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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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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乃兮

八岁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一会儿嚎不上劲,开始无声抽气。

后来跟进房间的侍女惊惶失措,忙拍着孩子后背安抚:“二小姐,喘气!二小姐,快跟着我喘气!”

苏千轶没能阻拦小孩哭,更没想孩子能哭成这样。她怔在边上,视线转向春喜。

春喜一脸担忧,见小姐看过来,忙说:“二小姐楚瑶,哭不得。往日老爷和夫人但凡和二小姐闹脾气,一哭就这样了。”

打不得骂不得,于是小家伙性子愈加骄纵,一遇到事干脆离家出走。

侍女安抚妥当,苏楚瑶终于喘过气,挂着泪珠子眼巴巴盯着苏千轶看。小家伙人不乐意站在床边,爬坐到床上,委委屈屈说着:“姐姐不记得我了么?

“姐姐怎么能什么都不记得了?

“姐姐,我去徐姐姐府上住了好几天,你没来接我。我不知道你受伤了。”

说着说着,眼泪又下来,一撇嘴差点再次嚎啕大哭。

苏千轶算是明白为什么人休息要“静养”。人人学一下苏楚瑶,她没病都要变有病。这架势让她额头鼓鼓,恨不得当场昏厥。

昏不了,她安慰着:“是记不得了,不过没事,我没事。御医说过些日子会想起来。徐姐姐是徐祖月么?”

话才问出口,没有得到回答,门口热闹再来了人。

柳夫人带着好些人赶过来。她一进门,颦眉埋怨着苏楚瑶:“你姐姐喜静,身体不好,你不要来打扰她。每天上蹿下跳没点规矩。”

苏楚瑶一把拽住苏千轶的被子,恨不得整个人黏到床上:“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我不说话我什么都不干,我就要留在这里!”

苏千轶被子被拽得乱七八糟,人差点一起被拽去。前一刻被拽被子,后一刻苏楚瑶半个身子压上来,让她沉沉稳在床上。

她面上放空。

应付不来这么皮实又脆弱的孩子。

柳夫人上前扯了扯苏楚瑶,扯不动。她说不得苏楚瑶,便和苏千轶说:“你说说她,不要让她乱来。她最听你的话。”

苏千轶无话可说。

人之前离家出走,不就是谁的话都没听么?不然怎么会因没安排合适的婚事而跑去她好友家里。总不能是她怂恿的。

她无奈,柳夫人也无奈。

柳夫人蹲下身,好声好气劝说:“你待在这里久了无聊。到时候又折腾你姐姐的物件。她能有多少东西给你造的。好了,快和我回去。这两天落下的识字功课和女红,你都得补上。”

不说还好,说了苏楚瑶更不乐意走。

她拽得更紧,鞋子不脱往床上趴。

苏千轶感到身上愈加沉重。

好在她伤在脑袋上,不然伤势必然加重。

柳夫人抬高声音,连名带姓叫人:“苏楚瑶!”

苏楚瑶趴在被子上,张嘴再度哭出声。眼见着又要喘不过气,柳夫人慌乱不再管教:“哎,罢了罢了。别哭,你别哭。千轶,你照看着点。让她安静待着。”

苏千轶迟疑:“……嗯。”

苏楚瑶顿时不哭了。她脸上那些泪珠全擦到了苏千轶被褥上,晕开一小块。小家伙不嫌脏,偷偷咧嘴朝着苏千轶笑了下。

苏千轶不知道该用什么神情面对这孩子,只剩无奈。

柳夫人不好打扰苏千轶,带着人准备离开:“用饭的时候,我让人把你们两个的饭菜都送过来。吃完楚瑶回去午憩。”

苏楚瑶扭头:“我不,我和姐姐一起睡。”

苏千轶:“……”这和杀了她有什么差别。

她终是反对:“不行。你长大了,该一个人睡。”

苏楚瑶委委屈屈:“那好吧。我睡完再来。”

柳夫人得到准,松了口气。她朝着苏千轶笑笑,招手示意人都出房间。一群人闹哄哄来,又齐刷刷走。苏楚瑶的侍女去门口值守,屋内剩下苏千轶苏楚瑶和春喜。

人全走了,苏楚瑶才从床上下来。

她坐在搁脚凳上,任由春喜拿了新被褥给姐姐更换,又任由人用巾帕沾水给自己擦手擦脸。刚哭红的脸如今白里透红,如初秋的桃,带着细软绒毛。

春喜轻哼哼:“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二小姐每回都拿这招对付夫人。”

苏楚瑶朝春喜扮了个鬼脸,吐着舌头:“略。”

身为侍女仆从不能说主人家的坏话,放在规矩重的人家会被责骂,严重的会被撵走出门。春喜不好说二小姐不是,只向自家小姐解释:“二小姐自小长在老爷夫人身边。小姐在老妇人身边长大,讲礼守规。老爷夫人一直觉得亏欠,又因二小姐身子不好,所以教二小姐规矩晚了一些。这两年是小姐时不时在教。”

对她亏欠,于是对妹妹这般?最后教规矩的人还成了她?

苏千轶看着苏楚瑶。

八岁的苏楚瑶是苏家最小的孩子,被娇宠惯了,根本没听懂春喜话里所谓的“偏向”。她只托着脸咧嘴嬉笑说:“徐姐姐想和郭姐姐结伴来,只是她们要先交拜帖,没我回来得快。”

大户人家上门,不是每一个如同太子,说来就来。也不是每一个都如晚上那男人,说翻墙就翻墙。

苏楚瑶又说:“姐姐记不得我也没事。我可以给姐姐画我们以前发生过的事!”

春喜刚把巾帕送门口去,让人送去洗。回来听二小姐这话,不由替自家小姐讨饶:“二小姐,您可千万悠着些。小姐那儿的字画纸墨,样样花了大钱,实在经不起这么耗。”

苏千轶哭笑不得。

她的书房怕是没少在苏楚瑶手下遭难。

苏楚瑶不懂钱多钱少的重要性。她再次朝着春喜扮鬼脸:“略,我就用。”

春喜憋屈:“小姐!”

苏千轶没了过往记忆,拥有私房钱,不是那么注重钱财。她起身从床上下来:“没事,几张纸而已。现在书房还有人守着么?”

春喜嘟囔:“才不是几张纸的事。”钱是一方面,心血是另一方面。画了几天不知道多少时辰的字画,亦或者好不容易收来的字画被人轻易一手掌墨汁毁去,哪里是几张纸说得清的。

苏千轶:“春喜。”

春喜压下情绪,回着话:“这几天小姐没去书房,书房门口已经没人守着。”原本守着的侍女还有别的活要做,只每天去书房简单做清扫。

苏楚瑶积极让开位置:“去书房去书房!”

她全然不记得,刚娘亲还让姐姐好好休息。

苏千轶穿上鞋子,套上能外出的衣服,简单收拾自己。她问苏楚瑶:“现在每天要识字?认几个字了?”

苏楚瑶已到苏千轶腰上几寸。

她挺胸抬头,满是自信:“每天要识字。我现在认得字数不清!兄长小时候会背的那些篇章,我也能背。”

她手捏了捏,比画一下:“比不过姐姐,但只比兄长差一点点。”

苏千轶好笑,领着苏楚瑶前往书房:“真是了不起。”

她走得平稳,苏楚瑶在她身边那么点路却走得相当跳脱,如同黏人的小犬围着她转一般。

到了书房,苏楚瑶快步推门,热情招呼苏千轶:“姐姐快进。”

苏千轶光这么片刻,很快清楚她们姐妹的关系。对于苏家人而言,子女在他们心中,属于手背手心都是肉。他们一一上心,只是落到单个人身上,因孩子出生时机不一,性子不同,难免对待起来有区别和疏忽。

好在她们姐妹情感尚佳。

苏千轶进书房,不由视线往之前春喜所谓“私房钱”的几个方向瞥一眼。在察觉不出来后,安稳来到书桌边上。

春喜替两人拿出文房四宝,在桌上铺开。她贴心关照着自家小姐:“小姐,要是累了,我们马上回去休息。”

苏千轶应声。

苏楚瑶入了书房,东摸摸西摸摸。她在瓷瓶里抽出一卷眼熟字画,展开后努力放到桌上:“姐姐,姐姐。这是我和姐姐一起画的!”

苏千轶见展开的字画。

肥胖的雀鸟枝头嬉戏。

春喜在边上:“这鸟是二小姐两拳头对着纸按了下去,被小姐改成这样的。”

苏楚瑶自傲抬头:“我厉害吧!鸟真的很像!”

苏千轶:“……”不是你厉害,是她没失忆苏千轶厉害!

苏楚瑶拿字画不够,又满书房翻找起来。春喜还没把桌上摆设铺好,苏楚瑶不知道从哪里揣出一个盒子放到桌上,满心期待:“姐姐,姐姐,开这个!姐姐在书房拿出这个好几次!肯定打开了能想起什么!”

春喜看到木盒,心头一惊:“二小姐,小姐书房里的东西不能随便动!”

眼前木盒精雕细琢,镂空图案细腻度不比苏千轶收到的暖手炉差。苏千轶朦胧间,觉得面前木盒很是熟悉。比起书房,好似这木盒更眼熟。

找回记忆比什么都重要,又不是什么暗格里摸出来的私房,苏千轶表示:“无碍。”

她拿过木盒,轻巧熟练将上面的一根细棍一转。

盒子上不知道什么机关锁叩开。翻开木盒,里面躺着一枚绳子磨损的圆润旧玉佩,玉佩上镌刻有一个“苏”字。

苏楚瑶见了玉佩,下意识开口:“哎,是苏哥哥的玉佩。”

她补了一句:“不是我们家的苏哥哥,是外头那个苏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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