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从前有座山
去过绿水镇的人都说那里是个宝地，风景如画，人杰地灵。
绿水镇有两宝。
一是那条穿镇而过，缠绵蜿蜒的绿水河，人们在两岸修葺房屋，世代居住。
二是背后倚靠的望仙山。江南一直以地势平坦，河网密布著称，这里的山丘比不得北地楚乡的那样高大巍峨，只是这望仙山上传说曾有神仙居住。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因而这望仙山也被算作是绿水二宝之一。
暮春三月，鸟语花香，望仙山上的竹林经过寒风疾雪的洗练，在如今这暖融融的春光中更显得苍翠葱郁。不少竹笋已经长到有半人高，再过些时日，便会长成一棵棵高高大大的成年竹子。
半人高的竹笋群中里有个小光头钻来钻去，他拿着一把小铁锄，这里锄两下，那里翻两下。
小光头是山顶那座无名小庙里的小和尚，法号善心。
小庙已经在山顶很久很久了，好像有了这望仙山，小庙便在那了。望仙山虽徒有仙名，香火却不盛，到了这一辈庙里只剩下了善心小和尚和他的师父不戒老和尚两个。
不戒老和尚幼年时就曾在这庙中修行，一直到十八岁。当时正逢乱世，兵荒马乱，山上弹尽粮绝，和尚们纷纷下山谋求生路。
自此，那间小庙便荒废了。
三十年后，世道稍稍安定了些，消失已久的不戒和尚又出现在人们视线中，随身还带着一个尚在襁褓中的婴孩。
如今又过了七八年，当年的婴儿正在竹笋地里愁眉苦脸地寻东寻西。都这个时节了，竹笋已经长到与他一般高了，地中哪里还有蓄势未发的笋子。
忙活了将近一上午，好不容易才挖到一颗，小和尚将笋子放入小背篓里便下山去了。
将近两个时辰后，才走到绿水镇。
“快看，善心小和尚！”
青石板路上行人停下了脚步，河边洗衣的妇人放下了捣衣杵，两边嬉戏的顽童也好奇地朝这边瞧来。
“好俊那！”
小和尚发觉人们都在望着他，面上有些烧的慌，便低下了小脑袋走的越发快了。
“看，还会害羞！”
“好可爱啊！”
突然善心觉得他的小光头被人摸了一把。
回头一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嬉皮笑脸地站在他面前，那只罪恶的手还未来得及收回。
小孩子的头怎么能乱摸！？会变蠢的！
那圆嘟嘟的小脸一下涨红，小和尚抿了下小嘴巴，猛地回身离去，颇带有几分愤慨之意。
“哎呦，小善心生气了，阿嫣，你这玩笑可开大发了！”
众人开始调笑刚刚那个少女。
“阿嫣，你这胆子也忒大了，男女授受不清，小心你婆家不要你了。”
少女面上有些尴尬，随之便恢复过来，还摆出一副得意之色：“那又怎么样，我就是摸到了。你们羡慕吧，羡慕吧！”
少女叫做阿嫣，是镇上书院里吴先生家的老闺女，今年年初刚刚定下亲，是隔壁安桥镇的一个秀才。
阿嫣容貌出众，性子活泼，两年前刚刚随父母从扬州那边搬到这绿水镇，没过多久便与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打成一片。
今日之事倒也合了她的性子，只是作为书香人家的女子未免有些太大胆了。
刚刚被调戏了的小和尚朝镇东面的一处房子走去。
那房子极为普通，只是院里长了一棵大梨树，如今正是花开时节，树上一片洁白，追云赛雪，如梦似幻。
空气中阵阵幽香传来，蝴蝶蜜蜂在那片雪白中忙得不可开交。
小和尚望着那片洁白，好像闻到了去年秋天那金灿灿的大鸭梨的香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门没有关，小和尚推门而入。
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妇正静谧的坐在那梨花树下。
少妇头扎白底蓝花的头巾，身上的衣裙也朴素至极。
少妇的五官面容也只算得上是中上之姿，但这确实是一个让人难以忘怀的少妇，难以忘怀的端庄与温柔，难以忘怀的静谧与安详，好像一朵长在幽谷里的兰花。
少妇神情恬淡，手下正翻着一本佛经。
“于姑姑。”小和尚轻声唤了出来。
“善心来啦，你这孩子怎么也不出声！”少妇优雅地抬头又是温柔的一笑，轻轻抚了抚微微凸起的肚子。
善心轻手轻脚地朝少妇那边挪过去，少妇看了觉得有些怪异：“怎么这副模样？”
“师父说，姑姑要有小娃娃了，叫我不能调皮，不然会吵着他的。”
少妇捂着嘴巴发笑，但也不置可否，看着这可爱的小光头一点一点地挪过来。
过了一会小光头才好不容易挪到少妇身边，善心瞅了瞅于姑姑的肚子，轻声问：“姑姑，我能摸摸他吗？”
少妇微笑着点了点头，小和尚得到了少妇的许可，便伸出肉乎乎的小手向那凸起的肚子去。
“姑姑，他好像在动。”
“真是皮孩子，我这个爹就没摸出过动静，太不给面子了。”一个面上大汗，光着膀子的男子朝这边走来。这对夫妇是不戒和尚的好朋友，男人做铁匠营生，这般模样显然是从前面的铺子过来。
“姑父！”
“诶，小善心来啦！”
男子长得十分英俊，身材也堪为极品，他春风荡漾地走到少妇身边，揽住了她的腰，低下头亲了一口：“娘子，小善心长得好看，你多看看他，以后咱也得个俊儿子。”
少妇似羞似恼，狠狠地瞪了那偷香的登徒子一眼。
小和尚刚刚有些恢复玉白色的小脸，立马又红了起来。
“这这。。。这是师父让给的，天色不早，我先回回。。。回去了。”
他飞快地放下背后的小背篓便逃一般地出了院子。
“哈哈哈哈————”身后传来持久不断的笑声。
“这小子，懂得挺多的嘛。”男子心满意足地搂着娘子，意味深长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