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旁边一个高个子方脸大娘插了一嘴,洪亮的声音传遍小院,“是啊,宋小子干活儿也好,长得也好,咱村里的大姑娘都盯着呢,可别伤了他身子。”
调侃的话语惹得周围一片骚动,其中有个扎麻花辫的小姑娘都红了脸蛋,大家推推攘攘,不时说着给柳暖暖积福的喜庆话,更有听不懂大人话的半大小子嘴里舔着糖果,也跟着哈哈哈傻笑。
听着大家的言语,妇人也不由心生喜悦,她瞅瞅周围的乡亲,犹豫不定,但看面色已经松动。
于是柳暖暖决定顺着村里人的意思也劝说娘亲,毕竟她穿过来后除了头疼其它也无大碍了,而且她知道,反派之所以成为反派肯定是,命又硬又长,前期无论受多少磋磨,都顽强的活了下来,仅仅是吊着,不给吃饭,打几顿,都不会伤及他性命,反而让他越来越恨这个家里的每个人,何况众目睽睽之下出了人命,村里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爽快站起身,也扶着原身的母亲李氏起身,经过村里人的七言八语,她已经知道了娘亲叫李云彩,家里目前只有一家三口,再加上义子宋明峥,她拉着母亲的手,大方说道:“娘,我身体没事了,你放哥哥下来吧,你看我现在活蹦乱跳的。”
李氏瞧着自家闺女,从上到下怎么都是好的,尤其是那一双乌黑的大眼睛,这次醒来好像水洗过一样,变得闪亮亮的,配上脸上明媚的笑,又美丽又娇俏,她眼角含泪点头答应,“嗯嗯,乖丫头,只要你好好的,娘什么都愿意。”
穿越过来短短半个时辰,柳暖暖已经感受到了李氏对她的疼爱,这才是真正的疼爱,不计较得失。
不像她现代的爸妈,她从小成绩优异,靠老师和学校的资助完成学业,刚考上大学就被父母告知,既然长大了要回报父母,说是从小到大花费不说了,婴儿时期喝的奶水,那一滴奶就是一滴血,让她自己算算值多少钱,等工作了,也是三天两头要钱,因为从小到大缺安全感,所以工作了七年的柳暖暖即使成为了公司的管理层,也没有勇气恋爱,至今母胎单身,只能每天躲在被窝看小说里的情情爱爱。
想到此,柳暖暖也眼角泛酸,虽然这样的爸妈让她很是委屈,但是一想到以后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心中满是悲伤,她将身体靠在李氏的腋窝,悄悄擦掉眼角的泪水,同时她也感觉到李氏拥着她的臂膀攥得更紧了。
抬头却见几个年轻壮劳力已经托着宋明峥将绳子解下,这动静下宋明峥依然没醒,大家七手八脚的拍着他的脸,掐他人中,来回几次他脸色不再煞白,恢复红润后就醒来了。
柳暖暖走近几步这才看见宋明峥白皙的手腕已经被粗粝的麻绳勒出深深的印子,那骨节分明的双手也已经充血变得青紫,扔在地上的麻绳上沾染了点点深褐色的血迹。
看来他真的伤的挺重,几位大娘心疼的不行,又是打水又是喂粥,忙活了好一阵子,将宋明峥送回柴房安置好。
李氏看见宋明峥那副要死不活的惨相,哪里还会埋怨他伤了自家闺女,一时间也紧张地踱着步子张望着,不时羞愧地和大娘嫂子们道谢,最后当她黑黑的脸庞逐渐泛了红,村民们也相继告辞。
看李氏明显还慌着神,站在宋明峥的门前不知道作何反应,柳暖暖贴心地安排,“娘,我们去烧点热水,做点饭吧,大家肯定都饿了。”
是了,闺女昏迷了一天了,想到闺女一直饿着肚子,李氏立马精神抖擞,她急忙慌地跑进厨房,“暖丫头,你快回屋里躺着,我待会儿做好了端给你。”
“娘,我没事了,我帮你吧。”虽然柳暖暖一再要求,但是拗不过李氏力气大,她只好回房休息了。
躺进麦草铺的木床,柳暖暖身上舒坦不少,摸摸受伤的额头,已经被棉布包扎好了,她这才有时间观察四周。
这是个坐北朝南的三间矮房,屋顶盖的是茅草,墙是先用石头砌底层,然后再向上垒的土坯,石头已经点点发黑,土墙也斑斑驳驳;房间不大,里面只有一张床、一副桌凳,床尾还有个沉重的木箱子,估计里面放着原身的衣服;地面坑坑洼洼,很是不平,墙角杂乱的堆着农具和粮种。
房间只有一个窗户,对着小院,光线艰难透过,只能照亮半边屋子。小院里栽了两棵树,一颗是柿子树,一颗是桃树,此刻桃花嫣然盛开,朵朵笑脸挤满了枝丫,主屋左侧是两间更低矮的茅草屋,是厨房和柴房,宋明峥就住在柴房里,主屋右侧是一个猪圈和鸡窝,几只芦花鸡正咕咕地低头找食吃。
小院倒是还算干净整洁,想来原身的娘亲是个勤快人。
慢慢地,柳暖暖感觉一阵乏力袭来,不由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睛,头顶还是茅草屋,床边放了一碗面条,上面还窝着一个荷包蛋,她叹了口气,起身迅速吃完面,然后拿着碗走出房门。
院子里并不见李氏的身影,厨房里也只剩两碗面条正在火上温着,想起小反派正虚弱,柳暖暖决定去探探虚实。
她盛起一碗面条,轻轻踱步到柴房外,这柴房破的不行,没有窗户,屋顶上的茅草稀少,风每每一吹,都要飘走几根,此刻柴房的木门大开,她有些紧张的捏捏手,终于跨入,就见少年闭着眼睡在床上。
这床也不是床,就只是一个破门板放在地上,上面铺了麦秆,五颜六色的布拼成的床单覆盖在干草上,薄薄的棉被盖在胸腹,床单和被面被浆洗地很干净。
哼,这个洁癖精。
再走近几步,柳暖暖就能清晰地看见他长长的睫毛投下了一层浓密的阴影,一双菱形的薄唇微微发白,不难想象若不是因为挨了打,它一定是红润鲜艳的;空荡荡的衣服里是精瘦的身躯,此刻他毫无生气,就像一件褪色的青花瓷。
难道他又昏迷了?柳暖暖怔怔地看着他,就像在思索要不要把这件精致的瓷器打碎,最后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要探一下少年的鼻息,一恍惚,却见对方突然睁开了眼睛。
少年的眼睛幽深而无情,冰冷的目光像箭簇一样咻咻射向她,眼底的寒意几乎要漫出来。
柳暖暖屏住呼吸,双腿僵直无法挪动,只能眼睁睁的等待冷箭射入心脏,时间仿佛静止一般。扑通一声,最终柳暖暖僵直的腿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坐在地上。
太尴尬了,她一个活了快三十年的独立女性,居然被个毛头小子吓得跪地了,随即想到宋明峥已经虚弱不堪,于是她冷静下来,端起职业假笑将手里的碗递给宋明峥,“呵呵,我看你没吃饭,给你端了碗面条。”
宋明峥看穿了眼前人的虚假,嗤笑了一声,自己被吊着的时候她无动于衷,现在却来猫哭耗子假慈悲,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虽然早已看清她的面目,但是没想到今天她再次突破了他的底线,终究是气不过,他质问道:“你醒来后为什么不和大家解释?”
柳暖暖说不出话来了,她穿过来是魂穿,完全记不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啊,解释什么鬼哦,她到底做了什么事让宋明峥这么气愤,听村里人的话,明明是宋明峥打伤了她,她都大发慈悲地没有追究,早知道一醒来就装失忆了,不知道现在告诉大家她的脑子不太行了,还来不来得及。
于是柳暖暖斟酌着回复道:“我醒来后头懵懵的,啥也想不起来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告诉娘,我头已经好了,不追究你了。”话音还未落下,就看见了对方眼中的讥讽。
宋明峥仿佛听见了好笑的事情,但是皮笑肉不笑,看看,柳暖暖聪明了,会倒打一耙了,也是,毕竟柳暖暖玩过太多这种把戏了,经常有事没事惹怒他,然后再向柳二告一状,柳二不见得多疼爱柳暖暖,但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看宋明峥不顺眼就会揍一顿出出气。
宋明峥不到十岁来到柳家,至今已五年,因为他从来也没反抗过,所以柳二认为揍了也白揍,就像这次被打,宋明峥明白,柳二也只是通过打宋明峥展现父爱,然后骗李云彩攒的钱罢了。
大家都在泥淖之中,本该互相取暖,但是柳暖暖愚蠢又恶毒,不敢反抗压迫她的人,却去欺负比她更弱小之人,宋明峥眼里的同情散去,只剩下无尽的恨意,他语气平平,“既然想不起来,那就再也不要想了。”
这句话任谁听了也是关心的话语,但是柳暖暖却从中听到了威胁的含义,她敏锐的第六感告诉她,惹恼了对方,一定会不得好死,她急切地探着身体,保证道:“哥,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想出来的,我就是昨天受伤之后感觉自己飘去了很多地方,乱七八糟的,太吓人了,肯定是我三魂六魄一时还未归位,等我伤好些肯定能想到的。”
满口谎话,宋明峥完全不信鬼神,但是看见柳暖暖害怕的样子,倒不介意再吓唬吓唬她,“哦,去了很多地方,是十八层地狱吗?听说忘恩负义的人要被抽肠割心,看样子你没有被抽肠割心,而是被挖了脑花啊。”
恶心死了,柳暖暖算是见识到了反派的变态,听他说起忘恩负义,她不由开始思索,难道她承了宋明峥的恩吗?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小反派有这么好心?但她面上仍装作听不懂的懵懂样子,“不是吧,我见识少,不太懂,但是我经历这一次鬼门关,知道了亲情可贵,以后我会对你和娘亲好的,不会再欺负你了。”
不知是被柳暖暖的肉麻话噎着了,还是被柳暖暖身上的异味熏着了,宋明峥眉头一皱,也不说话,左手触鼻咳嗽一声,另一只手伸出如葱根一样的食指抵住柳暖暖的额头,就这样将她靠近的身体推开。
柳暖暖身子一趔趄,低头看看身上才发现自己好脏啊,不知道原身是多久没洗过澡了,她脸唰一下就红了,手脚都没地方放了,只能扭扭捏捏地将饭碗放在地上,扔下一句,“你以后就知道了。”然后飞快地跑出去了。
回到房间的柳暖暖尴尬地将头埋在被子里,却被棉被里的霉味儿呛得直打喷嚏,真的没法过了,她屏住呼吸扛起被子,晾晒在屋外,想了想后又去厨房烧水洗澡。
等柳暖暖终于将自己洗刷干净,然后坐在院子里悠闲地晒头发,就见原身的娘亲李氏回家了,她应该是去村口等柳二了,很显然,没有等到,一个人回来了。
李云彩跨入院门,看见柳暖暖洗了头,十分惊慌,“闺女,你怎么洗头了,伤口沾了水了吗?”