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的男人们
我会不会喜欢好人?什么叫好人?
温良恭俭让?以德报怨?割肉饲鹰?
唐门历来不教这些,我们也不耐烦听这一套。好与坏,是与非我们有自己的标准,我们按自己的规矩行事。
不过那些所谓的江湖正道并不认可这一点,所以我们生下来就是坏人啰。
可谁又在乎呢?这一点也不影响他们偷偷摸摸和我们这些坏人做生意,送钱到我们口袋里。
“那宫主喜欢好姑娘,还是坏姑娘?”我趴在杜云卿胸口问他。
“没有什么好姑娘,坏姑娘,只有我喜欢的姑娘。”杜云卿摸摸我的头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宫主的回答太滑头了。”我笑着点点他的鼻尖,“你不喜欢铮铮那样的吗?”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下意识就想到杜铮铮,她既是杜云卿的徒弟,在世人眼里又岂是个好人?
可脑子过了一遍,竟然找不到合适的人来作比。
杜云卿面色转阴,眼神沉郁:“我喜欢她那样的,你要怎么办?”
我被他问得僵住了,我能怎么办?当然是走为上策,后会无期。
不过他现在这是明晃晃承认了,他心里想着别的女人,在我的床上。
我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躺不下去了,只好从他身上坐起来。
“我不怎么办啊!我已经拱手相让了。”我愤愤不平穿着衣裳。
我这算个什么冤大头啊!
突然感觉头顶的帐子又厚又闷,躺在里面憋屈得很,我得赶紧出去透透气。
正在穿鞋,身后的帐子里飘出杜云卿充满快意的声音:“又生气了?你自己要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气死也活该!”
他的话像把刀子,我差点被扎了个踉跄。
他说的不错,我不仅活该!而且很蠢,这么多年,我伺候完老的,还要伺候小的。
以命相搏才摆脱他们,现在竟然又轻而易举跟此人躺到一张床上了,简直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我还是赶紧远离这个让我变得又蠢又活该的男人吧。
擦擦眼睛,推开房门,外头天光大好,空气清朗。大白天老躺在床上做什么呢?白日宣淫,虚耗光阴。
走到前堂,昨夜散乱的桌椅已经整整齐齐,回归原位,不过堂中坐着个体态歪斜的男人,大煞风景。
这家伙自斟自饮,倒是一派风流姿态。
可现在是潇洒玩乐的时候吗?我瞧着不禁皱眉。
走上前去按住他的酒壶:“别喝了!”
他醉醺醺地抬头,白皙的面上晕着两坨红,眯缝着眼使劲看我,笑道:“是你啊,双!”
随即又摇头:“你现在……越来越像你姐姐了,管东管西,够讨厌的。别皱眉头了,真的好像!”
“你讨厌我姐姐?”我冷笑着问,心里凉嗖嗖的,我从小依赖敬仰的表哥究竟是个什么货色呢?
明明是他背弃婚约在先,亏我还一直挂念他。那些年的种种其实都是装的么?他给我挡刀子挡暗器,在沙漠里把水留给我,没完成任务替我受罚……这些都是装的么?
那他装得也太好了,他到底图什么?
“我说的……讨厌不是那种讨厌。”唐小宝大着舌头解释,“讨厌也也有很多种的。”
“反正就是讨厌。”我好笑地总结。
“你……你要这么想,我我也没有办法。”唐小宝挥挥手,“我想一个人待会儿,看到你,我就会想起她。”
“你从来没想过她么?”我叹气着坐到他对面,虽然他和别人在一起了,可我心里总有些妄想。
唐小宝对我用过情吗?真的一点都没有吗?
“不敢想……”唐小宝摆摆手。
不敢想,是啊,有些事九年前就有答案了,我还自作多情些什么?我自嘲地笑了笑。
我原本是再也不想和这个人说话了,可眼下还是要以大局为重。
“大家都病倒了,就我们几个全乎人。你再醉了,万一人有人上门找事,那该如何是好?”我抢过他手里的酒壶。
“你你身边那个男的,叫大饼还是小饼的,其实是是个绝世高手,只要他在没人动得了我们。”唐小宝伏在桌子含糊道,手指不知道在描画些什么?
“他又不会一直都在。”我取过一旁的空杯子,给自己也倒了点酒,杜云卿能待到几时呢?
我们之间又没什么情深意重的。我有什么资格可以留他呢?我们原本也不该再纠缠了。
“你想办法啊,靠你了!”唐小宝撇过脸望着我。
“咱们唐门还不至于如此吧。”我斜睨了他一眼,一股无名火在心头涌起,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靠山山倒,靠水水流。”
“你有骨气!”唐小宝竖起大拇指,又打了个酒嗝,“响亮话谁不会说。”
“是你太没骨气了!”我骂了他一句,愤愤离开了前堂。
卧房有杜云卿,前堂有唐小宝,这两个地方都被可恶的男人占了。天大地大,我这个愚蠢又讨人厌的女人能去哪里呢?
现在只能再到厨房看看了。
厨师大壮生得很胖,远看像坐山,近看像个球,一说话两颊上的肉颤颤巍巍。现在连讲话的声音也是颤颤巍巍:“二小姐,我我们昨日真没吃蘑菇,任何菇类都没吃。”
他低着头,缩着手,脸色苍白,唇色黯淡,看起来也很虚弱,好像被抽干了精气神。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无奈道,中了这个毒还是得好生修养,养好了才能干活。
“可锅里还有粥呢。”大壮回头指着屋里道。
“我来吧。”我提起裙摆进了厨房。
“还要煎药……”大壮犹豫为难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知道了。”
熬粥,煎药,忙了一下午,总算才把二十几个人的饭做好。
正在盛粥,腰上突然一紧,一双长长的胳膊像藤蔓一样缠在腰间。
“一下午都没回来,原来躲在这里。”杜云卿从身后贴着我道,“我也没说什么,至于那么生气么?”
他好像还活在几个时辰以前。
“宫主,我没有生气,我现在在忙。”我转过身平静地看着他。
“所有人都倒了么?”
“差不多了。”
“为什么不叫我们?”杜云卿的语气里带着些许责备。
“我表哥喝醉了,至于你,我哪敢使唤。”我瞥了他一眼,继续干活。
“我现在不是你的小厮,你的男宠嘛?就是任夫人使唤的。”杜云卿笑着拥住我。
“我可不敢,怕折寿。”我现在一听到夫人这两个字还是心有余悸。
更令人心悸的是此人竟然在厨房这种地方动手动脚,我急忙把他的手从衣襟里拽出来。
稍不留神,某块鹅黄的绸缎被一带而出,前襟散开,雪光乍现。
“别乱来,我忙着呢!”我捂着胸口气急道。
“天时地利人和,正好乱来。”杜云卿的声音很轻又很坏,“夫人让我亲下,待会我陪你一起忙就是。”
“这是厨房啊!”我拼命扭头挣扎着。
“就是要在这里。”杜云卿的语气和动作都很强硬。
他说亲下,却不只是亲一下嘴。我从灶台上跳下来,手忙脚乱地整着衣裙,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不嫌脏吗?”
“你开心了就好。”杜云卿若无其事地舀着粥,又恢复成光风霁月的模样。
方才的妖异邪魅好像只是个幻象。
可是这样我就能开心吗?胸口凉风倒灌,腿间仿佛仍有黏液在缓缓滴淌,那种灼热的,折磨人的触感始终挥之不去。
“宫主,你总是这样,我以后忘不掉你怎么办?”夜间,我躺在杜云卿怀里伤感地问他。
“那就不要忘。”杜云卿摸着我的嘴唇。
不要忘?那你会记得我吗?我将脸贴到他心口的牙印上,均匀有力的心跳震动着脸上的肌肤、骨骼、神经,每分每寸都能感受到它的力量。
这颗心又为谁而跳,它永远都会记得我吗?
“凶手查出来了吗?”唐小宝大醉两日,终于酒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这个。
门里的人也稍稍恢复些元气,可以自行料理生活,但提起此事并没有什么头绪。
“凶手查出来了吗?”他又跑来问我,脸上一派焦急的样子。
我和毒物房的唐安正拿两只药鼠到处试验,一点反应都没有,可见宅子里已经没有余毒了。
“应该是苗疆那里的毒,不过那个地方用毒的人太多了,我不太能确定是谁。”我低头给小老鼠喂了点水。
“苗疆?”唐小宝愣神了片刻,“五毒教吗?之前五毒教的什么第一高手左一阙不是叫你气死了么?”
五毒教,前一阵子好像是来找过麻烦,不过并没有听闻五毒教的人在此地出没。
“我不确定。”我摇摇头,“但凡是毒都会留下痕迹,不过这次很怪异,已经一点都试不出来了。如果真是毒那这种毒一定消解得很快。”
“还有可能不是毒?”唐小宝困惑道。
“除了毒,一些异常的音、色、味都有可能使人产生幻觉。光说音,比如东海南宫家的琴音就可能扰乱气血,还有一些异兽的兽语,人耳不辨,但也有乱人心志之效……”
“如果不是毒,那天晚上的水不是白灌了。”唐小宝突然注意到了这个点。
我擦擦额头上的汗,尴尬地笑:“应该没有,大家脸上确实有异样,应该是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