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修真界人杰地灵,其中以人族第一门派正清宗为最,凡是隶属正清宗的人族城镇皆灵气充沛,备受修者追捧。
然而再如何追捧,也不及今日的空前盛况。
修士和凡人挤在一起,脑袋贴着脑袋,谁也不肯让谁,只为求一个楼阁前排的位置。
遂禾原本只是远远观望,奈何涌过来围观的人群越来越多,她猝不及防被一个神色焦急的修者撞上。
遂禾没有防备,踉跄之下险些摔在地上。
她忍无可忍,当下拉过撞她的修者,温声温语,“你撞到我了。”
修者面容年轻,修为只在练气,他不耐烦地甩开她的手,横眉冷道:“就撞你一下,要是误了老子拜师,老子当下砍了你。”
“是吗?”遂禾脸上不见怯意,只是挑了下眉,慢条斯理掂了下背后有些下滑的大刀。
她身后的刀十分唬人,刀身修长宽大,刀柄上雕刻着一对栩栩如生的青鸟,周身甚至散发着微弱的银色光辉,一看就不是凡物。
上灵界高阶修者如云,撞人的修者担心自己惹了硬茬,脸色涨红,硬着头皮道:“不、不是,是我有眼无珠,不是故意冲撞您的。”
遂禾很好说话,牵了牵唇角:“放心,我不为难你。”
她打量着修者神色,他几乎没什么犹豫就认了怂,眼神仍旧向着阁楼方向瞟,显然不是诚心道歉,只是不想节外生枝。
遂禾顺着他的视线看了几眼,若有所思道:“阁楼那里在做什么,为何你们今日都挤在这里。”
“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知道?”修者表情古怪,优越感又跃于脸上,“洞明剑尊亲临天水镇,他放话下来,说要在这里收个有缘之人做徒弟。”
“这可是剑尊收徒,这种天大的机缘可不是闯几个秘境就能碰上的,哪怕做不成剑尊徒弟,目睹他的真容也够我吹几代了。”
“剑尊?”遂禾愣了下。
大概看出遂禾脸上的茫然,修者的眼神带上几分鄙夷,如同看乡巴佬:“正清宗下一任宗主洞明剑尊,一剑横绝十六州的祁柏,上灵界、不,整个修真界就算是三岁孩童也听说过剑尊大名。”
遂禾面上带笑,情绪掩藏得滴水不漏。
她下山寻找突破瓶颈的办法将近一年,却始终没什么进展,才不关心哪个宗门里有个剑尊还是别的什么。
不过正清宗的名号她还是听过的,人族第一宗门,钟灵毓秀之地,天才层出不穷,更重要的是,底蕴深厚的门派往往存着万年藏书,说不定哪本书里就写了修为突破之法。
她在心中小小憧憬一下,又遗憾地放弃。
正清宗是修者圣地,非宗门之人无邀不可轻易入内,其中的藏书阁更是层层阵法守护,非内门弟子不可入,强闯更是不可能。
祁柏收徒更是不在考虑,上灵界的修者收徒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教已经筑基的徒弟,毕竟根基已筑,若由筋脉运行不同的功法指导,对师父还是徒弟都是祸患。
年轻修者见遂禾若有所思般出神,他渴望地看了看不远处人声鼎沸的楼阁,当下开溜。
遂禾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嗤笑一声,倒也没有阻拦。
修者被憧憬的拜师冲昏头脑,全然被欲望驱使,竟然没有意识到自己腰间储物袋被贼人顺走,家底都丢了个精光。
遂禾将目光从隐入人群的小偷身上收回,正打算走远些远离是非之地,身侧一道重力袭来,她猝不及防又是一个踉跄,这次差点没栽进旁边的猪圈里。
裙摆处的绣着的青色竹叶沾上些许污泥,霎时间白玉有瑕。
“……?”遂禾蒙了一瞬,扶着栏杆下意识抓住撞她的罪魁祸首。
她把那东西拿近一看,竟是一柄泛着月白光泽的长剑,淡白色剑鞘镶着玉石金银,剑柄上的穗子仔细看也是金银制成,金银穗子上雕刻着暗纹阵法。
剑已形成剑灵,是比她身后长刀还要高阶的灵器。
修者皆穷苦,遂禾望着眼前的剑,眼神难免有几分垂涎欲滴。
剑感觉到恶意,猛地使力,又狠狠撞了遂禾一下。
遂禾的腰被猪圈的栏杆硌得险些报废。
她回过神来,眸色霎时暗了几分,长眉蹙在一起,表情阴恻恻。
剑还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正要再撞,却不及遂禾眼疾手快。
她瞬间拽过脚边麻袋,对着那柄剑兜头而下,同时默念禁锢咒法,杜绝了剑破袋而出的可能。
遂禾把不断涌动的麻袋扔到一遍,慢条斯理笑了下:“这麻袋摸着一股臭味,仿佛是套猪的。”
涌动的麻袋停滞一瞬,很快就更加疯狂地挣扎起来,麻袋周身甚至逸散出浓厚的杀气。
遂禾对剑灵的愤怒视而不见,脸上甚至还有着若有似无的笑:“隔壁镇子有家黑市,倒是不知道你这把剑能值多少灵石,能不能换得一本古书功法。”
杀剑诛心,剑灵失去主人,即便是神器也不能发挥太大功效,那剑仿佛知道遂禾玩真的,知道胳膊拗不过大腿,哪里敢和她硬碰硬。
看着瞬间偃旗息鼓的麻袋,遂禾拍了拍手上的灰,提溜起麻袋当真就要把剑卖给黑市。
能修出剑灵的剑,就算黑市压价,也能卖出几万上品灵石,若能借此寻到古籍,指不定她的修为突破有望。
至于剑的主人是否会找上来,压根不在遂禾的考虑范围。
正想着,身后又是一道重力袭来,重物裹挟着雄厚的灵力,撞得圈猪的栏杆也一一倒地。
有前两次经历,遂禾对身侧接近的不明物体都十分警惕,但那球形物体来得太快,几乎不给人反应时间,遂禾也只是侧开一些,没有被撞进栏杆,手中麻袋就没那么幸运了,径直被摁进猪圈里。
遂禾看了眼狼狈挣扎的麻袋,面上难掩嫌弃。
不等她幸灾乐祸,那沾染泥污的圆球就又冲着她飞来,大约是距离近,这次球的速度很是温吞,还有些小心翼翼,生怕遂禾不要它似的。
遂禾拧着眉,接二连三的异常让她防备加深,但总这么躲着也不是办法,思虑再三,她还是捏着鼻子揪住了圆球垂落的一条璎珞。
“绣、绣球大老爷竟然选人了!”
“怎么是个金丹?早知道金丹也行,我元婴也就厚着脸皮挤过去拼运气了!”
“她方才可是站在外围的,凭什么能选中她啊……靠,我的储物袋不见了,谁透了我的东西!”
遂禾被叽叽喳喳的人群吵得头痛,便从围上来的修士中随机选了一个人,问道:“什么绣球,你们在说选什么?”
被指中的人见她走了大运还一无所知,酸溜溜解释,“剑尊收徒,用的就是这个挂在二楼的绣球,正清宗的长老说了,被绣球选中的人即为他的徒弟。”
“哈?”遂禾听得一愣一愣的,她一手提着麻袋,一手拎着外表花里胡哨的红绣球,一言难尽,“剑尊收徒弟就用这个红绣球??”
这是收徒还是招亲,何况这收徒的方法也忒不靠谱,谁家收徒收金丹啊。
遂禾拎着红绣球,脸上惯有的笑容有些僵硬,表情一言难尽。
喧闹的人群倏然一静,遂禾若有所觉,侧脸看去。
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从中间让开一条道路,他们屏气凝神,脸上带着或惊羡,或敬畏的表情,一眨不眨盯着缓步而来的青年剑修。
遂禾的视线也慢慢落在剑修身上。
男人形容冷傲,墨发高束,脸上不带表情,仿佛一个无情无欲的仙家,他身上的衣衫颜色寡淡,仅有青白二色相互辉映,衣衫上的纹饰却十分繁复精致,腰间各种环佩偶尔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细碎的声响。
只有对上那双眼尾微微下垂的眼睛时,才能察觉到他身上独属于剑修的锋芒,然而这样的锋芒在遂禾看来,远不及他这张美得几乎模糊雌雄的脸。
遂禾不自觉眯了下眼睛,随着男人走近,她谨慎地向后退了一步。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缓缓伸出手。
遂禾挑了下眉:“阁下何意。”
男人眉宇微拧,语气冷淡:“我的剑可否归还于我?”
原来就是这人的人屡次找她麻烦。
遂禾不着痕迹眯了下眼睛,提着麻袋的手不经意挪到身后,笑盈盈道:“什么剑,我没有见过。”
男人双目微沉。
遂禾毫无压力地耸了下肩。
这人的修为遂禾看不透,但能拥有一把有剑灵的剑,周身逸散出来的灵力有磅礴浓厚,他的修为怎么也在大乘,或许这人就是那个正清宗的剑尊。
不过,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遂禾不以为意。
遂禾对上祁柏能面不改色,围观的人群却站不住了,和高阶修者在一起,他们周身的威压可不是说着玩的,已经陆续有灵力低微的修者离开。
祁柏垂眸打量着遂禾的双手,再度伸手:“你手上的麻袋是何物。”
既然被发现,再欲盖弥彰便没有意思了。
遂禾神色不变,不急不缓道:“它故意找我麻烦,我还没有教训它。”
“溯寒生性贪玩,它冲撞姑娘,理应给个教训,姑娘交还给我,我绝不会姑息。”祁柏正色道。
遂禾无意和高阶修者杠上,这臭麻袋她也不想总攥在手里,正要应下,祁柏又说:“这绣球……”
他语气迟疑,遂禾随着他的话提起那个花里胡哨的绣球,笑了下:“看来这东西也是阁下的,正好一并归还。”
遂禾懒得在这里耗费时间,她没了逗留的兴致,便把手中的麻袋和绣球不由分说塞给男人,装剑的麻袋脏臭,时不时还滴下一滴不知名的液体,男人的衣角和双手也没能幸免地染上污泥,明月染尘。
她没理会男人复杂隐晦的神情,转身欲走。
“站住。”身后的人叫住她,声音冷冽。
男人身形颀长高大,他逆光而站,阴影挡住他面上大部分神情。
“你既然拿了绣球,可愿意拜我为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