蔑,但很快就被掩了下去,心中却想,当谁不知道你每次见霍明瑞都陪着笑脸,言语中极尽谄媚,生怕攀不上一样,但脑海中又闪过每年送入府中白花花的银子,只好开口道:“这二人都是泼天的富贵,可不是你我二人这样的身份能比的。”
听到左世杰这样把他当“自己人”的话,刘仕林涨红着脸,借着酒劲儿更是来了劲,说:“要我说啊,这二人不过都是借势,还是左兄厉害,靠的是自己。”一边说着,一边侧着身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拍的梆梆作响,再伸手给左世杰比了个大拇指,在他看过来的时候,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真是这么想的。
左世杰:是个傻的。
但是听到这话,他心里到底是舒坦了些,像是谦虚一样,说:“刘兄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我倒也没那么好,你看许兄不也是自己厉害?”
“他?”说起许礼道,刘仕林更是来气,“不过是个被圣上忘了的人,若说他的调迁没有霍明瑞的手笔我是不信的,不然能一来就得了赐婚,将女儿嫁给郡王爷?”
“左兄,你就不要谦虚了,他作何能与你相提并论,一来就赐婚、再升官,这里面怎么可能没有猫腻?”刘仕林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在左世杰肩膀上拍了拍。
“照我说啊,左兄还是你厉害,但你也实在是没看透这些啊。”
左世杰:真是个傻的。
见霍明瑞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左世杰看着还在念叨的刘仕林,出言打断:“刘兄今日是吃酒吃多了些,有些醉了。”说完后,再看去,那三人却依然如常的说着话,刚才那一样好像是自己的错觉似的。
几人站在酒楼门口,街边路过的行人往来不绝,左世杰害怕刘仕林在说些什么惊人的话语,连忙示意身后的侍从上前扶了他,转身对着霍明瑞几人说了告辞。
见这二人离去,霍明瑞:“才喝了酒,这街上人来人往的,也不是个说话的地,刚才雅间人多了些,有些话说着实在是不痛快,长风、许兄,不如咱们去喝些茶,也顺道醒醒酒?”
方长风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许礼道也自然是答应的。
很快,他们朝着与方世杰等人相反的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