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就算没指名道姓，但在场的也都知道他在问谁，一时间，其他那些狗腿全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王轩此刻越是面无表情，这几人就越是害怕。
在场的这些人无非也都是些长着家中有长辈在朝为官而混吃混喝、不学无术之人，平日里就属王轩在这群人中的地位最高，所以他们平时也就习惯的跟在他身后惹是生非，但真遇上了王轩生气，却是谁也不敢去触这个霉头，就害怕祸水东引到自己身上。
要知道这王轩不止有个受尽皇子宠爱的亲姐姐，其父更是在兵器坊副使，而且听说还和国公府有些渊源。
眼下大皇子并无正妻，其中就属王侧妃最是得宠，而且虽说他父亲只是副使，但那兵器坊是个什么地方，更是不得了。
一时间，此方天地静的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以及远处传来的马蹄声。
但此刻谁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管这马蹄声，几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眼前还弯着腰行礼的农家汉子身上。
像是察觉到了此刻的气氛有些不对，但都已经到这时了，这些也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那农家汉子深吸一口气，正准备直起身子回答时，膝盖处却是猝不及防的被人用力踹了一脚。
这一脚来的突然，农家汉子一时之间也没有防备，没站稳，只得单膝跪地，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王轩。
王轩有些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将人踹倒在地之后，又将手中的折扇合上，在手掌上敲了敲，说：“让本少爷等你回答，你也配？”
话语刚落，持刀的护卫再次上前一步，将人直接围住，手中拔出的刀并未收回去，仍是那样露在外面，威慑力十足。
那农家汉子见状咬紧牙关，咽下所有不甘的情绪，低眉顺眼的回道“回公子的话，小民只是略识的几个字。”
之后，再转头看向和他一道此刻也被护卫围住的人，再次开口：“今日之事冲撞了诸位公子，是小民的不是，给诸位公子赔罪了，还望公子大人有大量，不要和我等愚民计较。”
说到这里，那农家汉子终是再次将头低了下去，双手撑地，垂眼望着地面，阳光照在刀面，折射至地上，他看着这光，又想起几里之外的洛城城门，只觉得讽刺。
撑在地面上的手逐渐收拢，紧握成拳，被带进手掌中细小的碎石顺着力道一点点扎进带着茧子的皮肤之中，血色一点点从那手中渗出，融进地面，然后消失不见。
王轩只是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这副姿态，以及后面那些农人忌惮着不敢上前的目光，笑了笑，折扇依然在掌心一点一点的，听着他的话，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只是眼中的兴趣味更浓，就这么看着他。
终于，那农家汉子的另外一只腿也折了下去，跪在地上，腰也渐渐弯了下去，头更低了，几乎都和肩膀平行。
他就以这样的姿势，望着地面，睁着双眼，任由红血丝一点点的爬满双眼，满眼的不甘与愤恨都被低着的头所遮掩，可说出的话却又格外的弱，一字一句道：“是小民的错，还请公子原谅。”
几乎快要卑微到尘埃里。
王轩还没说话，他就一直以这样的姿态跪在原地，一动不动的。
远处的许令仪看的有些揪心，像是不忍一般，微微撇开了脸，只由着落雪带着她往前走。
一旁的霍韫知见状，眼神更加冷了些，开口道：“他们行事，向来如此。”
“可…在这皇城脚下，也没个顾忌？”
“惹不起的人，他们自然会去看脸色，会去讨好，不敢犯上；至于那些他们瞧不上的人，自然也不敢反抗。”
“欺软怕硬。”
“对，就是欺软怕硬，那些瞧不上他们这般做派的人，只要没有危及到自身，自然是不会去管这些事情，而那些被欺凌之后想要讨回公道之人，多也会被官府之人糊弄过去，很多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更何况……”
“更何况？”许令仪有些疑惑。
霍韫知用眼神示意许令仪看向王轩，说：”更何况，这位还和皇家能扯上些关系，这样的事，在这洛城，也没多少人敢管。”
前方跪在地上的人还是没动，忽的起了一阵风，风吹过带动王轩的衣袍浮动，他站的离那农人有些近了，衣裳的一角随着风的力道扬起，不轻不重地拍在了那农人的脸上，可他还是一动不动，只等着王轩说话。
这样的场景像是终于让王轩满意了一般，仍然是那副折扇轻轻敲在掌心的模样，迈着慢悠悠地步子，绕着那农家汉走了一圈，眼中的轻蔑和不屑几乎都快要成为实质。
再之后，他停住脚步，站在农家汉面前，用折扇将他下巴抬了起来，言语中的恶意满满：“本少爷不管你念过书，还是只单纯的识的几个字，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像你这样的贱民，没资格，懂吗？”
“念过书，没资格，没念过，也没资格。”
“你也配？”说到这里，王轩直起身子，用扇子隔空点了点其他站在后面，被护卫用刀拦着的其他人，才接着说：“你们也配？”
“这路，以后能遇上本少爷的每一条路，你们都没资格走中间，懂吗？”
“什么样的人，什么样身份，就该认清自己的位置，有些路该走，有些路却是走不得，自己心里掂量掂量。”
王轩一声接着一声的说，但却也一声比一声刺耳。
听到这里，不仅是那群农人的脸色变了，就连一直跟在王轩身后那群狗腿子的脸色也变了些，今日在场的就属王轩身份最高，他现在说出这样的话，虽然是对着那群农人说的，但难保他心中不是这么看待他们的。
那农家汉只是任由着王轩羞辱，一声不吭，只是身子有些颤抖。
因为这些人，他，惹不起。
王轩看着面前的人像条废犬一般跪在他脚下，一声不吭的任由自己羞辱，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快意，再看看其他人即使脸上，即使全是屈辱和那深藏在眼底对自己的恨意。
但那又如何？
不过是群身份卑贱之人罢了，就算不满也不过只能忍下去，有什么资格和他叫嚣。
看着这样的场面，王轩心中的那一口郁气终于算是出了，这几日也不知是何原因，他接连遭到父亲的斥责，且一日比一日严重，可他也只能受着，不敢反驳。
正巧今日出来，遇上些个不长眼的东西，既然撞了上来，便么那么好脱身。
周围无一人敢出声反驳自己，这间只能听到一些虫鸣鸟叫之声，还有越走越近的马蹄声，但王轩也没抬头去看，这道上有马蹄声很常见，但最好也是个“识趣”的，不然，想到这里，王轩的眸色一暗，不然他也不介意再顺手教教来人规矩。
眼前低眉顺眼的人，只是木着脸，看着甚是无趣。
于是王轩转身，向着身后的马车走去，一边走，一边说：“往后记住了，这道，就算是没人，也要记着自己配不配。”
太过嚣张。
听到这里，许令仪皱了皱眉头，在心中这样想到，自到洛城以来，她还从未遇到过这般嚣张之人，就连之前遇上的国公府魏少爷也不见得有这般嚣张。
王轩说完之后，踩着马夫的背，撑着侍从的肩膀就想往马车上走，但才一只脚踏上马车，突然间一道银白几乎是贴面而过，随后定在马车的门框之上，刚好挡住了他想再往前一步。
一柄飞剑刚好挡在他眼前，细看那剑身下方隐隐好似刻着一个“清”字，剑柄处是随着力道摇晃的剑穗。
王轩有些愣住了，等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就刚才那短短一瞬，自己的后背竟然已经开始冒出冷汗，就连腿，在看到那锋利泛白的利器之后，也开始不有自主的打起了颤。
等完全回过神之后，才发现后背已经背冷汗打湿了，这下不禁想，若是他刚才再往前一步，或者这剑再慢了一步来，那现在就是他的脖子被一起定到马车框上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样的举动几乎是将他的面子放在脚底下踩，更何况，还是奔着他命来的，王轩又怕又恼的喊了起来，但那话语中的慌乱却是谁都能听出来的，“来…来人，快来人，有人想要谋害本少爷，人呢，快来人。”
“你们这群废物，快…保护本少爷……快！”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不知道是受到的惊吓过大还是怎么，几乎快要喊破嗓子，直接破了音，像是一只竭力嘶吼的水鸭，显得有些滑稽的可笑。
但在场的人却没谁去关注这些，也没人能笑得出来，周围的人一开始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的不知所措，还是听到王轩的声音之后，才慌忙地动了起来，一时间，场面显得有些混乱。
“快，快，保护少爷……”
紧接着，王轩连跪带爬的从那马夫的背上下来，中途因为踩在了地上的石子而险些崴了脚，但现在的他也骂不出来什么，只知道一味的往后退，一旁的侍从反应过来之后，立刻将自家的少爷团团围住，带着刀的侍卫也立刻从那群农人身边撤离，拿着刀面对着那柄剑飞来的方向，神色严肃，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那持刀的手有些细微的颤抖。
他们也不过只是群带着刀装模作样的看家护卫而已，就刚才飞来的那一剑，一看就不是他们这些三脚猫功夫能比的。
而那群农人见状也快速上前几步，将跪在地上的人扶起来，搀扶着他站在路的一旁，有些慌忙的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趁现在所有人的目光都不在他们身上，没人再为难他们的时候感觉离开。
然而就在这样混乱的场面中，霍韫知和许令仪骑着马，马蹄声“哒哒”的响着，明明声音不大，但是在此刻却好像踏在了所有人的心上，王轩等人看着迎面骑马走来的二人，不由得心里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